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她寧願從來沒生過我。
她恨透了是殺人犯的父親,也厭惡流著父親血脈的我。
繼父意外身亡後,她覺得是我克死了他。
媽媽紅著眼睛詛咒我,「我真巴不得你走在大街上被車撞死!」
最後我真的被車撞死了。
我的靈魂出竅,重回小時候,以第三者的視角目睹了自己之前的經曆。
可是這一次我出車禍後,從不愛我的媽媽卻為我從30層樓頂一躍而下。
她說,「媽媽知道錯了,隻要能再見你一麵,我死也甘願。」
1.
從我有記憶起,我媽葉雅就對我說,我爸是個殺人犯。
她說我爸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騙了當時年輕不懂事的她。如果不是我爸,她不會意外懷孕,不會和父母鬧翻,更不會被趕出家門。
她每次和我說這些的時候,神色都是冷冰冰的,「你知道為了養你這個殺人犯的孩子,我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罪嗎?」
「生你的時候我難產兩天兩夜,差點沒命。後來為了養你,我在寒冬臘月裏給人騎車送報紙,手上被凍出一大片凍瘡,又疼又癢落了病根。慢慢我就知道了,你和你爸一樣,都是給我添堵的討債鬼。」
媽媽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裏冰冷的恨意幾乎要將小小的我冰凍。
那時我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已經明白,殺人犯女兒的稱呼到底有多麼難聽,也懂得媽媽的指責和厭惡到底有多麼沉重。
沉重到遠遠超出我能理解和背負的範圍。
我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
「殺人犯的女兒」這幾個字,就像一座大山壓在我頭上,讓我做什麼都痛苦得喘不過氣。
如果不是爸爸騙了她,如果當時沒有我,她本來可以不用吃那麼多苦。
從小到大,沉重的愧疚感幾乎要將我淹沒,所以我隻能盡可能做一個足夠懂事的孩子,來換取媽媽的一點愛。
小時候別的小朋友隻學習一小時就出去玩,我會坐在書桌前學上三小時。別人複習功課花十分鐘,我總要花上三十分鐘。我總覺得隻要我學習夠好夠懂事,媽媽就一定會喜歡我。
所以在同齡人還在玩芭比娃娃和奧特曼的時候,我就逼著自己從那些東西上移開視線,做我真正該做的事。
因為個子不夠高,我踩著小板凳炒菜洗碗,被熱油濺到手臂。
搖搖晃晃拎著比我高得多的工具掃地拖地。
我努力讓自己花很少的錢,不讓自己成為媽媽的累贅。
書包破了我會自己想辦法用針線蹩腳地縫幾針,鉛筆盒壞掉我就用塑料瓶代替,也從來沒有開口要過漂亮的裙子或者任何好吃的零食。
可是即便我已經夠懂事,媽媽還是不喜歡我。
她從來沒有仔細看過我穿的是什麼衣服,問過我今天考試的成績單,更沒有像每個媽媽都會做的那樣,關心地和我聊過天。
我很難過。
這種難過在放學時聽到別的小朋友嘲笑的聲音時達到了頂峰。
「許筱禾,我們都有爸爸媽媽來接,為什麼你的爸爸媽媽從來沒接過你啊?」
「你該不會是個沒爹沒媽的野孩子吧?」
他們圍著我又鬧又笑,我卻隻能含著眼淚狠狠把他們推開,自己一個人哭著跑回家。
我告訴自己不能和他們打架,那樣會給媽媽添麻煩,媽媽就不會喜歡我了。
我還拚命安慰自己,媽媽不是不愛我,隻是暫時沒有辦法放下心結而已。哪有媽媽會不愛自己孩子的呢?
但很久以後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幸運地得到父母的愛。愛對有些人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對另一些人來說,卻是一生也追逐不到的遺憾。
2.
