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歲生日這天,才發現我被戴了綠帽子。
糟老頭口口聲聲,說他們才是真愛。
我自願離婚,成全這對狗男女。
可是——
“你真的確定,能跟她白頭偕老嗎?”
今天是我60歲生日。
原本,我想去國賓飯店慶祝,可我的丈夫陳書意說,“外麵的飯不幹淨,我胃病犯了,不想出去折騰。”
兒子陳宇豪也說,“媽,您廚藝這麼好,幹嘛出去花這個冤枉錢呢?我平時上班忙,想吃您做的飯太難了,不如就在家裏辦,我買個大蛋糕,一家人多熱鬧啊!”
我有些猶豫,主要是年紀大了,幹活不像從前那樣利索,怕張羅不來。
女兒陳靜儀主動提出,“媽,您別擔心!您可是壽星啊,怎麼能讓您一個人操勞呢?那天我跟公司請個假,早點回來幫你一起做飯,怎麼樣?”
他們一致同聲,說會給我一個難忘的生日。
我笑著答應了。
可真到了這一天,卻發生了變數。
陳書意退休以後,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很少單獨出門。
可他一大早穿戴整齊,問他要做什麼,卻神秘地不肯說。
直到天色昏暗,也不見人回來。
倒是陳宇豪打來電話。
“媽,甜甜在學校出了點事,我這會兒走不開,讓爸先過去一趟,你好好在家待著,千萬別著急啊!”
甜甜是我的小孫女兒,今年剛滿十歲,十分乖巧可愛。
我心提起來,正想問發生了什麼,對麵卻匆匆掛斷。
再打過去,卻是怎麼都不接了。
過了一會兒,女兒打電話來,說老板臨時通知加班。
“媽,實在對不起啊,沒想到會這樣。”
她語帶歉意,隔著手機都能聽出撒嬌的滋味。
“我可能今晚要缺席了,媽,您千萬別見怪,趕明兒放假了,我一定給您補上!”
女兒研究生畢業,好不容易進大廠工作,她的難處我懂。
當下便安慰她,“生日每年都能過,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再抬眼時,天已經黑透了。
眼看壽宴辦不成了,我有些失落。
但成年人各有各的不容易,我也是過來人,道理都明白。
我出門,去家門口的蛋糕店,給自己挑了一塊四寸的小蛋糕,勉強算是儀式感。
蛋糕吃了一半,卻被手機上的消息推送吸引住了。
當初,我去國賓飯店問價,關注了他們的賬號。
卻在剛剛發布的視頻裏,看到了我的家人。
他們一個個都是大忙人,忙到無法回家陪我過生日。
此刻卻集體出現在國賓飯店,眾星捧月般圍著蘇溫心。
蘇溫心比我小五歲,今天正好是她退休的日子。
陳書意親手給她切蛋糕,笑得滿臉褶皺。
“溫心,祝你退休快樂,以後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女人身穿旗袍,頭發挽得一絲不苟,嘴角勾起溫柔的笑意。
“書意,謝謝你。”
而後,她看著我的兒女,慈愛地說。
“還有你們,宇豪和靜儀,你們的心意我都收到了,有你們陪著我,我真的很幸福!”
短短的視頻裏,四個人相視而笑,氣氣氛融洽和諧。
難怪飯店會誤會,打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標語,用來招攬生意。
可他們哪知道,視頻裏的主人公,原是一對狗男女啊。
我與陳書意結的婚姻,一開始就不純粹。
當年,他是村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卻因為家裏窮,被逼著輟學打工。
我是家中獨女,父親看好陳書意,跟他提條件。
“隻要你娶了小福,我資助你上大學,隻是你要承諾,今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拋棄她。”
陳書意答應了。
我們的婚禮很倉促,兩個不相熟的人,客客氣氣地走完儀式。
新婚沒幾天,陳書意就以開學為由,離開了村子。
作為他的妻子,我其實很慚愧。
農村教育條件差,父母思想傳統,我勉強上了小學,之後就一直務農。
跟陳書意比,實在有些配不上。
我能做的,就是替他孝順父母,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可是好景不長,我們結婚的第二年,老家遭遇一場暴雨,山洪引發泥石流,陳書意的父母都死了。
我永遠記得,他連夜趕回來,滿身風塵,落魄地跪在地上。
他說,“小福,我沒有家人了。”
那一刻,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自作主張,提出要進城陪讀。
父母舍不得,怕我在外麵受委屈,私下裏給我塞錢。
母親說,“小福,書意這孩子心大,怕是不好相處的。你是個實在娃,有什麼矛盾,你多體諒他些,兩口子在一起,總要把日子過下去。”
我笑著答應,“知道了。”
陳書意回城那天,在汽車站看到我,眼裏沒有驚喜,全是意外。
“你在這兒幹什麼?”
