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死後的第五年，又見到了陸越。

當初他癱瘓在床，我火速分手還傍上了個富二代。

如今他已功成名就，身價上億。

他看到了在醫院跪求的“我”。

他說要把他受到的痛苦十倍百倍的還給“我”。

可我早死了，那是我的仿生機器人。

“我”一隻手護著轉運床上的媽媽，一隻手抓住醫院院長。

【別趕我媽出院，錢我會想辦法。】

院長催促著保安把我拉開，因為今天醫院要接待很重要的人。

拉扯間“我”從台階上滾下去，被迎麵的車撞到飛了好遠。

車子停下來，後排的人走了出來。

【你沒事——】他聲音一頓，身上氣息冷了下來：【許禾？】

“我”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我”。

【別裝了，不就是想要訛錢嗎，你要是被我撞死了，我倒是不介意多賠點。】

其實我已經死了五年了。

眼前這個是——仿生機器人。

她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也擁有我的全部記憶，是我精心研究出來的。

我在死之前，激活了仿生機器人，讓她代替我，守在媽媽身邊。

沒想到，我死後，靈魂並沒有消散，而是被困在了仿生機器人的身體裏。

他等了半天，看“我”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

他抬腳踹了踹我，聲音竟有一絲緊張：【許禾，你怎麼樣了？】

我心頭一顫，生出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是不是陸越還在乎我？

不等我細想，機器人動了，姿勢僵硬又怪異。

她瘸著腿，一步步走回去，跪下來，還是那句：【我媽不能出院。】

院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陸越的臉色。

【快把他們趕走，別打擾了陸總。】

陸越沒說話，轉身走到車門口，溫柔地扶著一個女孩下車。

女孩全身上下都是定製的高奢，

她握著陸越的手，有些不安：【我害怕，寶寶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陸越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放心，一切有我。】

他走到我身邊停下，對著院長說了一句：【這是我的未婚妻枝枝。】

話落，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我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我根本控製不了機器人的行動。

陸越走出很遠，我才聽到一句：【讓她們母女留在醫院吧，省得出了什麼事情再訛上我。】

媽媽回了病房，輸液之後，精神好了不少。

她拉著“我”的手，一遍遍撫摸，【媽不想治了。】

機器人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平靜地開口：【媽，你別瞎想，我們好好治療，你很快就好了。】

機器人把我的語言習慣模仿的惟妙惟肖，沒有一點破綻。

我媽看著“我”哭了，【我想禾禾了，讓我去找她吧。】

我一驚。媽媽發現了那不是我？

機器人伸手幫媽媽擦掉眼淚，【媽，我是許禾，我陪著你呢。】

媽媽哭得更凶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了，禾禾是我最愛的女兒，我怎麼可能認不出她。】

我心裏一揪。

媽媽會認出我。

那陸越呢，他會不會認出我？

他要是知道我死了，會不會有那麼一絲難過。

應該不會，畢竟他那麼恨我。

2

下午，我又見到了陸越。

我下意識地想躲開，可機器人依然直挺挺地站在繳費的窗口。

又一項繳費的單子，可是卻一點多餘的錢都沒有。

機器人跑來這邊想辦法。

護士吐槽的聲音傳出來:【要不是今天的貴客讓她留在醫院，早把她趕出去了，真當我們這裏是慈善機構啊。】

陸越已經站在“我”麵前了。

我感覺臉像是被火燒，根本不好看他。

但機器人卻是一副平靜的樣子。

陸越嘲諷的笑著:【許禾多年不見，你怎麼落魄成這幅德行了，我那風流的弟弟不要你了嗎？】

過往太過不堪，一旦提及，就像是結痂的傷口連皮帶肉的被撕裂，疼得連呼吸都困難。

可會痛苦的是我，不是機器人。

她一板一眼的回答:【不是。】

緊接著，她又補充了一句:【陸越，我愛你。】

研發仿生機器人時，我和陸越已經分開了。

我以為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麵，可還是在程序裏添加了“我愛陸越”的設定。

是我的私心，我想要和我有關的存在都像我一樣愛著陸越。

可機器人脫口而出的“我愛你”，卻讓我慌了。

我屏住呼吸，直直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應。

陸越沉默了好一會兒，朝“我”靠近了一步。

他的手貼在“我”的後頸，垂頭拉近距離。

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陸越還愛我。

心裏被喜悅和苦澀填滿了，甚至有些怨站在他眼前的隻是我的仿生人。

陸越快吻上“我”停住了，嘴角揚起嘲弄的笑。

【許禾，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和你的愛一樣，惡心得讓人想吐。】

他用力推開“我”，想要欣賞“我”狼狽的樣子。

可“我”卻沒什麼表情，隻能沉默著。

陸越不滿地皺起眉頭，【你不就是想要錢嗎，給我跪下，說不定我會心軟施舍給你。】

我的心被揪起，又摔在地上踐踏。

心底最後一絲希冀幻滅，我看清了。

陸越對我隻剩下恨了，他隻想看到我痛苦，後悔。

他懂我的性子，心比天高。

“我”跪下了，筆直地跪在他麵前。

【你......】陸越眼裏閃過一抹心疼，隨即是巨大的怒氣，【老子當初會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機器人沒有自尊，沒有感情，隻會按照程序運行。

