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後的第一天，哥哥就把繼妹帶回家住在我的房間。

我飄在空中冷眼看著哥哥給她買禮物，給她慶祝生日，甚至滿足她所有的需求。

“哥哥，你對我這麼好，琳琳知道的話會不會吃醋？”

他異常冷靜的開口，宛如我對他不過就是一個陌生人。

“不用管她，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都沒有她這樣的妹妹。”

他說的那樣絕情。

可後來，他卻在得知我死亡的消息後，徹底瘋狂。

哥哥生日那天，我在給他取蛋糕的路上被一輛突如其來的大貨車撞飛當場死亡。

鮮血浸染了我的軀體，我就這樣躺在血泊中陷入無盡的黑暗世界。

再次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已經飄在空中成為了靈魂，而我的麵前是跟哥哥一起站在我房間裏麵的繼妹許弋。

許弋背著一個大大的雙肩包，她唯唯諾諾的跟在哥哥的身後，像是一個乖乖女。

“哥哥，我這樣直接住在琳琳姐姐的房間真的沒事嗎？”

周錚將她的行李放在我的房間而後轉身對著她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並伸出手溫柔的揉了揉她的發絲。

“沒關係，反正她平常也很少回家，房子空著也是浪費。”

我沒有想過，曾經在麵對我時那樣冰冷的哥哥竟然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麵。

更沒有想過，他竟然會對著許弋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我想他大概是忘記了，其實並不是我不想回家，而是他曾經急赤白臉的要求讓我能夠滾出他的視線。

“周琳，為什麼你要來到這個世界上，你怎麼配活著呢？”

如周錚所說，我確實不配。

所以，我死了，用我自己的生命來償還了他對我的那份恨意跟厭惡之情。

其實一開始，哥哥並沒有那麼恨我。

所有一切的轉變都在媽媽離開的那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爸爸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因為工地上出事離開了我們，所以從小媽媽總是會努力將所有的愛都給我們，以至於養成了我有些驕縱的性格。

五歲生日那天我纏著媽媽給我買一個白雪公主，卻沒有想到那天媽媽會在人行道上被一輛貨車撞飛當場死亡。

等我們得知消息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收到的就是媽媽的死亡通知以及一個被鮮血染紅的白雪公主。

她死在了我生日那天。

連帶著一起死去的還有曾經最愛我的哥哥，周錚。

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在周錚的臉上看到一抹對我的笑意。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抽空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也不會再費心思給我做各種我喜歡的美食。

更不會在雷雨天溫聲細語地哄著我入睡。

我對於他而言，更像是一個隱形人甚至是一個仇人。

我知道他恨我，恨因為我而讓他失去了他最愛的母親，恨我毀掉了他的親情。

為了彌補對哥哥的這份歉意，我開始努力對哥哥很好很好，也努力不讓他為我而擔憂。

比如我會在學校努力取得好成績，會在他加班熬夜的時候，讓他的助理給他送一份我熬的銀耳湯，會在他生病的時候，默默的在他的病床邊照顧他直到他痊愈。

甚至我還會用自己做兼職賺來的錢給他買一份生日蛋糕，就是希望力所能及的給他慶祝生日。

我用盡全力默默地為哥哥付出著，卻不想他還是那樣恨我。

“周琳，不管你怎麼做，都沒辦法彌補你殺了媽媽的事實。”

“如果你真的想要彌補，那就用你的命去償還吧。”

地上狼狽不堪破碎的餐具彰顯了他憤怒的情緒，鋒利的玻璃碎片無情的刺傷了我的腳踝，鮮血順著皮膚緩緩流淌而下，看上去是那樣的瘮人。

曾經因為我摔跤他都會那樣心疼不已的周錚，此刻卻用那樣冰冷的眼神看著我。

公寓門狠狠關上的那一刻，淚水再也無法壓抑的從眼眶裏麵翻湧而出。

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住，悶的讓人那樣窒息不已。

周錚無情的話語在我的腦海縈繞著。

“那就用你的命去償還吧。”

