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娘是譽滿京城的才女，而我爹是少年將軍，恩愛非常。

可是，我爹戰敗後卻不知所蹤。

我阿娘被秘密送往宮中。

自此皇帝身邊多了一個禍國殃民的順妃。

這也是我娘計劃的開始。

養心殿內，阿娘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塌下，唇上毫無血色。

地上的金簪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孟祈佑強硬的捏起阿娘的下巴，眼眶通紅的吼道：“你就這麼想朕死？”

“阿念，你到現在還在幻想，謝之遙他已經配不上你了。”

“做朕的女人你就這麼厭惡嗎！”

謝之遙是我爹的名字。

阿娘空洞的眼睛裏露出一抹神采，又轉瞬消失不見，她一動不動的樣子徹底激怒了孟祈佑。

“來人，傳小安子。”

孟祈佑的眸子很深很深，蘊藏了無限的黑。

阿娘這一刻像被抽幹精氣，臉色煞白，哆嗦著唇，言辭模糊道：“不要，不要......快滾開！”

“你向朕服軟，朕就收回成命啊！”

小安子默默地跪在殿內，低垂著頭，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

“求求你，孟祈佑，求求你了，不要，你就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阿娘低聲哀求著他。

在空曠的大殿裏，她的聲音顯得愈發的悲涼。

孟祈佑挑起我娘的臉，輕柔的為她擦去眼淚，但是卻說著誅人心的話：“阿念知道錯了呀，晚了，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仗著朕寵著你，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給朕好好記住自己的身份。”

“小安子，近前來，阿念看不清你的臉。”

小安子膝行幾步，他的臉赫然出現在了我娘眼前。

“求你了，不要，不要......我求你了。”

“再給朕往前走！”

孟祈佑殘忍的聲音時刻擊打著我娘。

“阿念，好好看看，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那張臉嗎，怎麼低著頭，給朕看著。”

“朕給你的愛你不稀罕，那就試試朕的恨吧！”

他死死掰住阿娘的臉，讓她看著小安子。

而小安子依舊低著頭，隻有握緊的拳頭暗示著他的心情。

“抬起頭，不想看看你的女人嗎，看她在朕的身下承歡作何感想，嗯？謝之遙？”

“嘖！朕倒要看看你還能忍到何時？”

孟祈佑一把將娘摟進懷裏，撕碎了她的衣衫，欺身而上。

紅帳落下，隻留滿床的旖旎之聲。

阿娘壓抑的痛苦聲更激發了孟祈佑的怒火。

小安子閉了閉眼，死死掐住掌心，臉上的神情幾經猙獰又恢複平靜。

夜裏，隻留床榻的響動和男人的粗喘聲。

2

那夜過後，孟祈佑再也沒來找過阿娘。

而我們和蘭姨也過著簡單又平靜的生活。

蘭姨是從小伺候娘的貼身丫鬟，當年祖父和外祖家因叛逆都被滿門抄斬，隻有她一直跟在阿娘的身邊，躲過了一劫。

宮中的人慣是會捧高踩低，連送來的飯食也是一日不日一日。

恰逢冬日，我們連用的炭火也快沒了。

還好阿爹時不時會送來一些吃食和炭火，這才讓我們在這宮裏活了下來。

阿爹的麵容已不複當初的英俊，兩道大疤生生貫穿著整張臉，看起來萬分可怖。

如今已看不出往日征戰沙場的將軍模樣。

但我卻不害怕。

阿娘明明十分盼望著阿爹來，可是阿爹來之後阿娘又避著不見他。

我不理解阿娘為何會這樣。

阿爹總是會抱起我，將他的臉貼在我的臉上，親昵地摩擦著，語調溫柔的解釋道：“婖婖乖，阿娘隻是累了，咱們不要打擾她了好不好，以後要乖乖聽話，即使阿爹不在身邊，也會永遠保護你們的，婖婖......”

阿爹一聲一聲的喊著“婖婖”，充滿了無限的不舍和眷戀。

年僅六歲的我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阿爹，婖婖想吃烤柿子啦。”

“好，爹爹下次來給你帶，小饞貓！”

他笑著刮了刮我的鼻頭。

“阿念，照顧好你自己，這些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們。”

阿爹低垂著眼，眼睛發紅，近乎乞求的看著阿娘關起來的門。

“阿念，希望下輩子你不要跟著我再受苦。”

阿爹走後，阿娘猛衝出來，目光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因為是你，所以我這輩子從不後悔！”

