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要來我工作的飯店吃飯。
我偷偷給菜單上加了她最愛吃的大閘蟹。
沒想到卻被檢查出嚴重食物中毒。
她賴上了我,揚言要我賠償三十萬。
不然就讓我混不下去。
我一把奪過所謂的檢查單。
好啊,吃出問題掛婦科是吧!
*
收到林薇薇短信的時候,我正幫李叔清理新到的一批黑虎蝦呢。
「秦燁,看在是老同學的份上特意照顧你的業績,沒想到你不僅混得不咋樣,工作的地方也是烏七八糟啊!你給我上的螃蟹有問題,我那天回去上吐下泄的,這會在第三醫院檢查呢,你趕緊過來,別想著逃避責任!」
我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差點把手裏剛剪下的蝦頭塞李叔嘴裏。
「你他娘的有病吧?看見啥了把你激動成這樣?真他媽癩蛤蟆擱腳麵,你不咬人純膈應人呐!」
「不好意思,李叔。」
我不想讓他老人家跟著瞎操心,趕忙收斂了情緒,隻說有急事要出去,便匆匆摘下圍裙和手套,慌慌張張往外走。
剛剛走到停車場,薇薇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一改我印象裏的優雅溫柔。
「秦燁,給你發短信你裝作看不見是吧?」
「就是吃了你們所謂的特色香辣大閘蟹我才會食物中毒的,你別想著逃避責任!」
「我給你5分鐘時間,立馬滾過來解決這件事情!否則我讓你一輩子沒法做人!」
不等我說些什麼,薇薇就憤慨地掛掉了電話。
留下站在原地的我一臉懵,距離薇薇來「一品香」請朋友吃飯已經過去一周了。
食物中毒的滯後性會不會有點長?
而且,一品香的後廚品控嚴格得跟小姑娘用心梳妝打扮的程度差不多。
大部分海鮮都是碼頭現場捕撈,全程直播。
更不要說特色大閘蟹,那是專門在陽澄湖邊包了一塊碩大的養殖區的。
開店二十年就沒聽說過食客吃出問題,難道我真是好心辦壞事了?
顧不上細想,我趕緊借了學徒沈陽的電瓶車就向醫院進發。
*
我在醫院跟個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大半圈都沒看見薇薇的身影,正想撥個電話問問。
手機彈出來一條短信。
「急診大樓,門口。」
等我滿頭大汗趕到時,卻發現上次薇薇請客吃飯的幾個朋友都在,見我跑來,紛紛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我。
「就是他吧?人家薇薇好心找他訂包廂,是想讓他多一點業績掙點生活費,沒想到居然拿不新鮮的螃蟹忽悠她。」
「就是啊,那天看他裝得客客氣氣的樣子,還以為是個老實人,沒想到心腸這麼壞啊!」
「食物中毒可不是鬧著玩的,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的。」
....................................
顧不上聲辯,我一頭紮進人群,詢問坐在石階上嚶嚶哭泣的女神。
「薇薇,醫生怎麼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身體哪裏不舒服?」
薇薇抬起頭,慘白著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噙滿了淚花,一臉的悲憤和哀怨。
「秦燁,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居然敢拿我的命開玩笑?」
「我剛才已經做檢查了,已經確診就是細菌性食物中毒,就是吃了你家大閘蟹才會這樣的,你明知道你家的海鮮有問題,還故意叫我去吃飯?你安的什麼心?」
「薇薇,這中間會不會有些誤會?我們飯店的食材都是很新鮮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
我賠著笑臉,溫柔地問她。
她卻脖子一梗,眼裏的憤怒更甚。
「秦燁,你什麼意思?如果不是想著都是老同學,幫你一把,我會去一品香這種低級的餐館吃飯?」
「你是個什麼東西啊你居然敢質疑我?難道我需要向你訛詐?你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來超過50塊嗎?你有什麼可訛的,秦燁,你別狗眼看人低了!」
「本來這幾天我在外地有拍攝任務的,廣告商為了等我延期好幾天了,現在徹底合約作廢了,我身體問題倒是其次,在行業裏失約可是會被永久封殺的,我們同學一場,你何苦要這樣害我?」
說到最後一句,薇薇激動得呼吸急促,手撐著身體緩緩站起來,聲音愈加尖利,吸引了周圍不少家屬和醫護人員的目光。
「就是因為吃你們家的飯菜才會出現問題,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如果以後再也沒有商家願意和我合作,你讓我一個平麵模特怎麼辦?」
「秦燁,我看在老同學情誼一場的份上,就按照你們店的規矩直接賠我三十萬,這事一筆勾銷,否則我一定讓你混不下去!」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貼著我的耳朵說得。
而我卻發現了破綻。
林薇薇在臉上打了一層厚重的白粉,如果不是近距離觀察,不會發現側麵已經斑駁脫妝。
難道這就是死人般慘淡的臉色,看起來極其病弱不適的原因?