哥哥，如你所願，我真的死了。

我用自己的命去償還對你的歉意，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冷漠的看著周錚幫許弋將行李箱的東西都收拾好放在房間裏麵，然後還拎了一個購物袋的東西給她。

“是給你買的睡衣跟一些平常的換洗衣服，你試試看。”

衣服很好看，看得出來周錚對她確實很上心。

許弋很是開心的從他的手裏接過並且放下了書包跑到衛生間去換了，再次出來的時候，她穿著周錚買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哥哥寵愛著的小公主。

“謝謝哥哥，我很喜歡。”

許弋的誇讚讓周錚揚起唇角笑了出來，而後他的視線落在了許弋方才因為換衣服而微微淩亂的頭發上，在片刻的猶豫後他走過去然後帶著許弋坐在了梳妝台前並且開始動手給她整理頭發。

那樣熟悉溫馨的一幕，在那一個瞬間刺痛了我的眼眸，我以為死去成為靈魂的我已經不會再有任何的情緒，也不會再感到任何的悲傷。

卻沒有想到心痛如絞的滋味還是那樣的明顯。

隻因為周錚在給她梳頭發。

周錚第一次給我梳頭發的時候，是在他八歲那年，他看不慣擁有一頭秀發的我因為貪玩所以每天都淩亂不已的發絲，於是學著媽媽給我梳頭發的模樣動手給我整理了頭發。

“小女孩的頭發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才行，以後琳琳的頭發就由哥哥來打理吧，琳琳隻要做個快樂的小孩就行。”

那時候的周錚在麵對我的時候總是溫柔的不像話。

“那哥哥以後隻能給我一個人梳頭發，不能再給別人疏。”

“好，哥哥的愛隻給琳琳。”

那時候的我擁有了別人仰慕不已的親情，性子自然也傲嬌的不像話。

可如今，周錚曾經親允給我的這份親情，終究還是給了旁人。

也是，我都害死了母親，哪裏還可以再繼續奢侈擁有他對我的愛呢。

呼吸變得那樣沉悶，我突然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裏。

因為我實在害怕，害怕周錚會將曾經對我的那份好都毫無保留的給許弋。

思及此，我感覺整個人呼吸都開始變得不暢快，無端的開始心慌起來，就像是一股麻繩擰住了我的心臟，緊緊纏繞，窒息的讓我悶痛。

我努力抑製著自己的這份情緒而後朝著門口瘋狂衝過去試圖離開這裏，卻不想就在我快要出門的時候身體就像是被一陣吸力給狠狠的拽了回去。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根本就沒辦法離開這裏。

準確的說，我沒辦法離開周錚的身邊。

意識到這點後，我的靈魂就這樣癱軟在地上，眼神空洞又無神的看著在我麵前的兩人。

許弋試完衣服後，周錚又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首飾盒放在她的麵前。

“小弋，我知道明天就是你的生日，這是哥哥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許弋一臉驚訝的看著她，她沒有料到周錚會在這一天給她這樣多的驚喜。

她從周錚的手裏接過首飾盒後，微微斟酌片刻後遲疑著開口。

“哥哥，你對我這樣好，彬彬姐知道後會不會生氣啊，畢竟你才是她的親哥哥嘛。”

許弋的問題讓我的視線下意識的落在了周錚的臉上， 他站在原地，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良久的沉默後，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開口說出了極為刺耳又讓我絕望的那些話語。

“不用管她，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沒有這樣的妹妹，驕縱蠻橫不講理，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媽媽也不會離開我的身邊。”

“周琳她根本就不配得到我對她的那些好。”

心就像是被拴了一塊石頭似的直沉下去。

在那一個瞬間我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心如死灰，眼前的周錚讓我感到那樣的陌生，曾經在內心讓我感到溫暖的哥哥不過眨眼間就坍塌一片，所有的那些溫情的過往都成為了碎片消失在我的世界，世界變得暗淡無光，我想那大概就是所謂的生無可戀吧。