阿娘的聲音很小，小到隻有她自己能聽見。

而阿爹還以為阿娘在怨恨他。

他們就這樣錯過了彼此最後一麵的機會。

3

除夕夜這天，阿爹死了。

蘭姨還說阿爹在為我們準備新年禮物。

可是，這是騙人的。

婖婖沒能等來阿爹親手做的烤柿子。

阿爹他食言了。

小安子死的很慘，宮裏都傳遍了。

雪地裏遍布他的四肢百骸，大片大片的鮮血昭示著死者的痛苦，唯獨頭顱不知去了哪裏。

死相恐怖，鬧得人心惶惶。

但是卻仍遮掩不住皇宮新年的喜悅氣氛。

阿娘哭喊著想為阿爹收屍。

可一個太監的屍體隻會被草草的扔到亂葬崗，哪裏還會容忍有人替他收屍。

蘭姨拚命抱住阿娘的身體，臉上的淚大顆大顆的滑落。

“小姐......將軍已經死了！求您不要去了，別人會發現您的身份處死你，小姐......”

“您答應將軍會好好活著的，對，還有小小姐，您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啊！”

阿娘完全聽不進去，死命想衝開桎梏。

我拉住阿娘的腿，大聲嚎哭：“婖婖不要阿娘死，阿爹已經沒有了，我不能沒有娘，娘......”

蘭姨說過，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祖父和外祖父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也見不到了。

我不想見不到阿娘。

阿娘這一刻泄了氣，癱坐在地上，死死扯著自己的頭發。

“都是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要不是我當初救了孟祈佑一命，也不會發生這一切，該死的明明是我！”

“為什麼？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蘭香你告訴我為什麼？”

娘瞪大了眼睛，攥著蘭姨的手腕，聲音像是沁出了血。

蘭姨已經泣不成聲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是緊緊抱住娘。

娘從來都沒錯，善良也不是錯，錯的是這個世道，是孟祈佑的惡。

“明明是我的錯，為什麼要讓三百二十一口人為我贖罪，為什麼要讓謝之遙背負叛國之名，到死也擺脫不了。”

“你說我憑什麼不見他，我有什麼資格羞恥，這些都是我害的，我後悔了，謝之遙，求求你再見我一麵，求求你，求求老天爺！”

阿娘推開蘭姨，跪下直磕著頭，一聲比一聲響亮，額頭的血滲出來，也沒有停止。

天空上傳來絢麗的煙花，火光映照著我們三個人。

過年是家人團聚的日子，可阿爹離開了我們。

今年隻剩下三個人了。

阿娘怔怔的看著煙火，隻默默流下了淚水。

“婖婖，你想阿爹嗎？”

“想！”

“看這煙花多漂亮呀，你說阿爹會不會也在看！”

“阿娘答應你，會盡快把阿爹完完整整的帶回來！”

她把我摟在懷裏，說起阿爹時總是語氣歡快。

但是阿娘的眼淚卻順著我的脖頸滑了下來。

“阿娘不哭，不哭！”

4

阿娘自那以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早出晚歸，連蘭姨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可每次回來後，她都很狼狽，眼睛發紅，麵上的淚痕隱約可見。

偏偏她還佯裝無事，扯起一抹笑來。

“婖婖，快來，阿娘今天給你帶了芙蓉糕。”

她從懷裏拿出被手帕包裹的糕點，朝我招招手。

阿娘每次帶的糕點都很精致好吃。

我每天都會翹首以盼等待著今天的零食。

蘭姨吃著糕點時總會偷偷抹著眼淚。

是太好吃了嗎？

為什麼我沒有好吃到想哭的衝動？

阿娘每次都得沐浴好久。

細嫩的肌膚都被搓的通紅，好似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

阿娘將我抱在懷裏，嘴裏哼唱著童謠。

“阿娘，為什麼剛才不讓我拉你的裙擺呀！”

“婖婖的手不臟欸。”

我向娘展示著皙白嬌嫩的手。

“婖婖的手不臟，即使臟，阿娘也不會嫌棄。”

“是......阿娘臟了。”

阿娘的嘴角彎了下去，渾身上下充滿了落寞和孤寂。

我托住娘親的臉，認真的看著她。

“阿娘不臟，我看誰敢說臟，定要拔了她們的舌頭。”

阿娘長舒一口氣，無奈又好笑道：“好，我們家婖婖長大了，知道保護阿娘了！”

我揮了揮拳頭印證了這番話。

阿娘這幾天心情不好，麵色憔悴。

想起阿爹經常拿花來逗阿娘開心，我也想試試。

瞞著阿娘和蘭姨，我偷偷溜去了禦花園。

禦花園人來人往，都是些太監和宮女。

我躲在花叢裏，悄悄折著花，生怕被人發現。

遠處的宮女頭上戴著一個別致的簪子，樣子很不常見。

這是阿爹給娘親設計的，獨一無二。

阿娘一直很寶貝這個簪子。

當初把簪子給阿爹也是留個念想，

這怎麼會在她的頭上？

我衝上去想把簪子奪過來。

這是阿娘的，我不允許別的女人戴著這個簪子。

那宮女把我推倒在地，語氣嫌棄的彈了彈我碰過的衣袖。

“哪來的小賤人，弄壞了我的衣服你賠得起嗎！”