他左顧右盼,頗有些不耐煩。
“別送了,一會兒天黑了,回去的路不好走。”而我自顧沉浸在興奮和喜悅中,拉著他喋喋不休。
“書意,我不回村兒裏了,我陪你到城裏讀書。”
“爹給了我錢,我們可以租個房子,以後我給你做飯洗衣,照顧你的生活。”
“放心吧,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呢!”
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太勤快。
初來乍到,很快就在學校附近找到落腳處,收拾好房間,我和陳書意安頓下來。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比我想象中更優秀。
他是文學院的高材生,也是重點培養對象,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書。
我見過他的同學們,個個都青春昂揚,渾身充滿朝氣。
隻是他們見到我,卻並沒有那麼友好。
“你是陳書意的妻子?”
一個燙頭女郎問我,“什麼時候結的婚,領證了嗎?隻是辦酒席的話,是不算數的。”
她說,“陳書意有意中人,那女孩跟你可不一樣,他們本來是一對的,你是第三者插足,明白嗎?”
我不明白。
當晚,我便問陳書意。
卻隻得到他的敷衍。
“沒有的事兒,你別聽他們瞎說。”
他頭都沒抬,隻留下一句。
“杜小福,你爹對我有恩,我答應他的事,一定會做到,你放心吧。”
見我呆呆的,他突然笑了。
“怎麼,才來城裏幾天,心就大了嗎?難道你還想說,你要的不是婚姻,而是愛情嗎?”
他發出長長的歎息。
“愛情太奢侈,你跟我都不配擁有。”
他看著我,明明人就在身邊,笑意卻不及眼底。
“杜小福,我這一輩子,全在你手裏了。”
後來,我們過了幾年平淡的生活。
陳書意很爭氣,大學畢業以後,又讀了研究生,憑借出色的科研成果,留校當了老師。
同一年,我查出懷孕,雙喜臨門。
陳書意很重視這個孩子,說他是福星。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他騎自行車帶我,路上十分感慨。
“小福,這些年都虧有你,我取得的每一項成果,都離不開你的付出。”
“遇到你,是我三生有幸啊。”
言猶在耳,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可沒想到,新學期來臨時,他收的第一個學生,竟然會是蘇溫心。
傳聞中陳書意的白月光。
起初我並未在意。
這幾年,我與陳書意朝夕相處,很少有紅臉的時候。
他為人端正,性格清冷,對誰都不冷不熱。
唯獨和我在一起,偶爾會流露一絲溫情。
我原以為,我們之間即使沒事愛情,至少可以夫唱婦隨,相伴到老。
可直到蘇溫心出現,讓我頭一次產生懷疑。
陳書意變了。
據說蘇溫心的成績很一般,在一眾考生裏,算是墊底的。
陳書意破格錄取,不顧旁人質疑,執意收下了她。
蘇溫心心存感激,隔天就提著東西上門,要拜訪陳書意。
出師有名,人卻不是那麼回事。
她一進門,看見我微隆的小腹,眼睛就紅了。
等陳書意開口,態度生疏冷漠,蘇溫心受不了了。
她當場崩潰,捂著臉哭。
“書意,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從前是我辜負了你,是我自作自受,可看見你跟別人結婚,我真的接受不了……”
蘇溫心是陳書意的高中同學。
她家裏條件好,父親是個小領導,母親做服裝生意,膝下隻這一個女兒。
他們倆,曾經是同學眼中的郎才女貌,上演了富家女愛上窮小子的庸俗戲碼。
隻可惜現實殘忍,蘇溫心高考成績不佳,被父親安排相親,嫁給煤老板的兒子。
當時,陳書意找過她,求她不要答應。
“你給我點時間,我會出人頭地,回來娶你。”可蘇溫心態度堅決。
“這件事情,是父母之命,我無法拒絕。”
她狠心離開,轉身投入一場盛大的婚禮。
而陳書意被家庭所迫,麵臨輟學的危險。
後來的事,便是他娶我為妻,一步步寒窗苦讀走到現在。
日子雖不富裕,勝在平平淡淡。