她伸出手，【給我錢。】

【好樣的，許禾你好樣的。】陸越拿出錢夾，隻拿出了三百，丟在地上，【別以為你的膝蓋多值錢。】

3

陸越恨我也是應該的，畢竟是我背叛了他。

當初，陸越去工地視察，從高處摔了下去，直接癱瘓了。

原本是陸家內定的繼承人，一下子變成了棄子。

陸越的父親隻付了醫藥費，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是我單位和醫院兩頭跑的，隻要有時間，我都在陪著他，還推著輪椅帶他在醫院曬太陽。

他不止一次告訴我，如果不是有我在他身邊撐著他，也許他早死了。

那時，我彎腰抱住陸越的脖子，和他保證，我會一直陪著他。

但還不到一個月，我就再也沒去過醫院了。

我連著失蹤了一周。

陸越給我打電話，我直接掛掉了，發的信息我也沒回複。

後來是陸越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尋，在家族群裏發了一張和我親吻的照片。

後麵，他發了一句話: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

陸越瘋了一般的找我。

我去了醫院。

陸越就那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哪怕隔了有一段距離，我也看得出來，他瘦了。

陸越轉過頭，看著我，眼睛腫了，通紅通紅的。

哪怕醫生宣判他有可能一輩子癱在床上，他都沒哭，卻因為我哭了。

他伸手想要抓住我。

我心疼得想要立刻衝過去抱緊他，卻隻能咬牙逼著自己狠下心。

我站在原地沒說話。

陸越更不安了，聲音都在顫抖:【禾禾，你怎麼這麼多天都沒來，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我冷笑了一下，反問:【群裏的照片你不是看到了嗎？】

陸越一個使力，直接摔在地上，【我不相信什麼照片，我隻相信你，禾禾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敲門聲響起，陸尋來了。

我轉身抱住陸尋，把頭埋在他的身上。

陸越也沒看到我不停滑落的淚。

陸尋回抱著我，聲音裏混著笑:【不怕你前男友吃醋啊？】

我把眼淚逼回去，抬頭，吻住他的唇:【不怕。】

陸越的視線始終在我身上，【為什麼？】

我蹲下身，滿臉的輕蔑。

【之前和你在一起，隻不過是因為你是陸家的繼承人，現在你已經是個殘廢了，憑什麼讓我陪你吃苦？

【再說你現在有哪一點比得上陸尋，你也好意思問我為什麼。】

陸越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手指冰涼，到底是沒用力。

他鬆開我，咬牙切齒的告訴我，【你最好別再碰到我，不然就是你的報應到了。】

4

媽媽精神好了不少之後，就說什麼都要出院。

“我”拗不過，隻能給媽媽辦理了出院手續。

媽媽看著“我”，又像對著“我”在看另外一個人，【你是個好孩子，和我家禾禾一樣好，是我拖累了你。】

機器人學著我的語氣:【媽，你這說得是什麼話，你沒有拖累我。你女兒我工作很好，賺錢可多了。】

沒錯，機器人接手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工作。

媽媽不需要時刻看護，她也就回了公司。

公司的老板親自找過來的，【今晚你和我去談個單子，是個大客戶，你好好準備。】

機器人拒絕了，【張總抱歉，我媽媽......】

老板不耐煩地打斷:【不想幹就滾蛋！】

機器人跟著老板一起去了。

剛剛走進包廂，我就看到了陸越。

我瞬間懂了，老板為什麼一定要帶“我”出席。

我和陸越的過往在圈子裏不是什麼秘密。

當初陸越愛我愛得高調，幾乎帶我見遍了圈子裏的人。

所以後來分手，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老板遞過去的合作項目，他看都沒看，而是伸手朝我指了指，【隻要你帶來的員工能讓我們高興，合作當然沒問題。】

老板一喜，連忙把“我”推了出去，【還不快敬陸總一杯。】

我在心裏慶幸，幸好我給她安裝了儲存食物和水的空間，不然就要露餡了。

“我”拿著酒杯，走到陸越麵前。

沒等“我”說話，他看了看旁邊，輕飄飄地說道:【去陪李總喝。】

他身邊的李總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他看著陸越的臉色，不敢放肆，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小許啊，不用這麼客氣。】

