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家鬧脾氣,想要去雲南旅遊,爸爸媽媽就帶著妹妹坐上了去往雲南的飛機。
而我瘸著腿,帶著我的一隻斷手來到了火車站。
火車“轟隆轟隆”駛過。
我跳下站台,臥軌而亡。
我的屍體在火車鐵軌上三天三夜,屍首早已看不清人樣,卻無人來領。
警察替我不平。
可旁邊站著的我卻在偷笑。
因為,他們馬上也要死了。
我喜歡洋娃娃,可是我沒有洋娃娃。
以前也是有過一個的。
隻是後來被妹妹搶走,用剪刀絞碎成了破布,掏出了肚子裏麵所有的棉花。
滿天如雪花一樣的棉絮中,我扇了妹妹兩巴掌。
而我的親生爸爸衝了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地用刀砍斷了我扇妹妹的那隻手。
血肉模糊中,耳邊是父母對我無休止的怒罵。
我痛的像條狗一樣縮在地上,額頭上冷汗迭起。
我淚眼朦朧地看著被像垃圾一樣扔在牆角處,甚至還在微微發抖的右手,悲嚎出聲。
從小時候開始,爸爸媽媽就隻會買一個洋娃娃。
那是給妹妹的,不是給我的。
我第一次看著正抱著洋娃娃開心的妹妹,小心翼翼地請求,“媽媽,我也想要洋娃娃。”
可媽媽一巴掌扇到了我的臉上,不可置信道,“就一個洋娃娃而已,你也要和你妹妹搶!?”
“你一個當姐姐的怎麼這麼小氣?”
我疼得想哭,可不敢哭。
“我不是要和妹妹搶,我隻是也想要一個…”
“你要什麼要?你能不能懂點事?家裏什麼條件你不知道嗎?”媽媽憤怒地打斷我。
五歲的我的確不知道,隻知道妹妹有,為什麼我沒有。
“可是妹妹都有…”
這回是爸爸揪住我的頭發,狠狠扇了一巴掌過來。
他脾氣不好,暴怒又不耐煩地開口,“你妹妹還小!她多大,你多大?”
“你和她比什麼?!”
可是,妹妹隻小我兩歲。
我坐在地上,傻愣愣地捂著臉頰。
看著爸爸像座馬上要壓倒的巨山站在我麵前,表情冷漠凶狠。
看著媽媽溫柔地摸了摸妹妹的頭,哄道,“心心不怕。”
看著爸爸一把抱起了妹妹,欣慰地說,“還是我們心心最懂事最乖了,不像你姐姐那個禍害精喪門星。”
看著妹妹在爸爸媽媽懷裏咯咯笑著,天真自信地說,“我不怕,我知道爸爸媽媽最愛我了。”
“姐姐,你怎麼總是這麼不聽話呀?”
“你看看你把爸爸媽媽都氣成什麼樣了?”
“你快給爸爸媽媽道歉!”
一字一句帶笑的聲音如同千萬根針一般狠狠刺向我的耳朵,逼得我雙目泛紅。
我終於反應過來。
原來,爸爸媽媽不愛我。
所以他們不會給我買洋娃娃,還把我關進了又小又黑又臟的廁所裏。
第二天早上,爸爸醒來推開門,抬腳就重重踩到了我腿上。
“什麼玩意?”
他罵罵咧咧低下頭,這才看清了我。
他像是忘記了昨晚把我關在了這裏,下意識就朝我狠狠踹了兩腳,嘴裏道,“瞎眼短命的東西,大早上的就在這擋路,晦氣東西!”
我疼得眼淚奪眶而出,卻站不起來,隻能一路爬著回了房間。
妹妹在粉色幹淨的床上抱著洋娃娃睡得正香。
而她旁邊牆角地上的被子,那是我睡覺的地方。
我蜷縮在一起,默默流眼淚。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和妹妹要一樣的東西。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得到爸爸媽媽的喜歡。
直到後來有一天,放學路上。
我突然看見妹妹和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一起。
她將洋娃娃隨手送給了那個陌生男人。
可回家後,天真懂事的妹妹卻張口就誣陷我偷走了她的洋娃娃。
她一邊哭一邊說,委屈得不行。
像是受到了我天大的欺負。
爸爸媽媽見此,立刻不由分說地衝上來一人給了我一巴掌。
媽媽狠狠揪住了我的頭發,用尖利的指甲撓花了我的臉。
“畜牲東西,你膽子肥了,還敢偷你妹妹東西了?”
我倉惶躲閃間,書包也被扯落在地,裏麵的書本文具散了一地。
還有我撿了幾天瓶子才換來的錢。
那是我要去買學習資料的錢!
我雙目泛紅,撲過去想護著,可是卻晚了。
爸爸隨手把我甩在地上,伸手撿起了那些花花綠綠的紙鈔。
五毛的,一塊的,十塊的,零零總總加起來還沒有五十。
“難怪你最近天天回來那麼遲,原來是偷東西去了!”
他數著錢,冷笑不已。
我死死地盯著他手中的錢,咬牙怒聲道,“我沒偷!我沒偷!”
