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當天,我看見了我死去五年的孩子。
我將這句話說給所有人聽,大家都說我又瘋了。
丈夫給我增加了藥的計量,爸媽將我送去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我每天對著兒子的畫像以淚洗麵。
可是那天,我最好的朋友過來看望我,
手裏拿著一疊照片。
我打開一看,照片上,丈夫和白月光開心的笑著,我死去的兒子就在他們中間。
看上去就像一家三口。
............
我用力地抓緊照片,指尖用力到泛白。
顧曉看見我這樣,緊急將照片從我手上撤走。
「這是源源,對吧?」我不可置信地看向顧曉。
她點點頭,「目前基本確定,還沒有拿到DNA證據。」
一個月前,我第一次答應了顧曉的邀約去了遊樂園。
萬聖節主題的樂園每個人的臉上都畫著嚇人的濃妝。
就在我買東西的時候,卻看見了一個夢中見過無數次的身影。
哪怕身高和發型已經變了,可是我看見他的那瞬間便感覺,
他就是我死了五年的孩子。
我跟了過去,聽見他喊著爸爸撲到一個男人懷裏。
察覺到認錯了人,我轉頭準備回去。
“遊樂園好不好玩?”
聽見男人的聲音,我愣住。
是我丈夫的聲音。
我想回頭找尋他們,卻被擁擠的人流撞退。
顧曉抓住了我的手腕,「你跑哪兒去了,我都沒找到你,急死我了。」
她忙著數落我,憤怒的表情卻在看清我臉上淚水的那刻消散。
「怎麼了?」
「我好像看到源源了。」
聽見我這麼說,顧曉麵色一驚,她扶住我將我按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她仔細打量著我,替我擦拭著額頭上冒出的細汗,「你還好嗎?」
五年前,我和丈夫曾帶著孩子來到遊樂園。
中途我接到了公司的電話,秘書很急,要讓我回公司處理業務方麵的事情。
我忐忑地看了薑鈞晞一眼,他心下了然牽起了源源的手。
「媽媽今天有事,我們去玩好不好?」
看著源源不舍的目光,我摸了摸他稚嫩的臉龐,「媽媽答應你,下次一定陪你玩一整天遊樂場。」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聽見了稚嫩地童音散發著委屈,「上次媽媽也是這麼說的。」
我強忍著心中的難過,回到了公司。
就在我解決了工作上的事正準備往回趕的時候,卻接到了薑鈞晞的電話。
「潛潛,你快回來,源源出事了。」
我趕到遊樂場的時候,隻看見了一堆衣服碎片。
源源身上的小衛衣帽身分離被撕成了碎片,破布一堆攥在薑鈞晞臂間。
我看到那一刻隻覺得有一陣寒意從頭傳到腳心。
踉蹌著走了過去,「孩子呢?」我聽見我顫抖的聲音。
「沒了。」
在遊樂園大鬧了三天,我說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們卻隻能給我一串當時我去寺廟裏親手給孩子求的護身符。
這件事之後,我每天晚上都能夢見源源委屈的聲音。
在夢裏,我都選擇放棄工作陪在他身邊,但是同樣的一個黑色深淵將他拖走,我挽留不了,被驚醒的時候枕套已經被哭濕了一大片。
我因此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和焦慮,甚至還產生了精神分裂。
隻能辭職在家裏每天將自己關在黑暗的小房子裏。
好在丈夫和朋友的理解,我才能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慢慢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也正是因為看見我日益陽光不再拘泥於從前的事情,顧曉才想帶我來遊樂園。
我知道她是想從根本上治愈我的傷痛,卻不想讓我遇見了和源源長相都高度相似的小男孩。
看著顧曉眼裏的擔心,我勉強笑了一下,「還好,坐會兒可能就好了。」
「阿姨,你還好嗎?」稚嫩的童聲響起,一個小男孩站在了我和顧曉麵前。
他遞給我一顆糖,「媽媽說吃點甜的可以讓人心情變好。」
我瞳孔放大,眼前的小孩便是我剛剛錯認成兒子的小男孩。
顧曉的手在我手臂上收緊,我知道,她也覺得相似。
我正想跟她說這孩子有家人,卻順著顧曉的眼光看見了男孩脖子上的圓形胎記。
