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村子有個習俗，生下的孩子都要埋在土裏，讓其開花結果，再由大人吃下結出的果實，這樣才能延續生命。

阿姐和阿娘悄悄地將我的孩子搶來埋進地裏，卻不曾想最終埋下的是她們的頭顱。

我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地喘氣，猛然看向一邊，男友還在呼呼大睡，他的胸口隨著呼吸有規律地起伏著。

我輕撫著他好看的眉眼，嘴角不自覺地帶上笑意。

他對我一直很好，貼心地照顧我的飲食起居，讓我都忘記了在村裏受人淩辱的生活。

我心甘情願地生下了我們愛情的結晶，明天將是我們回村的第一天。

我們村子有個習俗，生下的孩子都要埋在土裏，讓其開花結果，再由大人吃下結出的果實，這樣才能延續生命。

我成年後便離開了村子，村裏的傳統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強烈反對帶著孩子回村，可男友這一次卻固執地沒有讓著我，就好像一個偏要拿走糖果的小孩，而他也知道我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天還蒙蒙亮的時候我們就出發了，村子在靠近山頂的地方，有好大一截路是無法開車行駛的，於是我們將車停下，踏上了坎坷不平的山路。

山路彎彎繞繞，我很久未回村，幾次都險些摔倒，而令我驚訝地是男友卻如履平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村子中的一員。

到了村子我推開記憶中那個破敗的房屋。阿娘見我來了沒好氣地辱罵道：“真是個白眼狼，有本事你就別回來呀，怎麼不死在外頭。”

阿姐見狀連忙跑上前說道：“娘，快別說這話。妹妹回來了是好事。”

她眉目含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無辜地盯著我看。

阿姐狀若無意地瞥向我身邊的男人，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用溫軟的聲音說道“你好，我叫若若。”

男人見狀頓了一下，悄悄地瞥了我一眼，見我未說話，又趕忙拉住阿姐的手，輕輕晃了晃，“李岩。”

我聽見他這樣介紹道，又將二人的動作盡收眼底。他們以為我未察覺竟悄悄地眉目傳情，殊不知這熟悉的畫麵我並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阿姐自小便生得美麗，村民人見人誇，讓阿娘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她沒舍得將阿姐埋入土裏。

所以在生我的時候，阿娘有著很大的期待，而我出生後卻其貌不揚，臉上還有一塊石頭大小的黑色胎記。

阿娘氣壞了，幾次想將我埋進土裏，都被阿爹阻攔了。當我五六歲時，阿爹去世了，沒有人再護著我。

阿娘一看我超過了入土的年齡，又打起了餓死我的心思。她對我動則打罵，甚至拳打腳踢，經常不給我飯吃。每當我快餓到不行時，我就去找老鼠和蟲子的屍體勉強果腹。

她們從不把我當家人看，我也當沒這個家。每當我在角落裏蜷縮著忍受饑餓時，阿娘就會很巧地端上一碗紅燒肉，笑盈盈地招呼阿姐坐下吃飯。

阿姐笑得很甜，我看著她們母女和諧，心裏說不出地苦澀。

雖然阿娘不喜歡我，但我對阿姐還懷著一份希望的。

我十五歲有了自己在意的人，他那雙溫柔深邃的眼眸令我難忘。我能感覺到當我靠近他時，他也和我一樣羞澀，於是我們心照不宣地在一起了。村子裏時常能見到我們形影不離的身影。

他就是我的希望，我找到了那束屬於我的光。可我沒想到那束光從來就沒有照耀過我，光籠罩在阿姐的身上。

她搶走了我的光，就像搶走了我的生活，搶走了阿娘本該對我的寵愛，搶走了我的人生。

她是一個強盜，她搶走的那樣輕而易舉、理直氣壯，卻又無人指責，甚至人見人愛。

而現在她又要搶走我的男人和我的孩子，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當晚夜深了，我緊緊地抱住孩子，等著男友回來。

等了很久，白天的奔波勞累讓我無力再支撐自己，我還是睡著了。

等我猛然驚醒時，男友在我的身邊熟睡著，讓我安心下來，可是緊接著我的心又猛然一墜，孩子不見了。

我發狂地搖醒男友，瘋狂地質問他孩子在哪裏。

他慢慢悠悠地睜開眼睛，眉宇間盡是煩躁。

“吵什麼吵！”

這是他第一次吼我，“我們有孩子嗎？你不要胡鬧了！”

“什麼？”我震驚地盯著他，也顧不上會惹怒他，我扇了他一巴掌。

可隨即巨大的悲傷和恐懼又讓我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道：“李岩，你別裝傻，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們的孩子到底在哪裏？”

他沉默了，靜穆的回答讓我明白了一切。我發瘋地衝向村子裏祭拜的大樹，樹下的一個小土坑刺進我的視野。

我大叫一聲，迅速用手不斷地挖著，石子刺進了我的皮膚，我也渾然未覺，直至鮮血淋漓，染紅了那一片土地。

終於我看到了，在土坑的深處，我的孩子在“安睡”，他永遠也醒不過來了。我把他抱起來哄著，就好像他還在我的懷中安眠一樣。

眼淚順著臉頰滾落到土裏，像有生命一樣迅速向土裏鑽去。

“孩子，不怕，媽媽這就接你回家。”臉頰上布滿淚水，我輕輕地擠出一個微笑。

“孩子別擔心，你不會孤獨的，”我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說道“我讓爸爸、奶奶和姨媽都去陪你，好嗎？”

村子裏下起了大雨，周圍都霧氣騰騰，看不到近處的人和屋子。我將孩子輕輕放下，抹了把眼淚，慢慢地走回家中。

男友見我回來了，眼神飄忽不定，他不曾直視我，狀若隨意地問道“你還好嗎？找到孩子了嗎？”

我在心裏冷哼一聲，麵上卻掛著哀痛的神情，“沒有。老公，怎麼辦？”

李岩被我的稱呼一驚，聽到我的回答，他試探地看著我的雙眼。我的眼神澄澈，他放下心來，假惺惺地抹了一把莫須有的眼淚。

“沒事的，”他攬我入懷，輕輕摩挲我的肩膀，“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聽聞此話我強壓著內心的惡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眸中的狠戾一閃而過。

入夜，燈滅後我就上了床，李岩躺在我的身邊。我慢慢地放緩了呼吸，待到夜深蟬鳴之時，我感覺到身邊的人悄悄地起身了。

聽到關門的聲音後我悄悄地跟了上去，那個鬼鬼祟祟地背影偷偷地鑽入了我阿姐的房間。

房間點著一支燭火，燭火搖曳，很快房中就響起了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

我忍著惡心繼續等待，急促的呼吸聲停止了，房中漸漸響起了二人的攀談。我把耳朵貼在窗邊仔細地聽著。

阿姐嬌軟的聲音說道：“你可真舍得下心，親手將自己的孩子埋入土。”

李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屑和討好，“哼！那個醜女人生下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去，隻要是為了你，要我殺誰都行。”

“那麼也包括你自己嗎？”阿姐咯咯地笑著。

“當然！”男人捶著胸脯擔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隨即他又要擁上去。

阿姐輕輕一彈，“別急，那我要你殺個人。”

我看到他倆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正想離近些聽個清楚，卻見猛然間一雙眼睛透過對麵的窗戶縫也在向屋內望去。

我大驚失色，趕忙縮了下去，待到房間內又重回安靜，男人的呼吸變得平緩。就在此時又一聲異響打破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