“你還敢頂嘴?!”
他見我反駁,更是一下子暴怒,抽出腰間的皮帶就往我身上抽,銅鈴似的眼睛滿是憤怒的火花。
“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撒謊!”
“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一天叫你不學好!叫你不學好!”
皮帶不斷重重地抽在我的胳膊上,背上和腿上。
我試圖左右躲去,卻又被狠狠抓回去。
我隻能抱著頭,咬緊了牙關,任憑刺骨的疼痛反複襲來。
眼淚模糊中,我清楚地看見了妹妹躲在媽媽懷裏,朝我投來的惡意笑容。
我腦子裏的一根弦突然斷了。
“是她撒謊!是她騙人!”
“今天下午,她把洋娃娃送給了一個男人!”
我趴在地上,不住地哭嚎,想用歇斯底裏求著他們信我。
“我親眼看見的!我親眼看見了!”
妹妹好似被我嚇了一跳,當即在媽媽懷裏瑟縮顫抖起來。
那張惡毒的臉瞬間變得委屈可憐。
她哭道,“姐姐,你怎麼能因為我看見你和小黃毛在一起,你就故意栽贓我?!”
媽媽連忙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脊背,心疼地哄,“不哭不哭,媽媽相信你,我們心心最乖了!”
然後隨手拿過桌子上的茶杯砸到了我的頭上。
“好啊,好啊你,你小小年紀,不僅會偷東西了,竟然還跟著男人鬼混。”
她轉頭對著我,憤怒到麵目猙獰,“還敢冤枉心心!”
“你還要臉嗎?你是不是賤?!”
“偷了你妹妹的洋娃娃,自己做錯事,還栽贓冤枉你妹妹!”
爸爸一腳踹彎了我的膝蓋,按著我的頭跪在地上,給妹妹認錯。
“磕頭!給你妹妹道歉!”
“我不!我沒錯!錯的不是我!”
茶杯劃傷了我的臉頰,鮮血汩汩流出。
我仍舊死命掙紮反抗。
“磕不磕?不磕是吧?!”
他冷笑著,直接按著我的脖頸磕了下去。
“老子按著你磕!這是你欠你妹妹的!”
我的力氣在他手下宛如蚍蜉撼樹。
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我的眼淚和著血也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脖頸後的力氣仍然死死地壓製著我。
一下,兩下,三下…
數不清了。
到了最後連頭上的疼痛都好似感覺不到了。
直到我眼前開始暈眩發黑,身子不住的搖晃顫抖。
我才聽見妹妹天真又善良的聲音響起。
“爸爸,我原諒姐姐了。”
她聲音柔軟,像極了一朵純白的茉莉花。
“媽媽,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你們不要生氣了。”
爸爸這才鬆開手。
我徹底摔在了地上,眼前忽暗忽明,連耳朵都開始耳鳴。
他們說話的聲音若隱若現。
可還是無比清楚地鑽進耳裏,戳進心裏。
爸爸笑著說,“心心,你就是太善良心軟了,所以才會被她欺負!”
心軟好欺負的妹妹驚呼一聲,善良地說,“爸爸媽媽,姐姐流了好多血,她會不會死啊。”
“死了也活該!正好清理門戶了!”
“我們家可沒有這種跟野男人混在一起不要臉的賤蹄子!”
“也不知道她這錢來的幹不幹淨,才這麼點,她還挺便宜!”
媽媽冷冷一笑,厭惡地開口。
“走,心心,給你買新的洋娃娃去,正好花了去去晦氣。”
馬上要失去意識的我聽見這句話,又努力清醒了過來。
快高考了,那是我要買學習資料的錢啊。
我爬過去拽住媽媽的裙角,臉上血和淚交織,哭腔著顫音,“還,還給我…”
“…把錢還給我,求你了,媽媽。”
“滾開!”
媽媽不耐煩地朝我身上踹了過來,試圖讓我鬆手,吼道,“滾遠點啊!別拿你的臟手碰我!”