我10歲那年,媽媽遇見了繼父。
他們的相遇很浪漫,繼父給了屋簷下避雨的媽媽一把傘。
那天以後,兩人就迅速墜入了愛河。
媽媽說,繼父李揚溫柔、浪漫、細心,是她遇見過最值得托付終生的男人。
和李揚相處的那段時間,媽媽臉上的笑容比平時要多好幾倍。
我既高興又惶恐。
高興的是,媽媽遇見了值得攜手一生的人,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
惶恐的是,如果組建了新家庭,媽媽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我的擔心最終成了真。
媽媽和繼父確認關係那天,把我從家裏拖了出來,要把我送去福利院。
她說,「我養你這麼大已經仁至義盡,以後你怎麼樣都和我沒關係了。」
我被嚇得哇哇大哭。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成為媽媽組建新家庭的累贅,但是我真的不想離開媽媽,也害怕被送去福利院,變成沒人要的野孩子。
寒冬臘月裏,我狠狠摔了一跤,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最後凍在臉上變成冰。
可是媽媽還是要送我走。
最後是繼父攔住了媽媽。
他說,「她爸犯的錯和這孩子沒關係,孩子是無辜的。留下他不會成為我們的負擔,我也不會嫌棄筱禾,就像你不會嫌棄悅意一樣,不是嗎?」
李悅意是繼父帶來的妹妹,此時此刻正好奇地看著我們幾人拉扯。
我像找到救星一樣躲到了繼父身後,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事實上,我不僅從沒得到過母愛,也從沒感受過父愛。爸爸在媽媽懷孕、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進了監獄,所以我沒有任何和爸爸有關的記憶。
最後繼父說服媽媽留下了我。
他牽著我的手對我笑,我就傻乎乎地覺得他是個好人。
我心裏甚至天真地想,以後我是不是也是有爸爸疼的孩子了?
可現實是,幸運從不會降臨在我的身上。
3.
繼父不是一個好人。
在媽媽麵前,他是溫柔幽默的完美丈夫,是慈愛有加的善良繼父。
媽媽一旦離開,他就完全換了一副麵孔。
他讓我給他洗換下來的臟襪子,逼我收拾他醉酒後吐了一地的嘔吐物。
吃飯的時候會像逗狗一樣摸摸我的下巴,將我的飯碗放到地上,用戲謔的眼神「嘬嘬嘬」幾聲,逼我含著眼淚跪在地上吃完整頓飯。
「作為殺人犯的女兒,就要有被教訓的覺悟,」他盯著我笑,「知道嗎,小雜種。」
最可怕的是,他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把瑟瑟發抖的我叫到身邊,咬我大臂內側的嫩肉,掐我腰上的軟肉。
每次我都覺得疼得要昏過去。
他咬的掐的都是不太顯眼的地方,我也不敢把這些告訴媽媽。
後來她讓我喊改口喊李揚爸爸,我緊閉著嘴巴不說話。
「許筱禾,你爸爸對你還不夠好嗎?如果不是他,你現在會在福利院。隻是讓你改個口,就那麼難嗎?」
葉雅眼睛裏都是覺得我太不懂事的失望。
於是我把所有的話咽進肚子裏,開口喊了那人爸爸。
一次偶然,葉雅看見了我肚子上的傷痕,她皺起眉頭問我為什麼在外麵和人打架。
「我沒有。」
我覺得很委屈,可是又沒辦法講清傷痕到底是怎麼來的。
於是我眼睜睜看著葉雅的神色越來越失望。
「你果然和你那個爹一樣,隻會給人添麻煩。」
後來我明白,在她眼裏,我身上永遠掛著殺人犯女兒的標簽。
所以她永遠不會喜歡我。
4.