我看著他，自嘲的勾唇輕笑了一下。

在聽到周錚這些話後，許弋的唇角在黑暗中微微勾起，而後她主動走到周錚的麵前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以後會有我代替琳琳姐陪在你的身邊的。”

看著兩人緊緊擁抱的模樣，我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周錚竟然這樣的愛護她，可明明我才是他的親妹妹。

許弋不過就是繼父帶過來的妹妹而已啊！

我瘋狂的叫囂著並且試圖用這樣的方式發泄自己的情緒，卻發現根本就無濟於事，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周錚跟她道別說晚安。

“好好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去公司。”

許弋睡著後，周錚洗漱好走到陽台點燃了一根香煙夾在指尖任由其燃燒著。

月色如墨，他的身影看上去莫名帶著些許的寂寥。

周錚是個很少抽煙的人，就算平常工作再不順心他都很少放縱自己，不知眼下讓他感到煩心的事情會是什麼。

我想，應該不會是我。

畢竟他是那樣的厭惡憎恨我的存在。

在深呼吸一口氣後，他掏出口袋裏的手機解鎖打開，黑黝的瞳孔緊緊地盯著屏幕，卻在下一秒的時候，眼底流

我飄了過去落在他的身後，視線很是清晰的看到了屏幕上微信聊天界麵。

讓我感到驚訝不已的是，周錚打開的是我的微信。

最新的聊天記錄是在前天。

我那樣小心翼翼又興高采烈的告訴他，我會在今天給他準備一個生日禮物。

“哥，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生日這天能不能暫時的放下你對我的那份厭惡，我真的很想哥能夠在生日這天開開心心。”

他一如既往的沒有回複我的微信，就宛如一如既往的喜歡無視我的存在。

可如今，他卻那樣反常的在微信聊天界麵上反複的刷新著，就好像在等著我的消息。

在這一刻瞬間，我突然感覺自己有些看不透他了。

他的手指在聊天界麵停留了許久，想要說的話刪刪減減，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時間滴滴答答的遊走著，終究還是過了十二點。

夾在指尖的煙頭燃滅，燙到了他的手，讓他遊走的思緒卒然回神，他在微微歎了一口氣之後，這才將手機重新揣回兜裏。

看著他那樣猶豫不決的模樣，我真的差點認為他是在期待我給他慶生。

畢竟之前的每一年我都會準時的給他買好生日蛋糕，每一年都會給他精心準備禮物，甚至準時準點的給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可如今我已經沒辦法再對他說出口了。

因為我如他所願去死了。

這大概也算是我送給他最後的一份生日禮物吧。

周錚在陽台就這麼一直站著，夾在指尖的煙頭一根接著一根的點燃熄滅，就好像固執的在等著什麼。

終究等到香煙盒裏空無一物，他這才轉身回去。

臥室門被他從裏麵打開，我看著他走到廚房然後從冰箱裏麵拿出雞蛋跟麵條，學著曾經我的模樣開始給自己煮麵條。

一碗簡單的麵條很快就煮好擺在客廳的茶幾上，他垂眸極為認真的看著眼前霧氣縈繞的麵條。

煙霧縈繞著他的臉頰，模糊了幾分他此刻在我麵前的情緒，這一刻我突然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曾經我捧著雙手將長壽麵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那樣的不屑一顧，可如今他卻學著我的模樣親手給自己煮了一碗麵。

我不明白他是不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裝作我還在他的身邊，又或者說他在用這樣的方式欺騙他自己。

麵條被他隨意的夾了幾筷子之後就這樣放在碗裏而後逐漸凝固成團，伴隨著熱氣騰騰煙霧的散開，他冰冷帶著些許不快的臉龐出現在我的視線。

寂靜的夜晚，他突然對自己突兀的開口。

“生日快樂，周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