陸越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沒站穩，上半身撞在李總腿上，【這麼敬酒才有誠意。】

李總眼裏閃過一抹精光，拉住“我”，把“我”壓在他腿上，大手捏住“我”的腰，喝了一口酒，湊近“我”的唇。

最恐懼的過往被勾了出來，我的靈魂忍不住幹嘔，靈魂叫囂著想逃。

可是沒用。

在那男人快親到“我”時，陸越揪住“我”，把“我”扯過去。

他不管別人的反應，抱起“我”就走。

將“我”按在副駕駛，他整個身體都壓了下來，眼裏的憤怒像是要燒毀一切。

他恨恨的問:【你到底陪過多少男人？】

“我”也沒反抗，任由他壓著，語氣平靜:【我沒有。】

【沒有？】他掐著“我”的下巴，殘忍的笑著:【當初你繼父那麼對你，是不是你主動勾他了？】

我愣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這是從陸越嘴裏說出來的話。

他知道我最痛的過往，曾經他抱住我，心疼得陪我一起流淚。

現在，這件事卻變成了他可以刺傷我的利刃。

我看向他眼底的冷厲，突然覺得眼前的陸越已經不再是那個我愛的人了。

他越說越過分:【許禾，你是怎麼勾引你繼父的，是不是像剛剛那樣？】

如果是我一定狠狠甩陸越兩巴掌。

可是機器人不會，她永遠不會傷害陸越，甚至連對陸越發脾氣都不會。

【陸越我沒有。】

【你陪哪個男人不是陪，你陪我吧，我每月給你十萬。】

陸越語氣不容拒絕，他直接開車把“我”帶回了他的別墅。

打開門，他的未婚妻蘇枝枝就迎了上來，看到“我”，臉色一變。

她抬手黑了“我”一巴掌，【你在阿越最難的時候拋棄他，現在又貼上來，真不要臉。】

她再抬起手的時候，“我”直接攥緊了她的手腕。

仿生機器人和我平時為人處世風格一模一樣，不會任人欺負。

她淡淡道:【是陸越讓我來的。】

蘇枝枝哭了，【阿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還放不下這個女人？】

陸越溫柔地揉著她的手，耐心地哄。

蘇枝枝笑了，挑釁地看著我，【那你把她趕走。】

【枝枝，別任性。】陸越語氣沉了下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你把她當條狗就行。留著陪你解悶的。】

5

“我”住在了主臥隔壁的房間。

機器人是不需要睡覺的，但分解那些喝下去的酒，消耗了不少的能量，進入了休眠狀態。

我的靈魂在這幅軀殼裏瞪大眼睛，一點睡意都沒有。

曖昧又纏綿的聲音傳了過來，哪怕隔著一麵牆也聽得很清楚。

我本以為自己會難過，可是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些愛著陸越的瞬間好像也模糊了。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愛上陸越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就敲門給“我”吵醒了。

說是陸越交代的，讓“我”好好幹活。

直到中午，陸越和蘇枝枝才起來。

蘇枝枝看著一桌子的海鮮，撒嬌:【我不想剝殼，你幫我。】

【過來。】陸越對著“我”招招手，【枝枝要吃海鮮，你幫她剝。】

陸越知道我海鮮過敏的。

過敏源很奇怪，我可以吃海鮮，但是皮膚隻要觸碰到海鮮就會紅腫，連嘴角碰到都不行。

陸越最開始知道的時候，他笑我嬌氣。

然後一邊喂我海鮮一邊吐槽:【我真是養了個小祖宗。】

現在讓我剝海鮮，隻不過是在折磨我。

我覺得沒意思極了。

但機器人是不會拒絕陸越的指令的。

她拿起一隻蝦，就開始剝。

陸越看著“我”，欲言又止。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臉色越來越難看，身上的氣息也壓抑得可怕。

他把“我”拽過去:【你不是許禾，你到底是誰？】

6

【我是許禾。】

我心裏莫名生出一種期待，期待他發現眼前的“我”是假的。

我很想看看他知道我死了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陸越扯開我的領子。

蘇枝枝被他的反應下了一跳，趕緊過來攔:【阿越你這是幹嘛？】

【滾。】陸越聲音冰冷，看都沒看她。

他視線死死盯著“我”的心口，看著那塊紅色的胎記。

半晌，他伸手要碰。

其實機器人的啟動開關就在那裏。

他摸到了那個凸起，整個人僵住了，眼神從震驚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