可是她很喜歡李悅意。
李悅意聽話、漂亮、成績好,葉雅說她很高興有一個這麼優秀的女兒。
和李悅意將近滿分的成績比起來,我的分數實在不夠看。
葉雅總是看過我的成績單後歎口氣就走開,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聲歎氣比一百句責備還要讓我難過。
李悅意一直喊葉雅阿姨。
李揚告訴李悅意要改口喊媽媽,葉雅卻溫柔地說,「悅意願意喊什麼就讓她喊什麼唄,小孩子嘛,懂什麼,無所謂的。」
可是媽媽,小孩子懂的很多。
李悅意在學校把我關進廁所隔間,然後當頭淋了一桶冷水。
她隔著門洋洋得意地炫耀嘲笑我,「許筱禾,你最求而不得的東西對我來說得到的輕而易舉,我真是替你可悲啊。」
那桶水很冷,但我的心更冷。可是我不相信媽媽是完全不愛我的。
所以李悅意走後,我想盡辦法打開了門,直接逃學回到了家。
我告訴了葉雅李悅意的所作所為,心裏期盼著她會維護我。
可是李悅意隻是紅著眼眶說了一句「我沒有」,葉雅就給了我響亮的一記耳光。
她氣得渾身發抖,「你是不是看我喜歡悅意更多,才撒謊想出這個方法陷害悅意?你才多大年紀,品行竟然就這麼惡劣!」
我捂著半邊臉,茫然又無措地流淚,「我沒有撒謊媽媽,我說的都是真的。」
李悅意在葉雅懷裏哭得很傷心,「阿姨,你不要怪姐姐。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搶走了你的愛,姐姐才這麼討厭我。」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要給我跪下,「姐姐,我把阿姨還給你,你不要生我的氣......」
於是葉雅又給了我一個耳光。
拉著李悅意走掉前,她扔給我的最後一句話是,「殺人犯的女兒,果然有劣質基因。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當初沒生下你。」
「媽媽,我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我流著淚喃喃自語。
「可是你為什麼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相信我呢。」
5.
從那以後我在家裏越來越沉默,也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
葉雅想辦法讓我成了寄宿生,說她不想在家裏總是看到我,於是我沉默著收拾東西搬到了學校。
她每月會給我一筆錢,可是那些錢連最低額度的正常花銷都支撐不了。我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議,和她商量著多要一點錢,得到的卻是她懷疑的話語。
「我給你的錢還不夠嗎?你要這麼多錢,是不是染上什麼壞習慣了?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你就變成和你爸一樣的人了!」
她的眼神和話語太冷漠也太傷人,所以我學會了閉嘴。
我開始謊報年齡,到要坐車幾小時才能到的郊區酒店,做服務員端盤子打雜賺生活費。
盤子很重,重到我要用整條手臂托著才能端動。
工作很累,累到下班後我經常坐公交睡過站。
在我拚命為自己的生計奔波的時候,葉雅帶著李悅意買商場裏幾百塊一條的公主裙,買蛋糕店裏價格昂貴的甜品,買玻璃櫃台裏標價不菲的精致項鏈。
她和李揚一起帶著李悅意去最難買票的遊樂場,玩一整天後發朋友圈說,「這是我們一家三口度過最難忘的周末。」
我放大他們朋友圈的照片,看見葉雅看著李悅意的眼神裏,有我從沒見過的慈愛和關懷。
真好,他們看上去才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我隻是個多餘的外人。
於是我用服務生工作服的袖子胡亂摸兩把眼淚,繼續到後廚去幫忙。
其實很久以前,我也鼓起勇氣和葉雅要求過,能不能帶我去一次遊樂場。
結果她很認真也很冷漠地對我說,「許筱禾,你和悅意不一樣。你不能過富足的生活,也不能擁有任何好東西。你享受了好的生活,就會越來越貪婪,欲望一旦得不到滿足,就容易變成和你爸一樣的人。我這樣是為你好。」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主動要過任何東西。
因為我知道,我不配。
靈魂狀態的我漂浮在半空中,看著在前廳後廚,不斷忙碌的自己,覺得既心疼又難過。
我總以為我已經足夠強大。
原來再經曆過一次,也還是會感受到窒息一般的難過和疼痛。
留下的傷疤從來沒有愈合,隻是被刻意遺忘了而已。
6.
