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我獨守著空蕩的屋子,妻子直到夜深人靜才回來。
“對不起,我本來想早點回來的,但臨時有事耽誤了。”
我聽著她的解釋,失落的情緒略有緩和,卻在下一秒被五雷轟頂。
“雲禮他病情很重了,你簽了這份器官捐獻協議吧,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我內心徹底絕望。
0
城郊的高檔別墅裏,燈火通明卻格外安靜,空氣也好像凝滯了一般。
我獨自坐在高檔的黑橡木桌前,守著一桌已經熱過好幾輪的飯菜。
精心準備的蠟燭如今也燃燒得隻剩下一小節了。
“陳先生,小姐今晚應該很晚回來了,要不您先吃一口?”
別墅的保姆劉媽剛剛打過電話,現在站在我身後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您多少也吃一點,不吃飯可對身體不好。”
我歎息著不由得苦笑,心裏既無奈也苦澀。
今天是我和妻子周婧妤的結婚紀念日,這一桌的飯菜都是我按照妻子的口味親自下廚做的,隻等著她回來一起度過這個特別的日子。
可沒想到這一等就從五點等到了十點,直到現在妻子也還沒回來,心裏的滿腔期待也變得落寞,
我起身,囑咐道:“劉媽,麻煩您把這些收拾了吧,我先上樓了,辛苦了。”
劉媽“欸”了一聲,我看她的臉上滿是同情。
以前我或許會覺得這很羞恥,可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態度。
因為我知道,我如今富足的生活都是妻子帶來的,我既無法強求這些下人對我尊敬,也不能向妻子抱怨我的布滿。
直到夜深人靜,妻子才帶著一身風霜回來。
“......逸軒?”周婧妤表情微動,眼底似乎有些波瀾:“你怎麼還沒睡?是在等我嗎?”
我淡淡地應了一聲:“嗯,在等你。”
說著起身走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老婆,周年快樂。”
周婧妤似乎有些驚訝,臉上表情格外複雜,當她準備抬手摟住我時,我不動神色地避開。
看著她停滯在半空的手,我裝作沒看見似的移開了視線:“兒子已經睡了,你快去洗漱休息吧,累一天了。”
周婧妤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向浴室走去。
我站在原地,聽著水聲響起,心中五味雜陳。
結婚多年,我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永遠隻停留在了原地,無論我如何地對她好,她總是一副平淡的模樣,對我們之間的事情絲毫不在意。
不久,周婧妤從浴室出來,換上了舒適的睡衣,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她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道:“逸軒,對不起,今天讓你等了這麼久。我......我今天本來要早點回來的,但突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回來晚了。”
從她的話中聽不出什麼起伏,可偏偏就是這樣普通的話語,卻讓我的煩悶的情緒得到了舒緩。
可下一秒,我的神經又陡然緊繃了起來。
“另外,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說。”
周婧妤的表情格外認真,甚至算得上嚴肅,這樣沉重的語氣讓我本能地感到不安,幾乎可以預感到從她嘴中會說出什麼,於是我下意識地逃避。
“有什麼明天再說吧......”
我的眼神閃躲,可就在轉身離開時就被周婧妤從身後抓住了手腕。
她飛快地走到我身前,仰頭看著我。
和周婧妤結婚這麼多年,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很多痕跡,有的隻是成長與曆練後的成熟與理智。
可我就不一樣了,酒櫃玻璃上倒映的那張臉充滿著疲憊。
於此同時,我也看見了放在桌上的女包上掛著一隻十分眼熟的兔子玩偶。
似乎正是放在書房裏木盒的那一隻,周婧妤將它珍藏得很好。
直到現在,我依然記得那次無意中反找出這個玩偶,周婧妤一看見就對我大發雷霆。
就在我分神時,周婧妤飛快地將一份文件放在了我手裏。
我低頭看去,入眼便是一行大字——《器官捐贈同意書》。
受贈人:季雲禮。
02
我和妻子周婧妤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出身於農村,父母也是農民,但好在我成績不錯,高中考進了市重點,父母這才跟著我一起來到了城裏。
可沒想到的是,我們家幸福日子還沒過幾年,父親就因病去世了,而母親也因為傷心過度也患上了癌症。
那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沒多久,隻靠著打工微薄的薪水緊巴巴地活著,麵對那巨額的醫療賬單根本無力支付,也就是在那時候,我遇到了周婧妤。
“......就是這樣的,隻需要陳先生您簽署這份合同,我們周總就會作為妻子履行對您母親的贍養義務,也就是說您母親將會得到最好的醫療治療。”
周婧妤安靜地坐在我對麵,麵容姣好卻也透露著疏離,對於她秘書說的一切她都隻是安靜地聽著。
我看著眼前這份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賣身協議”的婚前協議,內心煎熬。
“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周婧妤在許久的沉默中終於開口:“這種事情講究你情我願,陳先生不願意我也能理解。”
說罷就準備起身離開。
“不!”我打著膽子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仰頭看向她:“我簽,你答應我,會救我母親的,對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周婧妤似乎鬆了口氣,說:“自然。”
雖然上麵的條款條條對我不利,但我想著“大丈夫能屈能伸”,便立刻將名字寫了上去。
因為我母親生患重病,周婧妤的雙親也在車禍中雙雙離世。
於是我們隻領了證,連婚禮都沒有辦,緊接著我就搬進了這套別墅。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的生活完全被周婧妤包攬,小到一件衣物,大到公司對外的形象宣傳,沒有一件事情不是在她的授意下完成。
雖然母親得到了來自周婧妤安排的最好的醫療團隊,可在我結婚不到兩個月就離世了。
母親臨死前,認真地囑咐道:“小周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人家!”