我沒有力氣,一下子就被踢出幾步遠。
我努力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見的卻是他們一家三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直到屋子裏沒有了人影,我還能依稀聽見爸爸不屑輕蔑的聲音。
“誰知道她這錢怎麼來的,臟死了,出去扔給乞丐得了。”
“可別把我們漂亮幹淨的小公主給汙染了。”
聲音越來越遠,我頭上的傷口越來越大,鮮血也越來越多。
我的身體開始感受不到知覺,手腳冰涼無力。
眼前漸漸地暗了下來,所有畫麵都變成了黑白色。
我覺得我要死了。
可是我沒死。
是鄉下來送特產的啞巴奶奶救了我。
她一直被爸爸媽媽扔在老家一個人生活,我很少見到她。
我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擦掉我臉上的血跡,滿眼心疼憐惜。
我突然生出一種不顧一切撲到她懷裏哭的衝動。
“奶奶…”
我出聲既是哭腔。
奶奶一邊替我手足無措地擦眼淚,一邊努力張著唇。
她想說話,可是發不出聲,隻能無比著急地用手比劃。
我卻看懂了她的意思,她在關心我,在問我怎麼了。
我有一肚子委屈想說,可到了嘴邊,卻隻哽咽著說,“奶奶,我也想要洋娃娃。”
她似乎不明白這麼一件小事,為什麼我會成這樣,但還是點了點頭,又摸了摸我的頭發。
奶奶真的給我買了一個洋娃娃。
沒有妹妹的好看,沒有妹妹的精致。
是一個最普通的洋娃娃。
可我還是很喜歡。
像是有什麼從來不可得的執念在此刻突然圓滿。
那時候,我看著對我笑得慈祥和藹的奶奶。
我以為我會得到救贖,我以為我也能被愛。
可是當我學會手語,興衝衝地跑回家給奶奶看的時候,奶奶不見了。
他們說奶奶回鄉下了。
我不信。
奶奶答應過會陪我高考完的。
我答應過奶奶以後要帶她離開過好日子。
我們約定好了的。
我發了瘋的四處尋找奶奶,他們不肯讓我找。
愚蠢又無能的人阻攔我的方式就是動手。
這麼多年了,沒有一點改變。
我無所謂地一遍遍挨著打,努力地找著奶奶的消息。
可奶奶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我頹廢難過地回到家裏,回到那個像狗窩一樣的牆角地鋪。
我下意識地蜷縮在一起。
背著新買的奢侈品包的妹妹走了過來對我炫耀。
我沒有搭理她。
她卻搶走了奶奶唯一留給我的洋娃娃。
她拿剪刀將洋娃娃剪的破破爛爛,肚子裏的棉花飛得到處都是。
然後又毫不猶豫地嫌棄扔在了地上。
甚至還用腳使勁踩了踩。
我嘶吼著撲過去,手指顫抖地將破布似的洋娃娃撿起來,趴在地上小心地擦著洋娃娃臉頰額頭上的黑灰腳印。
我想聚起那些四散的棉花。
我想把它們重新裝回洋娃娃肚子裏。
可是不行。
妹妹嘲諷得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這種垃圾也配擁有洋娃娃?”
“你和那個老東西一樣,都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此言一出,無法自拔的憤怒一下子燒紅了我的眼睛,我死死盯著她,恨不得啖其肉碎其骨。
妹妹被我的眼神嚇到了一秒鐘,伸手就要來扇我。
我卻率先抓住她的手。
然後狠狠地在她臉上扇了兩巴掌。
“啊!啊啊!”
她立刻捂著臉尖叫出聲。
我拿起剪刀就想朝她刺去,可卻被聽見聲音立刻破門而入的爸爸一腳踹在地上。
“爸爸媽媽,姐姐她瘋了!”
妹妹哭著撲進了媽媽懷裏,“她打我!她還要用剪刀殺了我!”
爸爸怒火中燒的眼睛直直朝我看來,“你還敢打你妹妹?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
我充耳不聞,赤紅著雙眼,盯著妹妹,不管不顧地握著剪刀再次衝了上去。
又被爸爸一手揮倒,一把奪走了剪刀。
我伸手去搶,卻被爸爸握住手腕折斷。
“就這隻手打的你妹妹是吧?”爸爸冷酷的嗓音響起,伴隨著剪刀再次破空而來的聲音。
“老子廢了你這隻手,看你還敢不敢打人!”
他把我按在地上,直接拿起刀砍斷了我的手。
刹那間血肉橫飛,鮮血淋漓。
我尚且還沒痛喊出聲,身上如流星一般的拳打腳踢就緊跟著而來。
眼前時不時隨風飄起的是洋娃娃肚子裏的棉花。
洋娃娃多無辜啊。
可是被剪的不成形。
我多無辜啊。
可是被糟踐的如此模樣,連以牙還牙都做不到。
而罪魁禍首卻始終安安穩穩躲在媽媽的懷裏,得意又惡毒地朝我笑。
我的右手被扔在一邊的牆角,甚至還是握拳的姿勢。
可我隻是想保護奶奶留給我的洋娃娃。
我突然哭了,哭著哭著又大笑起來。
我一直知道,我是不被爸爸媽媽愛的那個。
但是沒關係,我有奶奶。
可為什麼,他們連奶奶都要從我身邊奪走?
連奶奶給我的唯一的東西都不肯讓我留下?
我留不住奶奶,連我的右手也留不下。
我參加不了高考了。
我開始乖巧,開始聽話,開始什麼都不要。
我看著妹妹和各種男人越走越近,看著她戴著閃亮的戒指嘲諷我,順便炫耀她的男朋友多好。
我無動於衷,沉默安靜。
爸爸媽媽仍舊對我動輒打罵,張口不懂事,閉口我要害死他們。
我不再爭辯,不再反抗。
突然有一天,他們對我好了起來,還主動帶我去看醫生,給我買漂亮衣服。
妹妹開始鬧脾氣,爸爸媽媽總是不耐煩地拒絕。
我以為爸爸媽媽終於心疼我了。
可直到當天晚上,我聽見他們在和人打電話,商量著要將我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