我18歲那年,繼父走在大街上,被意外掉落的巨型廣告牌砸爛了腦袋。
得知李揚的死訊後,葉雅和李悅意哭得差點背過氣去。
我卻隱隱鬆了口氣。
因為我再也不用蹲在地上收拾漫進地板縫的醉酒嘔吐物,不用承受李揚時不時「殺人犯女兒、小雜種」的嘲諷,不用被逼著給他咬手臂上的肉。
最重要的是,我再也不用忍受李揚帶著詭異興奮的打量目光。
也許我知道那代表著什麼,也許我不知道那代表著什麼。
但並不妨礙我感到深深的恐懼。
他死了,我終於能鬆口氣了。
所以我哭不出來。
葉雅問我為什麼不哭,我也回答不出來。
所以她紅著眼睛罵我,「殺人犯的孩子果然冷血無情。你爸說不定就是被你克死的!」
她用最惡毒的神情吐出最傷人的話,「你為什麼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你怎麼不走在路上被車撞死!你給我滾,我沒有你這麼冷血的女兒,你以後再也不要喊我媽!」
我渾身血液冰涼。
世界上怎麼會有媽媽,會詛咒自己的孩子去死呢?
7.
我渾渾噩噩離開了家,卻無處可去。
吹了很久冷風後,我才想起今天是周末,還要到酒店去上班。
我流著眼淚自嘲地笑笑,哪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還是不得不為生計奔波。
因為賺不到錢的話,我連上學的機會都會失去。
坐車幾小時後,我精神恍惚地穿過馬路,卻被一輛搶紅燈的貨車狠狠撞飛到路邊,身體滾下了路邊的斜坡。
躺在地上抽搐的時候,我拚盡全力摸出手機,下意識撥打的,還是葉雅的電話。
我的靈魂守在快要死了的自己身邊,知道這個電話最終沒有接通。
所以我讓自己的靈魂回了家。
我想知道,她不接電話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我漂浮在半空,看見哭腫了眼睛的李悅意對葉雅說,我有話要對你說。
葉雅因為李揚的死顯得十分疲憊,可她還是非常溫柔地把李悅意拉到麵前,溫柔地問李悅意要說什麼。
我從來得到過葉雅那麼溫柔的神情。
我想哭,卻流不出眼淚。
我忘記了,靈魂是不會流眼淚的。
李悅意紅著眼睛,「阿姨你一直以來對我都很好,就像親生媽媽一樣,可是我從來沒喊過你一聲媽。現在爸爸去世了,我突然明白應該珍惜眼前的人,不應該再任性。」
葉雅敏銳地察覺到什麼,神情激動起來。
果然,李悅意撲到了她懷裏,喊了一聲「媽」。
葉雅激動地眼淚直流,一個勁撫摸著李悅意的頭發,「媽媽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這麼多年的辛苦真的沒有白費,媽媽以後也一定會對你好的......」
眼前的兩人抱在一起,親密得好像一對真正的母女。
可是媽媽,那我呢?
你一直以來渴求的事變成了現實,但你還記得一直在喊你媽媽,但從來沒有被你多看一眼的我嗎?
手機響了。
葉雅拿起來看了一眼,掛掉了。
「沒事,」葉雅對著李悅意笑笑,「騷擾電話。」
巨大的悲傷感籠罩了我,讓我的靈魂都顫抖起來。
因為我看到剛剛的來電顯示,沒有備注,隻有一串數字。
與此同時,我的靈魂猛然一震。
我知道,許筱禾死了。
有著上一世記憶的我,知道電話被掛掉後我還沒來得及再撥打120,就已經沒了呼吸。
牆上的電子鐘敬業地告訴我,現在是11月17日23點58分。
我恍惚起來。
11月18,好像是我的生日。
從沒人給我過過生日,我自己都快忘記了。
所以17歲的許筱禾帶著遺憾和不甘,永遠死在了18歲生日零點之前。
8.
葉雅後來一直在忙李揚的葬禮和後事。
直到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
張老師是我的班主任,對我一直很關心,在生活和學習上幫了我很多。她和葉雅說,我沒有準時回學校上學。
葉雅渾不在意。
她對電話另一頭的張老師說,「這孩子本來就品行惡劣,不回學校讀書也是很正常的事。說不定跑到哪裏鬼混去了。」
張老師愣住了。可能她從來沒見過,竟然會有這樣說自己孩子的媽媽吧。
「筱禾媽媽,筱禾這孩子雖然讀書的天分不算高,成績也一般,但是她很努力,而且在學校,我能感覺到她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孩子......」
「老師,」葉雅打斷了老師的話,「知女莫若母,您不用再多說了,許筱禾是什麼樣的孩子我很清楚。」說完就掛了電話。
葉雅坐著想了想,給我打了個電話。
當然,沒人接。
她氣得把手機摔在了沙發上。
葉雅決定先不管這個孩子了,她太不聽話,也太不懂事了。
不去學校又怎樣,聯係不到又怎樣。
能出什麼事呢?