“把簪子還給我。”

“簪子？你的？真可笑，你一個小娃娃哪裏用得著！”

“莫不是看我這簪子好看，想占了去。”

她得意洋洋的摸著簪子，走過來踢了我一腳。

“這可是我們家娘娘賞的，就憑你也想要，別不識抬舉，給我滾開。”

5

這時一群人走了過來，熙熙攘攘的。

為首的女人坐著轎子，麵容張揚，神采豔麗。

剛才還得意洋洋的宮女立刻小跑過去，諂媚道：“娘娘，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瑤琴，你現在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取個東西怎麼磨磨唧唧的。”

“貴妃娘娘恕罪，是這個賤人找事，奴婢才遲了的。”

原來這女人是璟貴妃，寵冠後宮，連皇後見了都得給她幾分薄麵。

“瑤琴你自己處置吧，省的讓本宮心煩！”

“是，奴婢遵命。”

“還不快把這臭丫頭拉下去，杖斃！”

璟貴妃的話輕飄飄的落在了我的耳邊，令人惡寒。

我拚命反抗著。

“滾開，別碰我，那明明是我的東西，你們仗勢欺人，我不服！”

“不服！？”

璟貴妃覺得很可笑。

“在這宮裏還是頭一次有人跟我說不服這兩個字。”

“你記住，在這後宮，我就是規矩，不服也得給我憋著”

瑤琴立馬示意太監將我綁走。

“臭丫頭，你找死。”

她的巴掌眨眼間就要落到了我的臉上。

我緊緊閉著雙眼，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慢著。”

是蘭姨，她攥住了瑤琴的手，將我死死護在懷裏。

“貴妃娘娘，您何必跟一個小孩子置氣，有事衝我來！”

璟貴妃不怒反笑，單手撐著額頭，語氣不屑。

“今兒還真是晦氣，什麼阿貓阿狗都來衝本宮狂吠。”

“大膽，我們家娘娘也是你能來置喙的！”

瑤琴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了蘭姨臉上。

“來人，給我狠狠地打！”

蘭姨被那群太監橫貫在地上，手上的棍子打的一聲比一聲響。

她的後背的衣衫浸出了血，看起來萬分慘烈。

我攔不住，隻得放聲大哭。

“求求你們了，都是我的錯，放過蘭姨吧，要把打我，求求你貴妃娘娘！”

“謝時錦，你給我起來，你阿爹阿娘就教會你如何求人了嗎！我謝家人從來不求別人，做事隻靠自己，這些你都忘了嗎！”

隻有生氣時，蘭姨才會叫我的大名。

“蘭姨，你會死的。”

“謝時錦，你給我記住，永遠不要彎下你那挺直的脊背，別做那卑躬屈膝的下流之人，你沒錯，你就不要認！”

蘭姨麵色慘白，語調卻鏗鏘有力。

“啪啪啪......”

“還真是感人啊，主仆情深，本宮都不忍心打了。”

“賜一丈紅吧，你們演的不累，本宮都看累了！”

璟貴妃神態卷懶的打著哈欠，眼裏升騰起一股濃濃的鄙夷。

“不要......”

“崔知韞，你敢！”

6

一道熟悉的背影出現在我的眼前，是阿娘。

璟貴妃很震驚，從轎子上走下來，細細打量著阿娘。

不消一會，璟貴妃抖著手指著阿娘，麵容猙獰。

“顧念，你不是死了，怎麼會在宮裏！”

“不，不可能，陛下不會這麼做的。”

崔知韞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又狠狠揪著阿娘的衣領。

“賤人，你怎麼不去死，害死了自己的夫君，現在又來勾引我的陛下。”

“不知廉恥，你說謝之遙會不會氣的掀翻棺材，從地下爬出來找你索命！”

“啪”一個脆響的巴掌落在了崔知韞的臉上。

“想發瘋就去別處，我這可不慣著你。”

“我的人就你也敢碰！”

崔知韞跌坐在地上，捂著臉瘋了般的朝四周喊。

“你竟敢打我，真是反了天了，你們還愣著幹嘛，給本宮把她綁起來。”

“一群廢物，快呐！”

“顧念，你還真是不知死活，和本宮做對的都沒好下場，死都死不幹淨。”

阿娘被按著跪在了崔知韞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