腦海裏突然閃過我生育那天的片段,孩子在我懷裏安穩地睡去,我看著他脖間的胎記笑著說,
「這孩子脖子上的胎記還挺特別,圓圓的,就叫他源源吧。」
看我們愣神,小男孩直接將糖果塞到了我的手心裏。
我再次想抓住他卻隻能擦過他的衣袖。
我看向顧曉,「我這是在做夢嗎?」
沒有得到回應。
第二天,我發了瘋似的滿世界尋找孩子,我懷疑丈夫,但全世界都說我又瘋了。
我被關進了精神病院,直到現在,我看到照片我才確信,瘋的另有其人。
不僅有丈夫和舒蔓蔓牽著兒子的手開心的笑著的照片,甚至還有他們在遊樂園的僻靜角落抱著擁吻的照片。
拍照的人很專業。
將他們的濃濃愛意都透過簡單的照片傳到了我手裏,
「你要冷靜,知道嗎?」顧曉蓋上了我顫抖的手。
我點點頭。
「目前我們的目標就是離開精神病院。」
顧曉走了許久,我的房門才又被打開。
薑鈞晞手裏提著我最愛的牛奶桃膠,他眼神裏溢滿溫柔,
「今天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回想這些五年的貼心陪伴,我生病退居幕後,由薑鈞晞接管了我總裁的位置,他不僅要忙生意還要料理家事,但每次麵對我都是這樣貼心細致。
我曾無數次覺得愧對於他,但現在我隻覺得脊背發涼。
如果不是我發現,他幾乎是策劃了一場完美的騙局。
我摸向他的臉頰,眼淚止不住地落下。
薑鈞晞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他將我擁進懷裏,一下又一下像哄嬰兒般輕拍著我的背。
「我不想呆在這裏,可不可以帶我回家?」我帶著哭腔。
薑鈞晞有些為難,但在聽見我逐漸增大的哭聲他輕輕歎了口氣,我感覺到在我身旁他兩隻手臂慢慢收緊圈住了我,
「好,我們回家。」
車上。
薑鈞晞就那天的事情表現的很自責,「我不該讓你和顧曉兩個人去遊樂園。」
「畢竟是工作上的事,不能推辭,對吧?」工作這兩個字我特意念了重音,試著用餘光觀察薑鈞晞的反應。
他摸了摸鼻子,聲音有些虛,「對啊。」
到了家,我徑直躺在了沙發上卻看見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掛件。
是那個遊樂場的掛件。
我拿起來仔細端詳,正好薑鈞晞從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
他看見我拿起了掛件,水杯都差點摔倒地上。
「這是?」
「你不記得了老婆?」他將杯子放在杯墊上,表麵風輕雲淡道,「五年前我們去遊樂場買的,我怕勾起你更傷心的回憶拿出來打算扔掉的,沒想到出門急忘記了。」
「你還好嗎?」薑鈞晞關心地看著我。
「還好。」我將掛件扔進垃圾桶,薑鈞晞下意識想阻止我卻還是收回了手。
他不知道。
這個掛件是今年出的新款。
「公司最近沒出什麼事吧?」
聽見我問他工作,薑鈞晞將我攬入懷中,「有我在,能出什麼事?」
「但你那天回公司好像很急,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需要我回去一趟嗎?」
薑鈞晞的手將我攬得更緊,「不用,一切交給我就好。」
他笑得太過於公式化,讓我感覺不太可信。
我拍了拍他的臉,「我去洗澡了。」
薑鈞晞點頭道好,他目送著我去了浴室,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手機。
他不知道,在來接我的這段時間,我已經讓顧曉在我們家安裝了一個隱蔽的監控。
一聽見我的浴室門關上,他便打起了視頻。
監控選的角度極好,我可以清楚地看見手機屏幕上的畫麵和薑鈞晞的反應。
屏幕上,舒蔓蔓抱著那天我見到的小男孩,朝薑鈞晞甜甜地笑著。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出差的丈夫想念家中妻兒所以打去視頻。
寥寥幾句之後,小男孩便從屏幕裏消失,隻剩下了舒蔓蔓。
她眉頭皺起,「上次讓她看見了源源,有事嗎?」
薑鈞晞輕笑了幾聲,「一個精神病的話有誰會信?」
「蔓蔓,你回來也應該跟我說一聲。」薑鈞晞聲音裏滿是柔情,“如果早知道你要回來,我根本就不會和她結婚!」
聽見這話,舒蔓蔓將手指豎在嘴前,「你可小聲點吧。」
