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色將黑的時候，柳大壯、高廣利等幾名村幹部，都不約而同地湊到村口的小廣場上閑聊著。他們表麵上都好像不太在意的樣子，可是目光卻都時不時地向著進村的那條路上瞟去。

終於，隱隱聽到驢車的鈴鐺聲響起，幾人都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踮著腳向道路盡頭看去。

很快就看到一駕驢車出現在村外的土路上，慢悠悠地向村口而來。

“咦，怎麼隻有老徐一個人？小唐呢！”

高廣利眼尖看到驢車上隻有徐會計一個人，於是便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柳大壯手一抖，抽了一半的旱煙掉在地上，隨後皺起眉頭來，心中隱隱有些擔心起來。

很快，驢車駛到村口，徐會計停下車看了一眼翹首企盼的幾人一眼，輕咳了一聲，說：“你們這是在等小唐的消息吧？哎......小唐去縣裏了，今天應該回不來。”

柳大壯疑惑地問道：“你們不是去鎮上嗎？怎麼他又跑縣城了？”

徐會計甩動了一下手裏的鞭子，歎著氣說：“本來是要去鎮上的，不過路上我和他說了一下村裏前些年為了種植桃樹，欠下銀行五萬元貸款，並且一直沒能歸還的事。小唐知道這事兒後，沉默了一會兒就決定改去縣城。到了縣城後，他就讓我先回來，說是資金的事情他會想辦法解決的。”

高廣利立刻撇了撇嘴，說：“他想辦法？他能有什麼辦法！我猜他之前就是打著找銀行貸款的主意，這才誇下海口，說一定能解決建廠資金的問題。可現在知道咱們村在銀行那還有壞賬，肯定是貸不出錢來的，他這是下不來台不好意思麵對我們，所以才躲去了縣城吧？”

治保員劉根生似乎是覺得高廣利的分析有些道理，不禁為難地說：“那我們明天還要不要繼續組織大家上山修剪桃樹了啊？這要是我們折騰一大頓，最後廠子卻建不起來，咱們幾個還不得被村裏人給罵死啊？”

高廣利哼了一聲，說：“還不都是被那個小唐給害的！要我說......這事兒根本不靠譜，明天還是讓大家各自回家種自己的地去吧！”

“不行！”

柳大壯雖然同樣感覺心裏沒底，但這時候卻是十分果斷。

“既然我們在開會時已經答應了小唐，那就不能食言。除非小唐親口承認弄不到資金，這個項目徹底放棄了，不然明天該怎麼幹還得怎麼幹！反正今天都已經組織村裏的勞力上山幹了一天活，如果工廠真的建不起來，我們怎麼都得挨罵。”

高廣利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頭說：“柳主任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不過要是到時候村民鬧起來，這責任也得柳主任你擔著啊！”

柳大壯很是不屑地斜了老高一眼，說：“我是村主任，不管村裏出了什麼事，還能少得了我的責任嗎？如果怕擔責任的話，那我們就什麼都不要做了，祖祖輩輩這麼一直窮下去是不是你就滿意了啊！”

見兩人越說氣氛越僵，徐會計連忙打圓場，說：“我同意老柳的意見，人家小唐都還沒有放棄呢，我們也不能拖他的後腿不是？反正最多一兩天的工夫就見分曉，之前和在縣城和小唐分開時我也有問過，他說不管事情能不能辦成，最遲三天之內一定會回來。”

高廣利一臉嘲弄地說：“好啊，那就等他三天！如果三天後他還沒回來......那大家還是該幹嘛幹嘛吧！”

一夜無話。

接下來的兩天，柳大壯親自帶領從各戶抽調出來的勞力上山，給果園裏的桃樹打頂、剪枝、殺蟲。

桃樹上都已經掛果，這時候打農藥其實已經晚了，不過現在也隻能盡力而為。好在他們東河村的這片桃林往年的病蟲害也不太嚴重，而且現在村裏也沒有錢去買農藥，隻能采取物理方法來除蟲。

比如，在桃樹枝上掛幾塊黃色的膠合板，再在膠合板上刷一層糖醋汁。這樣一來，就能有效地將蚜蟲等病害蟲引到黃板上，粘附其上，再一暴曬就會被消滅。

類似的土辦法有很多，效果好壞有時候還得看運氣，但肯定沒有噴農藥殺蟲的效果徹底。好處是這樣種出來的水果安全、無害，屬於是純綠色有機食品，就是過幾個月桃子熟時，產量必然會受到一些影響，這也是沒辦法的。

村民也都聽說村裏新來的大學生，說是要在村裏建廠，把桃園裏的果子做成罐頭，這才讓他們都上山來拾弄果園。

對這事兒大家都挺新鮮的，不時就有人來找柳大壯打聽。還有的人幹脆就是來找柳大壯要招工指標......畢竟村裏開工廠，那肯定得在河東村招工人吧！但村裏能建多大的廠子，需要的工人肯定不多，自然是要先下手為強。

柳大壯是個實誠人，在建廠資金沒著落之前，他自然是不會隨便答應大家什麼。不過他也知道這時候要說辦廠的錢還八字沒一撇，保管這些村民直接就給你撂起挑子，因此也沒敢多透露什麼，隻說招工的事情他說得不算，一切都由新來的大學生做主。

然而，這天上午柳大壯正站在梯子上往桃樹上掛黃板的時候，就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鬧聲，隨後就見一群人扛著各種農用工具氣勢洶洶地向這邊走來。

柳大壯探頭看去，見這群人領頭的是牛二癩子，頓時就是一陣頭疼。

這牛二癩子是村裏有名的無賴，四十多歲了還是個老光棍，成天就知道喝酒、打架，要不就是調戲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晚上跳到別人家院裏去聽牆根......

這家夥就是典型的幹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

遠遠地，牛二癩子就衝柳大壯掄了一下手裏的鐮刀，惡狠狠地吼道：“柳黑子你今天給我說清楚，你天天讓我們起早貪黑上山收拾這些果樹，到底給不給算工錢？我怎麼聽人說，這些活兒都是白幹的呢！”

柳大壯黑著臉從梯子上跳下去，沒好氣地說：“你聽誰說這些活是讓你們白幹的了？這桃林是咱們村的集體資產，隻要你還認自己是河東村的人，那這桃林就也有你一份，你相當於是給自己家幹活，又怎麼是白幹的呢！”

牛二癩子被這番話繞得懵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把鐮刀往地上一插，怒道：“我去......說了半天，不還是不給錢嗎？柳黑子你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反正你讓我們幹活，就得給工錢！你要是不給錢，信不信我們今天就放把火，把這破桃林給你燒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