而蘇溫心卻過得不好。
她坐在我家半舊的沙發上,哭得不能自已。
“我嫁錯了人,他是個浪蕩子,不斷拈花惹草,還酗酒家暴。我流產過兩次,已經無法生育了,他知道以後,就讓我淨身出戶……”
蘇溫心哽咽,一雙眼睛蘊了水光,留戀地看向陳書意。
“書意,我後悔了。”
當時,陳書意並沒有回應她。
在蘇溫心麵前,他是個專情的丈夫,一顆心都在我身上。
隻是流言四起,漸漸傳到我這裏。
我又一次問他,是不是放不下蘇溫心。
他說,“我都是當爹的人了,風花雪月,與我早都沒有關係了。”
他總是這樣,三言兩語敷衍我。
可我臨產那天夜裏,陳書意遲遲不歸,我腹痛難忍之際,碰巧鄰居登門,將我送到醫院。
等我醒來,陳書意坐在床前,滿懷歉意握著我的手。
“小福……”
他想解釋,支吾了半天,頹然地垂下頭。
“對不起…溫心說她被人跟蹤,很害怕,讓我過去找她,我不知道你會突然發作……”
我默然聽他說完,而後詢問孩子的情況。
陳書意愣了愣,然後說。
“是個兒子,白白胖胖,很健康。”
“哦,那就好。”
我以疲憊為由,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整個月子期間,陳書意忙前忙後,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和孩子。
我的冷淡,讓他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直到蘇溫心上門,提著一籃土雞蛋,要看兒子。
陳書意拉下臉嗬斥,“你隻是我的學生,一點分寸都沒有,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他向我保證,“我已經提出申請,將她轉至其他導師名下,以後我們不會再來往。”
蘇溫心很崩潰,在我家大哭一場,吵醒了繈褓中的嬰孩。
最後被陳書意趕了出去。
自那以後,便徹底淡出我的世界。
我與陳書意結婚三十多年,我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一直無怨無悔。
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把我當成傻子。
六十歲生日這晚,我一直坐在沙發上,直到淩晨一點,聽到開門的動靜。
女兒陳靜儀先進來,抬眼看見我,嚇了一跳。
“媽,您怎麼一個人坐這兒啊!這都幾點了,快去睡覺啊!”
後麵,陳書意父子陸續回來,用同樣關心的語氣,勸我趕緊去休息。
而我隻是問,“國賓飯店的菜,好吃嗎?”
他們齊刷刷變了臉。
陳書意說,“小福,你這說的什麼話,我又沒去……”
我拿出手機,點開視頻,打斷了他的謊言。
陳書意愣了,不自然地撇過臉,不敢與我對視。
陳宇豪站出來,滿臉理直氣壯。
“搞了半天,您為這事兒生氣啊,至於嗎?我爸和蘇阿姨多年的好朋友了,今天蘇阿姨退休,她無兒無女的,一個人多可憐啊,我們去陪陪她,不是理所應當嗎?”
我氣結,“所以我就活該一個人過生日嗎?”
我質問他,“在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嗎?”
“媽,您說什麼呢!”
陳靜儀歎氣,“大家都高高興興的,您何必掃興呢?我爸跟蘇阿姨早都過去了,隻是一頓飯而已,還能怎麼樣呢?”
她滿不在乎地笑,“知道您委屈,明天給您補上這個生日,行了吧?”
我沒有理會,隻是看著陳書意。
“所以,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小福……”
陳書意頓了頓說,“你別這麼小心眼兒,溫心也很可憐,她隻有這一個心願,我沒法兒拒絕。”
“所以,你就帶著我的兒女,給你的白月光慶祝,讓我變成那個可憐的老太太?“
“小福!”
陳書意有些激動,“隻是一頓飯而已,你還想怎麼樣?”
怎麼樣?
我冷笑,“陳書意,我要跟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