我謹記著母親的遺言,加上對周婧妤的感恩之情,本想著可以靠時間化解我們之間的隔閡,可萬萬沒想到在周婧妤眼裏,我似乎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不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榨幹所有剩餘價值然後丟掉。
“季雲禮?”
簡單的三個字在映入眼簾的那一刻起就擊穿了我和周婧妤之間岌岌可危的婚姻關係。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妻子,眼神裏滿是受傷,目光專注地看著妻子,想要從她嘴裏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可周婧妤遲遲不回應,隻是沉默地看著我。
最終我還是落下陣,靠苦笑掩蓋眼眶中的淚水:“真的是他啊,他回來了,那我算什麼?”
我的聲線顫抖著:“那個玩偶是他送給你的嗎?”
盡管我知道這看起來很懦弱,可眼淚就像斷線了的風箏,根本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
周婧妤此時卻收回了對視的視線,低下頭沉聲道:“他得了很重的病,需要換腎。時間緊迫,你是唯一匹配的人,所以......”
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可語氣如此平靜,顯然是已經打定了注意。
“開條件吧,陳逸軒,”周婧妤的手白如凝脂,輕輕地撫摸上了我的臉龐,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溫柔:“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隻要你能答應。”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心裏一切美好的憧憬都在此刻湮滅。
原來我在她心裏真的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從前季雲禮不在,我可以在她身邊,如今白月光回來了,我自然就沒有在她身邊的必要了......
我已經無話可說了,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在周婧妤期待的眼神和我們之間的沉默中,我推開了她,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
03
我在書房裏坐了一晚,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推開門,果不其然,周婧妤已經離開了。
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的,無論我們之間發生怎麼樣的矛盾,從來都隻有我認輸投降,然後周婧妤就會給他卡上打錢,以作為彌補。
我回到房間,再次打開那份有關器官移植的協議書,在上麵我看到季雲禮原來已經患上了腎臟衰竭。
“怪不得急成這樣,看體檢報告,季雲禮如果得不到腎臟的捐獻,估計也沒多久的活頭了。”
我一個人喃喃自語道,內心無比複雜。
季雲禮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為了救他一命,向來說一不二的周婧妤為了他竟然不惜對我低頭。
想起自己總是被敷衍地對待,兩相比較之下,我的胸口處一陣發麻。
正好體檢上也寫了季雲禮所在醫院的名稱,我決心去看看,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可以讓周婧妤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因為父母的離世,我對醫院並無好感,於是走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走廊裏,我的臉色並不好看。
足以得見的是,周婧妤的確對季雲禮格外上心,幾乎動用了國內最頂級的醫療設備和人員,甚至能看到不少設備是進口的。
我在走廊裏徘徊了許久,不知道自己應該以怎樣的身份進入這間病房。
可以是,周婧妤的丈夫嗎?
猶豫不決中,房間裏突然傳出了孩子清脆的歌聲。
而這個聲音,正是他和周婧妤的孩子的!
與此同時,周婧妤鄭重地聲音也傳來出來:“雲禮,你放心,腎源已經找好了,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是啊是啊,媽媽你放心,季叔叔那麼堅強勇敢,一定會好起來的!”
眼前的房門似乎變成了洪水猛獸讓我愣在了原地,我瞪圓了眼,不可置信地聽著裏麵的對話。
周婧妤她怎麼敢!敢帶我們的孩子來見季雲禮?季雲禮究竟在她心裏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