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間,拋西瓜可以用來找到遇難者的屍體。
三天前,齊思言落水,屍體不明。
清明節那天,齊家人請人拋西瓜,齊思言的屍體不僅找到了,更讓人震驚的是,齊思言半夜竟然又活了過來。
有人驚懼,有人喜悅。
隻有我知道,拋西瓜是找到了齊思言,可也引來了我。
祁水本就是個小縣城,齊家小女詐屍的消息不脛而走,在這座小縣城中傳的沸沸揚揚。
也許是眾人聯想翩翩,反正隻要我走到街上,周圍的人紛紛側耳偷瞄,但無一人敢接近我。
拋西瓜這一習俗在民間本就傳開,但有四件事最重要。
錯就錯在其中一個環節——西瓜必須完好無損。
可偏偏那瓜蒂處有微小的劃痕。
我猜,這一處劃痕是用我生前之物劃破的,所以我飄蕩在外的鬼魂得以附身在齊思言身上。
剛附身在齊思言身上,我腦中瞬間閃過她所有的事情。
所以,我也知道了齊思言的落水並沒有那麼簡單。
暑假回家的時候,齊思言是被一群人推下河水中,不僅如此,那幫人還哈哈大笑著將齊思言的頭狠狠摁在水中。
既然陰差陽錯我來到這具身體上,這筆賬我會替齊思言算清楚,也算是報她身體之恩。
很快一個暑假過去了,我又要到a市上大學。
最巧的是,張小華和我一個寢室。
回到學校後,班上的學生也像是見了鬼一樣驚恐,但我裝作沒有看見似的,回到座位上掏出書。
我知道,這件事能夠在班裏傳開,少不了張小華的功勞。
雖然班主任好聲安慰我,但我也看得很清楚,他眼中浮著害怕。
回到宿舍後,其餘五個人圍上我。
帶頭的是張小華,雖然她的麵孔也閃著害怕,但她應該也清楚,我現在畢竟是人,她還是可以照舊拿捏。
可我才不是膽小的齊思言。
“哼,我以為那些謠言裏,你是牛頭馬麵呢,這麼看來,還是那個窩囊無用的廢物。”
看見我隻是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張小華變得囂張。
真蠢啊。
也真惡毒,親手把同學推下水致使死亡,竟然還能這麼毫無愧疚地說話,果然應了那一句話—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見我依舊沒反應,張小華覺得我這是在無視她,氣得伸出手,一把推翻我。
“你是聾了嗎?”
張小華氣急敗壞,怕是沒有別的心思好好想一想我的反常。
見我輕而易舉地連人帶椅子被推翻在地,張小華那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我還以為那天的河水足以洗洗你的腦子。”
張小華剛說完,身後的女孩們放聲笑起,眼中全無懼意。
在齊思言的回憶中,這幾個女孩與張小華抱成團,因為張小華家境殷實,所以平日裏她們總愛討好張小華。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張小華。”
我向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張小華的衣領。
“你是毫不悔改嗎?”
