又來了。
先指責,再安撫,夾雜著些許無奈和失望。
又讓我愧疚反思,又給我畫餅。
這就是他慣用的手段。
一旦我質疑他和裴夕彤,他這兩句,就能堵得我啞口無言。
隻是現在聽,我隻感覺荒謬又惡心。
「《破繭成蝶》,明晚初演是吧。」
麵對我突然轉變話題,宋時瑜一愣,下一秒臉上浮出不正常的倉惶和心虛。
「怎麼了,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來看看,不歡迎嗎?」
聽到我這話,宋時瑜肉眼可見得慌亂。
「你怎麼突然要來,我......你不是不喜歡看我和裴夕彤互動嗎......」
他支支吾吾,我卻輕笑了一下。
原來,他知道他一個編劇,非要為了一個人,上台演男主不合適是嗎。
他也知道我會不開心。
隻是原先的我看到他們親密的互動會心酸悲痛,現在的我卻沒什麼感覺了。
挖去心口腐爛的那塊傷口,我就不會痛了。
所以我隻是掀了掀眼皮,平靜無瀾地開口: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觀看他的劇本,靜靜地看完,就當和我這段荒唐的感情告別,然後再靜靜地離開。
我不想再和他多說,拿起包轉身出門。
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已經七年,他一次次向我許諾,說做出成績就來娶我。
直到今天,我快三十了。
他為自己造勢,為其他女人買熱搜。
卻還要拿“為了我們的未來”當借口。
何其可笑,我又何其卑微。
逛了一天,宋時瑜給我的電話倒是沒停。
我一個沒接,到了晚上拿著裴夕彤給的票坐在了劇院裏。
宋時瑜的新劇目故事很老套。
講的是一個經曆了家庭挫折的女孩勇敢逃離,來到大城市尋找自我的故事。
前幾幕中規中矩,無非就是女主幼時被重男輕女的母親打壓,遭受各種不平待遇。
可我的眉卻越皺越緊,一股熟悉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飾演長大後女主的裴夕彤出場,幕布揭開,舞台已被布置成教師辦公室的樣子。
我強力遏製住內心洶湧的不安,死死盯著劇情發展。
舞台上的裴夕彤走進辦公室,然後驚惶尖叫,退離,又被拉回來。
最後被男人按在地上,燈光漸漸暗下來。
所有觀眾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一幕結束。
我卻渾身僵得難以動彈。熟悉的窒息感和恐懼感從靈魂深處一點點冒了出來,膨脹得像塊石頭,堵死我的腦子。
我已然停止了思考,世界仿佛都與我有著一層屏障。
我好像被拖回那個無盡黑暗的下午,再次踏入媽媽給我安排的、補習老師的辦公室。
男人鉗住我的肩膀,勢在必得地笑:
「你真以為你媽讓你來補課的?別太天真了,你一個女孩子,讀什麼書?
「你媽是讓你來給我驗驗貨的,我錢都準備好了,滿意地話立馬交給你媽,到時候,就等著你給我生個兒子哦。」
那天我用玻璃杯砸在了男人頭上。
什麼都沒發生,可又切切實實,什麼都發生了。
18歲的我孑然一身來到北城,靠從小跟村口的老師父學了一口好嗓子得到了師父賞識。
那些不堪又惡心的記憶,靈魂深處拚命隱藏、擺脫的噩夢,再次四麵八方湧來,刺向我的心臟。
舞台上的發展我已一無所知。
直到演員謝幕,裴夕彤清亮的嗓音響起。
「此劇目由真實故事改編。大家可以看大屏幕,正是原型的采訪。」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大屏幕上,赫然出現了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