我心裏一動,趁其不備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檢查單。
免疫組化標記......上皮細胞......尖銳濕疣......
好啊,吃出問題掛婦科是吧!
*
林薇薇見我動作,慌了臉色,急忙跳起來搶奪。
我直直地看著她,心裏是翻江倒海地疼。
林薇薇是我從大學時期就愛慕許久的女神。
她優雅美麗,知性大方,當年在新生儀式上的一曲古典舞當場就俘獲了我這顆幹涸已久的心。
隻不過,那個時候老爹對我奉行的是「窮養教育」,一個月的生活費才500塊。
我不敢貪圖親近女神芳澤。
從未表示過心意,隻是默默做著她的舔舔犬。
我們是同係同班,近水樓台先得月。
送早餐,打開水,取快遞,幫忙跑腿,24小時等候傳喚。
雖然女神幾乎不拿正眼看我,畢業後也失去了聯係。
但青春的悸動總是難以忘卻,畢業都兩年了。
隻要一想起她,我還是忍不住褲襠堅強。
直到上個月,我在農貿市場備菜。
無意間遇見了正在閑逛的她。
我激動得手心冒汗,邀請她來品嘗店裏的時令海鮮。
為了低調,我隻說自己在一品香做服務員。
沒想到女神竟然覺得我生活不易,主動提出來,要找我訂餐漲漲業績。
我還在為她的善良體貼欽慕不已,沒想到竟然是一場肮臟的算計!
那天,我見她們七八個女孩子,想到應該都愛吃辣,就央求李叔多上了兩份香辣大閘蟹。
如今卻成了洗刷不淨的罪名。
得了臟病沒錢治,剛好我這個當年百依百順深情款款的舔狗主動送上門!
高明,實在是高明。
我曾經看過新聞,某國為了阻止過快繁殖的大閘蟹對河道造成破壞。
專門研發出誘捕大閘蟹的金屬通道陷阱,預計捕獲300萬隻。
當那些螃蟹沿著河床側身移動,就會落入其中,因為它們不能像其他水生物種那樣側身遊出去。
所以隻能乖乖地等待被處理掉。
很顯然,林薇薇這是把我當那些大閘蟹了,就等著將我收入囊中呢。
想起剛才那些一口咬定的言語,和最後看向我時殘忍的眼神。
我若還是識人不清,真是愧對十幾年的義務教育了。
我調整好情緒,甩開林薇薇的手,揚起那張檢查單,高聲道:
「我請問一下,哪家醫院檢查食物中毒,是在婦科看得?」
*
「薇薇,這是什麼意思?」
圍觀的其中一名閨蜜拿過單子,掃了一眼,麵露疑惑。
沒想到林薇薇動作一滯,卻是不緊不慢地坐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心中冷笑,趁熱打鐵。
「大家都來看看,這人口口聲聲說吃了我們飯店的大閘蟹才會食物中毒,這檢查單上寫得明明就是......哎喲,我都不好意思念,你們自己看吧!」
檢查單在林薇薇的朋友手中傳閱,很快又傳到了圍觀的路人那裏。
「天呢,這不是......」
「噓,別說了。真看不出來啊,看著年紀輕輕漂漂亮亮的,生活這麼不檢點,一身的臟病。」
「她還想汙蔑這個小夥子,怕不是想訛錢吧?」
我聽著眾人夾雜著嘲笑的議論紛紛,輕蔑地看著坐在地上的林薇薇。
「沒錯,就是訛錢。剛才這位小姐,她說得很清楚,她要三十萬。」
「試問一下各位,如果真的是嚴重到需要一筆巨款救治的腸胃疾病,她現在還能在這裏跟我對話嗎?」
「林小姐,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根本不是食物中毒——而是要治自己的臟病,才出此下策,你這個手段,未免也太低級了!」
我以為接下來的事一定是碰瓷之人被戳穿後的逃之夭夭。
沒想到,她依然保持著剛才那份病懨懨的樣子,一隻手顫抖地指向我,眼淚洶湧地滾落不停。
「秦燁......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為了逃避責任竟然用這樣的理由!」
她從包裏抽出一份嶄新的紙張,哭得梨花帶雨:
「那是我剛才隨手在地上撿的,隻不過是地上太涼我用來當坐墊而已,這才是我的檢查單!秦燁,你居心叵測,不惜用我一個女孩子的清譽來找借口!」
「你好狠的心啊!」
隻見林薇薇慷慨激昂,又從包裏摸出身份證遞給眾人展示。
「大家請看,這是我的名字,那檢查單上的姓名是何許人也,你們自行對比!」
完了,我本就納悶林薇薇為何突然淡定,原來竟是在這等著我。
她待我提出質疑,又向不明真相的路人和她的朋友自以為是地說明一切後,她背上「風塵肮臟」的帽子。
再拿出實質性的證據,將我鐵了心不認賬還要讓她蒙受不白之冤的事實加以實錘。
好一個一箭雙雕。