張小華有些驚訝,但下一秒就覺得自己被我這樣攥住衣領,很沒麵子,所以大聲威脅道,“你這個廢物,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身後的那五個女孩被我臉上的狠意嚇倒,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所有人都說,是我失腳掉入河中,但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比我更清楚吧。”
雖然這話是對張小華說,但我說完,眼神也落在了那幫女生中。
“我勸你最好收斂,警局離學校不遠,隻要我想,吃不了兜著走的人是你。”
說完,我撒手狠狠推開張小華,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
後麵的女生連忙扶住張小華。
“張小華,別來惹我。”
我歪著腦袋,看著有些害怕的張小華,心滿意足地笑了。
在我直麵張小華的當天,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在張小華的筆袋中發現了一個小刀,上麵用廉價的鑽貼滿,雖然看著很廉價,但對於張小華這種女生來說,這把小刀很吸引人。
隻是看起來平平無奇,能夠隨便在小攤幾元錢買到的小刀,是我生前之物。
在齊思言的記憶中,張小華無疑是貫穿她黑暗高中乃至大學一年的人。
齊思言家裏很窮,五年前,齊思言的媽媽跟著其他男人跑了,家中隻剩下癱瘓在床的爸爸,已經瞎了眼睛的奶奶。
家中沒有能靠得住的人,就連這次的拋西瓜,還是奶奶跪在地上求家裏親戚舉辦的。
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很容易內向自卑,所以齊思言受到欺負也會咬牙忍住。
高中的時候,張小華就盯上了逆來順受的齊思言,她帶著自己的小團夥,經常去齊思言家裏,當著眼瞎的奶奶欺負她。
齊思言忍著沒有哭出來,一聲都沒哼。
奶奶還念叨著,“我的言言怎麼還沒回來。”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女被一幫禽獸踩在腳下。
當我發現自己附身於齊思言身上之後,這位滿頭銀發的老人一把將我抱入懷中,眼淚哭濕了我的衣服,一直重複著,“我的言言終於回來了。”
那一瞬間,我的心微微戰栗。
我已經很久沒有被這樣溫柔對待過。
也是那一瞬間,我心中暗暗下決心,要為齊思言報仇。
而今天,我剛好發現了那把小刀。
無論從哪一方麵,我是不會放過張小華的。
張小華等人這段時間消停多了,但班上依舊沒有人願意接近我。
沒有人煩我,我倒是很開心。
班主任想要召開班級文藝展示,班上大多數的人都在幫文藝委員張小華布置教室,隻有我看起來像是無事可做的樣子。
“有些人就像她奶奶一樣,眼睛瞎,看不到大家都在忙。”
張小華的小跟班,也是我的室友之一許麗走到我身邊,陰陽怪氣。
我冷哼一聲,然後伸出手拽住許麗的馬尾,許麗一下子痛到倒吸冷氣。
“我不僅眼睛瞎,我還沒素質,專人扯頭發和打耳光。”我湊近許麗,咧嘴陰惻惻笑了笑,“你要不試試?”
可能是我的笑容有些陰森,許麗憋著嘴哭出聲,“小華,救救我。”
就這點出息。
我冷笑一聲,鬆手推開許麗。
然後,我對上張小華的眼神,挑了挑眉。
張小華臉色難看極了。
這段時間關於我的流言蜚語有很多,但是張小華一聽到這種疑似鬼上身的話,就直接破口大罵。
張小華心虛,女孩子最怕這種,她寧願懦弱的齊思言被欺負慣了,然後性子大變,也不願意聽到這種猜想。
這種人最沒用,膽子又小卻愛做那些壞事。
下課的時候,張小華被其他室友簇擁著,嘻嘻哈哈。
“今天我爸來找我,要請我吃大餐,所以今晚就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張小華瞥了我一眼,滿是鄙夷。
我抱著書一聲不吭,準備離開。
這個時候,一個男人開著車停在張小華身旁。車窗搖下來,那個男人向張小華招手,“小華。”
張小華一臉欣喜,“爸爸。”
我發現我的全身忍不住的顫抖。
就連我的牙齒也忍不住戰栗,像是一頭豹子嗅到鐵鏽味的興奮,但也驚恐。
哪怕再見到他,我也控製不住的害怕。
我要複仇的人出現了。
他竟然是張小華的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我的眼神,張斌突然轉過身來。
我和他的眼神對上了。
張斌看到我的時候,眼睛一亮。
我知道齊思言這種小白花的長相正是張斌喜歡的類型。
我抬手別去耳邊的碎發,溫柔一笑。
張小華發覺了什麼,利刀般的眼神掃過來。
我臉上絲毫不懼。
“小華,這是你的同學嗎,我怎麼沒見過。”
張斌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張小華一臉不情願,“隻不過一個窮酸丫頭,有什麼可說的。”
張斌輕輕拍了一下張小華的腦袋,微怒道,“爸爸平時怎麼教你的,對同學要友善。”
嘖嘖,張斌的演技真好啊,竟然教起別人什麼是友善。
他難道忘了自己的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嗎?
