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滿天下的神算子曾算出我與陸回舟會在二十九歲之前結婚。
神算子鐵口直斷,從未失手。
可自從我的母親改嫁給陸回舟的父親後,我與陸回舟二十年再無聯係。
如今家道中落的我已經二十八歲,再過一個月就二十九歲了。
而陸回舟已經有了未婚妻。
我們之間似乎再無可能。
1
陸回舟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便利店打工。
雨天無客,手機上接連彈出好幾條新聞。
「陸氏獨子陸回舟私自與一女子訂婚。
「陸家稱:毫不知情,絕不承認。」
隨著「歡迎光臨」的聲音響起,一個狼狽的男人走了進來。
眼前的男人與屏幕上男人逐漸重合。
陸回舟渾身被大雨淋濕,二十年未見,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陳明珠,清妍死了。」
柳清妍,陸回舟私定終身的未婚妻。
我上一次見陸回舟,是在二十年前我母親和他父親的婚禮上。
我與陸回舟算是少時相識,當時他是陸家大少爺,我是陳家大小姐。
陸回舟桀驁不馴,對命運向來不屑,縱使名滿天下的神算子曾算出我與陸回舟會在二十九歲之前結婚,陸回舟也從未將這件事當真。
即使,我喜歡他很多年。
那時憑著神算子從未失手的名號,我天真的以為我將來一定會是陸回舟的新娘。
直到我的母親嫁給他的父親,並拋棄了我。
2
陳氏集團破產,我的父親留不住年輕貌美的母親,母親與陸回舟的父親再續少時的緣分,從此成為了陸回舟的後媽。
而我的父親,隔天在我放學回到家中時吊死在房間之內。
我的尖叫聲充斥在那個雨天。
後來我被母親和奶奶踢皮球一般踢來踢去,奶奶不止父親一個兒子,母親也懷了陸家的孩子。
所有人都不想要我這個拖油瓶。
最後外婆站了出來,收留了我這個無家可歸的人。
母親是在她的婚禮上知道這件事的,她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隨後指著外婆怒罵起來:
「他們陳家的孩子!憑什麼要我們來養?我看就是這個拖油瓶害死了她爸!他奶奶倒是知道什麼孫女值錢!就你假好心,你現在把她接回來,小心下一個克死的就是你!」
外婆隻有母親一個孩子,對她從小千嬌百寵,外婆手下的喬氏永遠是母親堅強的後盾。
「你今天帶她來,就是給我找不痛快的是吧?」
母親身穿華麗的婚紗,美麗的臉上滿是對我的厭惡,她指著我的鼻子當著滿堂賓客的麵讓我滾出去跪著。
「外婆......」我抓緊了外婆的衣袖,求救似的目光緊緊貼著她。
「明珠。
「別讓茵茵動了胎氣。
「你出去跪著吧。」
外婆扯過自己的衣服,不再看我。
於是年幼的我在許多人奚落的目光中跪在了禮堂門口。
參加父親婚禮的陸回舟姍姍來遲,被許多人眾星捧月般擁著來了。
他們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醒目的、不堪的、狼狽的我。
我曾經還是陳家大小姐時,曾一次次高調宣示對陸回舟的愛意。
陸回舟身邊的人自然也清楚,於是調笑聲此起彼伏。
「回舟,那不是你的新娘子嗎?」
「怎麼跪在那裏?」
「是不是惹你後媽不高興了?」
陸回舟的母親因為我的母親被迫退位,似乎是「後媽」二字惹惱了陸回舟,全程冷著臉的他戲謔道:
「媽賤,生出來的女兒也一樣賤。
「我可看不上陳明珠。」
冷冽的聲線,清清楚楚地傳入了我的耳中。
是擊潰我心理的最後一道防線,下唇被我咬出血痕隻為了不讓自己哭出聲。
我明明什麼也沒有做,為什麼都要這樣對我?
陸回舟從始至終沒有看過我一眼,被眾人簇擁著進了禮堂。
我的母親正親切地呼喚這個冷著一張臉的「兒子」,卻讓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跪在人來人往的大街。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陸回舟。
3
「你就幹這種工作?我還以為你在喬家會過的不錯。」
陸回舟上下打量著我,看到我長滿繭子的手,和帶有汙漬的工作服,眉頭不由得一皺。
他似乎已經忘了曾經給過我的羞辱。
「你知道我媽......你後媽的性子。」
喬茵茵狠毒了我,雖然勉強同意外婆養著我,可不允許外婆給我一切進入喬氏的機會,甚至直接給我安排了這份工作,生怕在外婆去世之後,將她應得的遺產遺漏給我一分一毫。
「外婆愛女如命,我這個外孫女又算得了什麼呢。」我苦笑一下。
「你不恨他們嗎?」陸回舟挑眉問我。
「和我結婚,讓她們每個人都不能好過。」
我吃驚地望向他。
他屈指叩響桌麵,眼底全然是恨意:
「陸國梁殺了清妍,隻因為清妍是個普通人,我與她結婚不能給陸氏助力。
「可他做事滴水不漏,我找不到任何證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替罪羊替他入獄。」
突然他抬頭望向我,露出一個慘白的笑:
「可我的婚禮還是要照常舉辦的。
「既然他們看不上清妍,如果新娘是你呢?