葉雅坐了下來,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和疲憊感。
很多事情超出了她的控製。
深愛自己的丈夫死了,親生女兒又是個品性惡劣、很不懂事的。
葉雅抹了把臉。不過幸好,繼女還陪在自己身邊。
她是個乖巧聽話的可愛孩子,總算能給自己帶來點慰藉。
於是葉雅告訴李悅意,自己要出門買點菜,近些日子兩個人都太疲憊了,晚上應該好好吃一頓。
下樓沒多久,葉雅又覺得還是出去吃好。
她回了家,聽到李悅意在房間裏和人打電話。
她滿臉笑意去敲門,卻在聽清內容後僵在了原地。
9.
李悅意的笑聲尖銳刺耳,「我和你說,我那後媽簡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笑的傻逼!我爸不是去世了嗎,我擔心她不管我,於是改口喊她媽,把她感動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這麼好騙的人,怪不得我爸當初找她結婚,簡直白得一個免費保姆。」
「她還以為我爸多愛她,其實我爸說給奶奶治病的錢都在外麵養小三哈哈哈。當初我爸就知道這種老女人好騙,果然沒錯。而且你知道嗎,她那個傻逼女兒,這麼多年來也給我和我爸當牛做馬,還任我欺負!我爸一不高興就折磨她,還把她當狗逗,她壓根不敢反抗哈哈哈。」
「不過也是,我那傻逼後媽管都不管她,問都不問她一句,她說了又能怎麼樣。嘖嘖嘖,我那後媽不管親生女兒,轉過頭來掏心掏肺對我,也是個奇葩。不過誰讓我享受呢,我就閉嘴嘍。真笑死我了。」
葉雅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她剛剛聽見了什麼?深愛自己的丈夫披著假麵,繼女嘲諷自己是個奇葩,一直以來的和諧家庭不過是一場騙局?
她跌跌撞撞回到房間,哆哆嗦嗦翻出李揚的手機。
之前她從不看李揚的手機。
李揚意外身亡後,他的手機就一直被擱置在抽屜裏。
葉雅在手機裏翻出李揚和很多不同女人的聊天記錄。
他叫她們寶貝、乖乖,和她們聊些不堪入目的葷話,和她們吐槽家裏的婆娘是個帶拖油瓶的、人老珠黃的黃臉婆。
「那女人怎麼能比得上你呢,要不是看她好騙,我當初可不會和她結婚。」
「漂亮什麼呀,我也沒感覺出哪裏不一樣,不還是每天對我笑臉相迎的。」
「今晚我們老地方見,放心吧,我和那女人說我加班,她還巴巴的上趕子要來送飯呢,被我拒絕了。」
看著這些聊天記錄,葉雅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短短幾分鐘,就把她數年的美好人生全部推翻。到頭來,自己竟然一無所有。
我看著葉雅痛哭失聲,不知道該不該可憐她。
很久之前,我和她說,李揚不是真心喜歡你,李悅意也不是真的把你當媽媽。
結果她給了我狠狠一記耳光。
「我好不容易有了愛我的人,開始了新的生活,為什麼你總是想盡辦法要破壞這一切!你和你爸爸一樣,都看不得我好是嗎!」
媽媽,曾經被你忽視的真相現在血淋淋擺在你麵前了,你是什麼感覺呢?
葉雅哭了很久,忽然想起來,自己並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一個女兒。一個親生女兒。一個一直愛她,也渴望她愛的親生女兒。
葉雅拿起手機,剛想給我打個電話,就先接到了一個來電。
「喂您好,請問您是葉雅女士嗎?很不幸地通知您,今早有人發現了您女兒許筱禾的屍體並報案,請您來警局認領屍體並配合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