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友分開的第三年,他將我告上法庭。
要我歸還戀愛期間所有花銷。
他告我不是因為缺錢,隻是他的妻子說無聊
就把我當成了消遣。
他知道我身體不好
知道我因為父母車禍離世抑鬱靠藥物才能睡著
知道我自殺過一次,住進了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法庭上,我看著他的臉熟悉又陌生。
我認識他七年,在一起五年。
後來他去美國留學。
最難的時候我都沒有想過放棄。
洛杉磯那麼遠,我來回飛了十幾次。
法院最終判決我償還十萬七千二十三元整。
多出的二十三塊錢是那年洛杉磯街頭
我想吃糖葫蘆,可唐人街的糖葫蘆一根要三美元。
我舍不得,他笑著給我買的。
現在卻也成了刺向我的尖刀。
他不知道,
十萬塊是我銀行卡裏的所有錢,也是下一次癌症化療未交的診金。
法院的判決結果出來後,我就在走廊裏遇到了許知洲。
幾年不見,他變化了很多。
昔日在國外廉價的公租房中輾轉創業的窮學生,現在已經變成新能源領域的大佬。
他整齊筆挺的西裝站在那裏,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帶著幾分的疏遠和寒意。
我下意識地頓住腳步,想當作沒看到繞開他。
他卻遲遲地開口:【你現在......後悔了嗎?】
我怔了一下,反問:【什麼?】
許知洲露出譏誚的笑容:【當初為了錢拋棄我,現在應該很後悔吧?】
深秋的風有些冷,吹在我單薄的身體上,我下意識地捏住手指,還是感覺一陣陣地發冷。
片刻,我深吸了一口氣,向他露出完美的笑容:【許先生,錢已經還給你了,我們也已經分手了,你說這樣的話,不怕被你夫人誤會嗎?】
我一回頭,就看到孫菲菲滿臉怒容地站在那裏。
她很快露出笑容,掩飾住最後一抹怨毒。
孫菲菲踩著高跟鞋走上前,親昵地挽住許知洲的胳膊:【老公,你說這十萬塊錢,我該怎麼花才好呢?衣服?鞋子?還是我上周看中的名牌包?】
她刻意看了我一眼,甚是惋惜地說:【好像都不太夠啊,你也真是,怎麼不對前女友大方點兒?就這麼點錢,連給我買個發卡都不夠用的。】
我跟許知洲相戀五年,那段時間,他在美國讀書,我便每個月輾轉飛往洛杉磯。
欠他的這十萬,大多是他當初沒日沒夜地打小工,補貼給我的機票錢。
可現在,他跟孫菲菲拿著轉賬記錄,在律師的狂轟濫炸下,理所當然地要求我還錢。
孫菲菲頭上的那個發卡是上周香奈兒出的最新款,要十五萬,從我手裏拿的錢確實不夠。
下一刻,許知洲寵溺地替她撩了下頭發:【乖,留給你做零花錢,不夠的話,我給你添。】
孫菲菲頓時綻開笑容,在許知洲的臉上親了一口:【老公,你對我最好了!】
說完,她笑眯眯地向我道歉說:【餘晚,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確實不缺這個錢,但我跟知洲打了賭,他為了哄我高興,所以才......】
【你也知道,自從結婚後,知洲心疼我太辛苦,就不許我出去工作了,我每天在家裏除了護膚美容和旅遊,什麼都做不了,總得找個人消遣一下不是?】
她上前拉住我的手,眼神中流露著炫耀和得意——
【謝謝你讓我這麼開心,也讓我知道,原來我老公這麼愛我。】
我倏忽皺起眉,心臟仿佛被綿綿密密的針紮得很疼。
有錢人的消遣方式,我由始至終都是證明許知洲有多寵妻的工具人而已。
2
我強行按捺住顫抖的手,再次露出完美的笑容:【欠債還錢,應該的。】
孫菲菲露出笑容:【希望你能永遠這麼想。】
【我家老公比較單純,被虛榮勢利的人騙了,我想幫他找回場子,希望你別介意。】
下一刻,她拽著我的手忽然用力,在我手腕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我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從樓梯上摔下去,膝蓋磕到大理石台階,頓時流了血。
我皺起眉,忍著疼痛的顫抖,抬頭看向台階上的人。
孫菲菲捂住紅唇,故作驚訝地說了句:【餘晚,你怎麼了?就十萬塊而已,不會連台階都站不穩了吧?看你傷得這麼重,不如我們送你回家?】
她又揚起炫耀的笑容:【知洲剛給我買的跑車,十萬塊,應該夠送你回家的油錢了。】
孫菲菲的那輛跑車,是許知洲送她的結婚紀念日禮物,車身鑲滿了粉色的鑽石,確實很符合她的審美,她經常開著那輛車招搖過市,引起媒體的轟動和無數人的羨慕。
我將視線落在許知洲身上,他的眸光幽涼深邃,居高臨下看著我的樣子,斂著冰雪冷意。
我像隻戰敗的流浪狗狼狽從地上爬起來,又衝著他們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孫菲菲笑得花枝亂顫:【那我們就先走啦。】
隨即,她轉向許知洲說:【老公,我知道該買什麼了。】
【樂樂的狗盆壞了,我想給它買個智能款。】
許知洲冷冷地盯著我,複雜的情緒在眼神中流動。
片刻後,他幽幽地傾吐了一句:【隨便。】
孫菲菲挽著許知洲的胳膊,歡天喜地走了。
直到兩人閃耀奪目的跑車從我麵前呼嘯而過,直到一輛出租車停靠在路邊。
我才忽然想起來,我現在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
許知洲不會知道。
他拿來買狗盆的錢,其實是我的救命錢。
3
我拖著狼狽的身體回家。
貧民窟最頂層用鐵皮搭建的小房子,每逢刮風下雨,總要發出尖銳撞擊的金屬聲,擾得我整夜睡不著覺,夏天的時候像個蒸籠,沒有空調,我也舍不得電費,因此中暑好幾次。
原以為許知洲永遠不會找到我,卻萬萬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對簿公堂。
我最後看了眼牆壁上貼著地從雜誌報紙上裁剪下來的新聞,然後一張又一張地撕下來。
那些新聞的插圖上都有許知洲的照片,他作為新能源領域的商業新秀第一次接受采訪,他被選為京市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的頒獎典禮,以及......