張斌立馬換了一張笑臉轉向我,“這位同學,要不留個電話,改天叔叔請你吃飯,就當作是賠罪了。”
張小華一下子炸了毛,“爸!”
張斌置若罔聞,掏出手機遞給我。
我溫柔一笑,“好啊,謝謝叔叔。”說完,我接過手機,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一旁的張小華看向我的眼中宛若噴火,但她看起來也像在畏懼張斌。
遞給手機的那一刻,我的手指輕輕劃過張斌的掌心。
張斌抬眼看向我,我輕輕一笑,“那,叔叔再見了。”
張斌微怔之際,我已經轉身離開了。
張小華晚上回宿舍的時候,在宿舍裏發了好一大通脾氣。
我帶上耳機,裝作沒有聽見。
第二天體育課上,老師讓我們搭組練習仰臥起坐,因為不久後就是體測。
張小華經過我身旁的時候,冷笑一聲,“看誰願意和你一起。”
張小華說的對,因為那件事被傳的沸沸揚揚,身邊的人都對我望而遠之。
正在我準備找老師幫忙的時候,一個清脆的男聲響起,“我和你一組吧。”
我聞聲看去,一個穿著襯衫清清爽爽的男生出現在我身旁。
“我是李文敘,你忘記了嗎?”
旁邊一陣躁動,因為文學院本就男生少,李文敘的出現無疑引起了那些女生的注意。
“我記得。”我笑了笑。
李文敘說完就跑到老師旁邊,“張 哥我剛辦完轉院手續,所以上課遲到了。”
“你小子,挺會挑學院的,又想禍害哪個女生。”
看起來,李文敘和體育老師很熟,李文敘笑笑不語。
李文敘幫我壓腿的時候,我能感受到周遭投來的眼神。
我心中忍不住惋惜,這小姑娘有這麼優秀的竹馬,不知道好好利用一番。
但是我也明白,齊思言心中很自卑,雖然李文敘初中轉學後,與齊思言見不了麵,但一有時間,李文敘就會想辦法見齊思言。
上了大學之後,李文敘不知道從哪裏知道齊思言和自己上了同一所大學後,要來聯係方式,想和齊思言一起吃飯,但齊思言總是找各種理由拒絕。
李文敘算是齊思言黑暗生活中的一束光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張小華走了過來。
“你叫李文敘是吧。”張小華笑得很天真爛漫,她以為所有男生都喜歡這一款吧。
李文敘倒是收起了笑,“怎麼?”
我沒想到,這看起來幹幹淨淨、陽光的大男生,竟然臉色說變就變,還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
我心中忍不住偷笑。
但是我低估了張小華的厚麵皮,她訕訕一笑,“我是班長,很開心你能加入我們大家庭。”
李文敘懶洋洋地“哦”了一聲。
張小華臉色更加不好看了,但她還是撐著笑。
年輕真好,長得好看也真好,就算冷漠不禮貌也還是有人想靠近。
“你難道不知道咱們班的傳聞嗎?”
我聽見這話,抬起眼看向張小華。
張小華仿佛沒有感受到我的眼神,看見李文敘抬挑起眉毛,以為八卦引起了李文敘的興趣,一下子變得興趣盎然。
“有人說齊思言鬼上身了。”
我倒是有點意外,張小華最忌諱別人說這件事了,但沒想到為了討好李文敘,她自己倒這麼說起來了。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了。
“你也覺得好笑?”
李文敘側頭看向我,也笑了起來。
“哎,我可不知道你還能這麼神,小言言。”
聽見李文敘這麼叫我,張小華一下子僵在原地。
“不信謠不傳謠。”李文敘收起笑,看向張小華,“誰要再這麼說我小青梅,就是和我過不去。”
張小華再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