「是陸國梁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與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你的存在是陸國梁和喬茵茵一輩子的恥辱。」
陸回舟把我的頭發別到耳後,湊近我的耳朵輕柔道:
「而且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愛你呢?」
新聞中的柳清妍,眉眼與我的確是極像的。
這一聲聲,如同惡魔的引誘。
如果我同意了,就代表著我要在眾人麵前,一次又一次展現我不堪的身份。
可如今這不堪的身份,就要化作陸回舟手中利刃。
十分鐘後,一輛邁巴赫停在破舊的便利店前。
陸回舟紳士地替我打開車門:
「明珠,我們的婚期就訂在下個月吧。
「你和我共同的生日。」
說著薄唇不經意間劃過我微紅的耳尖。
僅僅一下,可是足夠了。
不遠處陸回舟準備的狗仔已經拍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
可我卻久久回不過神,我凝視著這陸回舟的眼睛,妄想從中看到一絲真心。
可惜沒有。
4
陸回舟就買了通稿,他即將與我成婚的消息隔天就傳遍了S市。
陸家自然早早得知。
陸回舟帶我回了陸家。
明知此時陸家的人恨我入骨,他還是帶我來了。
「嘭。」飛過來的茶盞潑了我一身茶水,茶杯破碎在我身後的牆壁。
破碎的瓷片在陸回舟的臉上留下一道細口。
一旁衣著華貴的女孩驚呼一聲,對著陸國梁嗔怪道:「爸!打到外人沒什麼,怎麼還打到哥哥了。」
又連忙讓人去拿酒精,二人去了一旁消毒。
很快我反應過來,剛剛那女孩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陸澤蘭。
我求救的目光望向陸回舟,求求他別留下我一個人。
可陸回舟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我一眼。
偌大的客廳隻留渾身沾著茶水,狼狽不堪的我——一個外人。
陸國梁上了年紀,有些不怒自威,剛剛才發了火,現在又鎮定地翻閱著報紙。
二十年過去了,我的母親喬茵茵也早已不像當初那般美麗。
色衰而愛馳,如今她終於不像當年一般無所顧忌地展現自己的刻薄。
喬茵茵輕蔑地看了一眼我,對著陸國梁道:
「回舟真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帶回家。」
陸國梁則是直接略過我,指著報紙上某處道:
「你媽的那個養孫真是好本事,如錦集團現在的實力可不容小覷,現在已經能和陸氏分一杯羹了。」
喬茵茵連忙解釋:
「我已經明確讓我媽不要給他們喬氏的助力,沒想到這個喬延玉是有幾分本事的。」
陸國梁略略沉思:
「過幾日有個項目要與如錦合作,不如交給澤蘭,讓她也鍛煉鍛煉。」
聽了這話,也不顧我在場,喬茵茵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
陸國梁如今把這種大項目交給陸澤蘭,就說明日後她的女兒陸澤蘭也是可以繼承陸氏的。
「放心吧,澤蘭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喬茵茵隻顧著為小女兒欣喜,卻忘了她還有一個女兒。
像喪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站在一旁。
我又想起跪在大街上的年幼的我,握緊了拳:
「叔叔!我和回舟是真心相愛的!請你成全我們。」
這是陸回舟安排我說的。
可陸回舟不知道色衰而愛馳,陸國梁這些年早已不那麼在乎喬茵茵,以及喬茵茵與別人生的女兒。
此話一出,喬茵茵發出一聲嗤笑:
「陳明珠,你真是不要臉啊。
「就憑你也想進陸家。
「癡心妄想。」
陸國梁連眼皮也未抬,全當我是個跳梁小醜一般。
我臉色難堪的厲害,低著頭不知如何是好。
「陳小姐,你能來幫一下忙嗎?」
正當我窘迫之際,一個傭人悄聲叫住了我。
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和她走了。
「少爺在裏麵等您。」
傭人將我帶到一間房前,門虛掩著。
我點了點頭,正要進去,突然屋內的光景被我窺了個正著。
陸澤蘭抓住陸回舟的手,臉上滿是淚痕地說著什麼。
見我在門口,陸澤蘭悄然勾起唇角,一把抱住轉身欲走的陸回舟。
「回舟,不要丟下我。」