他半跪在地上向孫菲菲求婚,兩人在媒體和公眾注視下舉辦的那場盛世婚禮。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撕扯那些新聞紙頁,將它們盡數收進床底下藏著的紙皮盒子裏。
目光觸及盒子底部的合影。
我心裏一陣酸澀,望著畫麵中許知洲摟著我,露出的青澀內斂又歡躍的笑容。
想到他在法院走廊中那副冰冷疏遠的樣子,竟如隔世般陌生。
他現在是上市企業的老板,是京市位高權重的商業新秀,是遠近聞名的慈善家,是將孫菲菲捧在手心裏寵愛的完美老公,唯獨......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最後苦澀地笑了一下,將那些新聞連同照片一起塵封在往事的回憶中。
然後,對著鏡子開始化妝,穿上緊身的衣服。
【領班,從今天起,我想上夜班了。】
晚上的酒吧會遇到很多手腳不幹淨的油膩猥瑣男,但相應的,賺錢也快。
我沒有辦法,為了活下去,總得給自己賺錢治病。
但我沒想到,會在那兒遇到許知洲。
望著被簇擁在人群中的身影,我倏忽攥緊手指,皮膚裸露的部位,仿佛在一陣陣發燙。
他當然也看到我了,一瞬間的錯愕和不可置信後,又露出諷刺不屑的表情——
【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工作啊。】
我手心冒汗,但還是強忍著鎮定說了句:【先生,您的酒。】
許知洲嘲弄的樣子,仿佛在看掙紮在下水道裏的老鼠:【也是,能出入這兒的男人,隨便傍一個,都夠你生活下半輩子了,確實符合你的作風。】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說:【先生,您的酒。】
許知洲卻挑起眉:【來多久了?不會伺候人?】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支票,隨手拿筆寫了個數字,居高臨下地丟到我麵前。
【幫我伺候好這些兄弟,這些錢就是你的。】
支票落在我的腳下,我慢吞吞地蹲下來撿起,膝蓋受傷的部位傳來鑽心的疼。
看到支票上的數字時,我的瞳孔一顫,心臟仿佛被狠狠揪住般疼到無法呼吸,
十萬七千二十三元整,正是我在法院賠付他的那些錢。
他在用這個數字來侮辱我。
我站在原地與他對視著,良久的沉默後,我張了張口——
【這是許先生給我的酬勞,應該......不用歸還的吧?】
4
醫生說過,我是不能喝酒的。
但是沒辦法,我需要錢。
這幾年,為了活下去,我放棄尊嚴,什麼都肯做,幾瓶酒又算得了什麼?
今天來的都是許知州的朋友,他們自然知道我們的故事。
三年前,在許知州到處融資碰壁被銀行差點逼到跳樓時,是我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他,許知州發了瘋似的找我,還因此發生車禍,躺在醫院病床上苦苦哀求我別走,我也沒有回頭。
這些人恨極了我,想給許知州出頭,自然不會對我手軟。
我被他們灌的人事不知,趴在桌子上變成一灘爛泥。
見我還想拿酒瓶,許知洲怒了,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你果然為了錢不擇手段麼?】
而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像個乞丐似的向他伸出手:【許知洲,錢,你說過的......】
【隻要我願意喝酒,把你的兄弟們都伺候好了,你就願意給我錢,不會要回去的......】
許知州對視著我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
他的手指摩擦著我的手腕,那兒有幾道猙獰的傷疤。
自從父母車禍後,我就得了抑鬱症,好幾次割腕,都是許知洲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那時,他抱著我哀求:【晚晚,你還有我,哪怕是為了我,你也好好活下來,好嗎?】
可現在,許知洲仿佛捏到臟東西似的將我甩開。
他又擠出更加譏諷的笑容:【我是許諾過了,但......你看看我這些兄弟,你伺候好了嗎?】
所有人圍成一圈,滿眼冷意和戲謔地望著我這個小醜。
客人都還沒醉,我卻先醉倒了,確實算是招待不周。
我忍著胃部的痙攣,衝著他癡癡一笑:【那我重新再來,到您滿意為止。】
見我還想再拿酒瓶,許知洲再也忍無可忍地一伸腳,將整個桌子踹翻了。
酒瓶碎裂的聲音砸在地上,我也猝不及防摔了下去,手掌按在碎玻璃上血肉模糊。
下一刻,閨蜜桃子闖了進來,撲上來將我抱住:【晚晚,你怎麼樣?】
她抬起憤恨的眼睛,怒吼了一句——
【許知州,你還是不是個人?晚晚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居然灌她喝這麼多酒!】
【她得了胃癌,會死的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