*
「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剛才明明說的是,把我那天吃飯充值的三萬全額退還給我,他自己聽錯了卻要來汙蔑我!」
「我為了幫他完成業績甚至不惜充幾萬塊錢,我怎麼會向他訛錢呢?難道我現在吃出問題,以後都不想要在他家消費也有問題嗎?」
林薇薇的聲音淒厲而又堅定。
一陣沉默後,周圍的言論再一次兩極反轉。
「明明就是吃了他們家的螃蟹才會鬧成這樣,給人小姑娘好好道個歉賠點錢就算完事了,非得做這種下等事!」
「我看呐,這幫男的就是自我意識過剩,以為別人是手拿把掐,其實都不過腦子的,這麼惡心的招式都使得出來!」
「給女孩子造h謠的男的都全家死光成麼?」
周圍的言論再一次兩極反轉。
林薇薇在朋友的攙扶下站定,突然哇地吐了出來,一地的汙穢。
她顧不得收拾自己,繼續痛心疾首地說道:
「秦燁,我知道你條件不好,可是螃蟹是你自作主張端來的一道菜,你難道沒有責任嗎,你不能為了錢丟了良心啊!」
一個老奶奶在自家兒子的攙扶下,狠狠把檢查單甩到我臉上,一臉怒意地看著我。
「遇事不先反思自己的問題,就想著造謠別人,小夥子,做人像你這樣,一輩子讓爹媽抬不起頭呐!」
我看著姓名處「黃秀」兩個字,仿佛一把尖刀紮在身上。
林薇薇在我身後繼續哭哭啼啼,眼睛裏卻有勝利的喜悅。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有幾個義憤填膺的群眾摩拳擦掌向我走來。
不等我反應就對著我小腿狠狠一踢,我身子一軟,直直跪在了林薇薇麵前。
「趕緊賠錢!不然要你好看!」
「看他那窮酸樣兒,又沒錢又喪了良心,少在這裝無辜了!美女你別怕,咱哥幾個肯定站在你這邊!」
林薇薇在我身後哭得梨花帶雨,眼睛裏卻有勝利的喜悅。
拳頭和巴掌像雨點一樣落在我身上,我的頭被牢牢壓在地上,塵土和著稀泥吃了一嘴。
*
我在家裏躺了整整三天。
噩夢也整整圍繞了我三天。
林薇薇給我發了無數條辱罵的短信,我統統視而不見。
那天我推說回去籌錢,這才得以脫身。
已經看穿她的醜陋麵目,我若是順著她,那是違背自己的良心。
愛他媽咋地就咋地吧!
「秦燁,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下午兩點,同舟公園,你若是不來,休怪我去你們店裏鬧。」
我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
沒完了是吧?
真以為我秦燁是軟柿子任你拿捏?
我迅速換好衣服出門。
老子今天偏偏就不信邪,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幺蛾子可整!
同舟公園是k市最大的中心公園,正是周末,人潮洶湧,熙熙攘攘。
林薇薇戴著墨鏡,手裏提著香奶奶的當季新款,優哉遊哉地坐在長椅上。
我忍住氣,上前小心翼翼地說:
「薇薇,我敢保證,我家的海鮮絕對沒有問題,你如果不信,可以拿著食材去質檢部門檢測,有什麼問題我一定承擔!」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秦燁,螃蟹的問題我說了,三十萬一筆勾銷,否則有的是辦法讓你在k市抬不起頭做人。」
「今天我找你來,是要跟你算算那天你汙蔑我的事。」
「讓一個女孩子背上身患臟病的大鍋,要不是我極力證明,誰知道你會用什麼更加肮臟的語言來打壓我呢!」
「你這種小人物,連給我提鞋都不配。不過我知道你們一品香是有口皆碑的大飯店,你也不想這事鬧大吧?」
「你得為你那天的造謠行為給我道歉,否則,煩惱可是無窮無盡的。」
她的聲音異常冰冷,卻直直說進我的心裏。
一品香是老爹和李叔共同經營的產業,也是最在意的產業之一。
二十年前老爹生意受挫,全靠這所海鮮酒樓撐過最艱難的歲月。
李叔更是數十年如一日,即便全店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條,他也是凡是親力親為,就連清洗鮑魚的熱水都要親自燒到70度。
我不能因為和她個人的私怨,搭上兩位老人家的心血。
「你說,需要我怎麼做?」
「“爬狗哨”,叫到我滿意為止。」
我猛地抬起頭。
付費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