懷裏嬌弱的女孩眼中蓄滿了淚,陸回舟沉默片刻,還是伸手回應了女孩的擁抱。
「不要和陳明珠結婚好不好,她根本配不上你。」陸澤蘭眼中滿是懇求。
「我知道她配不上我。」陸回舟道,「可爸這次做的太過了,她最合適不過了。」
在陸回舟看不見的地方,陸澤蘭衝我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可能我的心中還是有一絲妄想。
明明知道這一切的確是我們的合作,可聽到這些我的心還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疼。
我再也忍不住,直接離開了陸家。
5
沒想到第二天陸澤蘭竟然直接找了過來。
她直接闖進了病房叫我的名字:「陳明珠!」
我皺了皺眉壓低了聲音:
「別打擾了外婆休息。」
外婆最近情況很不好,也是剛剛睡著。
「老太婆。」陸澤蘭鮮豔的紅唇輕啟,與喬茵茵一樣,她們向來不尊重外婆。
「就算你每天都在這裏伺候,喬氏你也一分都拿不到。」
「我媽說了那些都是留給我的。」
病房外陸澤蘭張揚地笑著,踩著細高跟,身穿當季限定的高奢,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我聽說你小時候就喜歡回舟哥哥,神算子更是說你會嫁給回舟哥哥。
「如今你也是得償所願,可你我心裏都清楚回舟哥哥是為了什麼,他根本就不愛你。」
「我們有玩的資本,你有嗎?
「小心搭上你這條賤命。」
陸澤蘭我耳邊說著威脅的話,臉上卻仍是一副笑意。
「喏。」她又遞給我一張照片,上麵的女孩笑的溫婉。
柳清妍。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哥喜歡的根本不是柳清妍。
「他和柳清妍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她像我。」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陸澤蘭,她忘了,我們同母異父,她也像我。
「回舟根本不會和你結婚,他不過是為了氣氣爸,他真正愛的是我。」
「可你們是有血緣關係的......」
「就是因為這層血緣關係。」陸澤蘭咬牙道,「要不然哥哥也不會找了柳清妍那個替身。」
接著她又得意起來:
「勸你主動退出,不然柳清妍就是你的下場。」
我卻突然勾起了唇:
「陸澤蘭,我可以和你打個賭。」
「賭什麼?」
「賭陸回舟愛的究竟是誰。」
是我、是陸澤蘭、還是死去的柳清妍。
6
陸澤蘭冷哼一聲,本想開口,突然向後跌落,眼眶瞬間紅了一圈看向我的身後。
「回舟哥哥,明珠姐姐不是故意的推我的,也不是故意不讓我見外婆,她隻是怕我打擾了外婆休息。」
我一回頭,果然見陸回舟站在我身後。
他緊張地抱起陸澤蘭:
「陳明珠,你別太過分,這也是澤蘭的外婆,更何況澤蘭不是你推的起。」
我一愣,這般拙劣表演他也信?
看著我的眼神,陸回舟皺眉道:
「澤蘭和你不一樣,她向來嬌生慣養,你慣用蠻力。
「原本想就昨天的事來關心一下你,現在看來不需要了。」
接著陸回舟冷著臉抱陸澤蘭著離開,她窩在陸回舟的脖頸無聲用口型對我道:
「你輸了。」
轉角處,看足了戲的喬延玉緩緩走出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喬廷玉是外婆養子的兒子,沒有血緣的孫子。
也是能和陸氏分一杯羹的如錦集團的掌權者。
喬延玉扶了扶眼鏡,看著二人相擁的姿勢,笑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陸小姐受了什麼重傷。」
陸回舟看清來者臉色變了又變。
陸澤蘭不清楚自己手上剛接過的大項目,可陸回舟知道。
他放下懷中的陸澤蘭,語氣放的十分輕緩:
「澤蘭小孩子心性,我就這一個妹妹,看不得她受委屈。」
話裏話外都是我給了陸澤蘭委屈。
喬延玉不動聲色的將我也拉到他身後:
「明珠在我這個當哥哥的眼裏,也還是個孩子,我也是看不得她受委屈的。」
「那是自然。」
陸回舟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你與陸回舟是怎麼回事?」
陸澤蘭走後,如我所料喬廷玉果然也看到了新聞。
「你還是愛他嗎?」
見我久久不回話,喬廷玉皺了皺眉。
我望著病床上沉睡的外婆,突然勾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