「放心好了,她這麼蠢,五年都沒發現,現在還能突然變聰明?」
他們就這樣笑著,嘲諷著我卻又扒在我身上吸血。
第二天,我借口找醫生開下個月的藥,實則去了公司。
這五年內,一開始我還會常常到公司來巡視一番,可是後麵越來越力不從心,於是便全權交給了薑鈞晞管理。
我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的爛攤子。
公司高層見我回來了,都趕緊將我捧進會議室。
他們跟我說著這些年薑鈞晞的獨斷專政,大家都苦不堪言。
張叔看著我,他愁容密布,「如果這個企業不是我們大家一手創辦的,五年前就應該撂挑子不幹了。」
我懂他們的良苦用心,安撫好他們之後,我眼神一個個掃過了新上任的經理。
個個都是長相氣質均佳的美女。
「我今天來到這裏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個人在薑鈞晞麵前提起。」
「如果有誰通風報信,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現在的股份還是我餘潛占大頭!」
眾人點頭,我滿意地從公司離開。
在餐廳等待的時候,我能清楚的聽見心臟跳動的聲音。
在一遍又一遍跟顧曉確認每天源源都會在這裏寫作業之後,我終於看到了他。
小小的人背著一個已經破布的書包,十歲的孩子身高遠低於同齡。
店員對源源好像很熟悉,不用他說便自動上了一瓶可樂和三明治,他將三明治撥到一旁,打開書包拿出了書本。
哪怕是在喧鬧的餐廳環境,源源也聚精會神寫著作業。
我眼圈有些發紅,起身坐到了源源對麵,還沒等我開口,源源便出了聲,
「阿姨,上次的糖好不好吃?」
沒想到源源還能對我有印象,我好不容易才緩過了情緒,問道,「你還記得我?」
男孩點了點頭,「你長得像我另外一個媽媽。」
聽見這話我幾乎是全身都戰栗了起來。
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我衝源源笑了一下,「另一個媽媽?你有幾個媽媽呀?」
「兩個。」源源不假思索,「我總覺得,我以前還有個媽媽,和現在的媽媽不一樣。」
我還想追問,卻看見了源源衣袖口翻上來一截,露出裏麵白皙的皮膚,還有,一塊一塊的淤青。
青紫布滿了源源的手臂,延伸到我看不見的地方。
察覺到我的視線,源源不動聲色地將衣袖口整理好,將痕跡都蓋住。
對上我擔心的眼神,他隻是欲蓋彌彰地說了一句,「媽媽對我很好。」
可是十歲的小孩又怎麼能藏得住事,源源顫抖的尾音讓我險些哭了出來。
我曾經捧在手裏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小孩,如今落到舒蔓蔓手裏便拳腳相加。
「那爸爸呢?」
為什麼薑鈞晞看見自己的親生兒子被打還能若無其事?
源源不是舒蔓蔓的孩子,難道還不是他薑鈞晞的孩子了嗎?
源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爸爸對我也很好,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說謊的樣子和薑鈞晞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外麵傳來一陣打鬧的聲音,我依稀聽見了薑鈞晞哄人的音色。
舒蔓蔓嘴巴撅起出現在店門口,而薑鈞晞緊隨其後,他拉著舒蔓蔓的手微微晃動,
「她的首飾我怎麼能給你,別氣了蔓蔓。」
舒蔓蔓語氣不善,「她明明那麼多首飾,你和她同在一個屋簷之下,順手給我拿一件她肯定發現不了!」
這下我確認,他們對話中的那個「她」就是我。
「你看這是什麼。」薑鈞晞拿出一個首飾盒,打開是最近發售的項鏈。
舒蔓蔓這才笑開了花,就在她將項鏈拿在手上隨著店裏的燈光欣賞的時候,碰巧對上了我的視線。
下意識地,她立馬將項鏈藏在了身後。
薑鈞晞疑惑,順著舒蔓蔓的眼光和我對視,我有些玩味地看著麵前的兩人,
「薑鈞晞,這是誰?怎麼不跟我介紹一下。」
「還有,如果想要什麼,盡管跟我說,沒必要偷偷摸摸幹些不正當的事情。」
「源源,」我側頭看向男孩,「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