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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見天日之後

我弟弟無照駕車撞死了人,父母以死相逼讓我替弟弟頂罪。

理由是,我是個體戶,而弟弟有編製。

我被判了三年。

父母和弟弟一次都沒來探望過我。

出獄後我才知道,妻子已離世,公司沒有了,積蓄被掏空。

我的父母換了房子。我的弟弟開著豪車。

後來,我的父母哭著對我說他們錯了。

可惜太晚了。

出獄那天,沒人來接我。

我打電話給我老婆,提示音說該用戶已停機。

我打車回家,發現鎖換了。

敲了半天,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一臉疑惑的看著我。

「你找誰?」

「這是我家。你是誰?」我更疑惑。

中年婦女拿出房產證懟到我眼前,上麵確實是我家的地址,隻是換成了別人的名字,交易日期是兩年前。

「這房子的賣家叫‘趙麗娟’吧?我是她老公。」

這房子是我嶽父嶽母出的首付,所以房產證上隻有我老婆的名字。

中年婦女上下打量著我,說:「趙麗娟已經死了,就死在這房子裏。要不是價格便宜,我才不想買這凶宅呢,晦氣。」

說完就重重關上了門。

我愣在那裏,半天回不過神來。

我給嶽父打電話,接電話的是一名護工。

我按護工的給的地址來到郊區的一家養老院。

養老院條件很差,一個護工要照顧十幾個老人,態度蠻橫,罵罵咧咧。

護工一見到我就抱怨:「你們家已經欠費快一年了,而且從來不探望老人,真是不孝子。」

我打斷她的話:「我不是兒子,是女婿。而且我去了......外地,剛回來。」

護工還在喋喋不休:「女婿就是半個兒子。你送老人來的時候開著豪車,一身名牌,我還以為你是個體麵人嘞。」

「我送老人來的?記錯了吧?」那會我正在監獄裏服刑呢。

「錯不了。我們這種平民養老院,第一次見到開瑪莎拉蒂來的。大家還說,你那麼有錢,怎麼不舍得把老爸送到好點的養老院去。」

我明白了,送我嶽父來這裏的是我弟弟。

我和他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

所以當初我才能替他頂罪,因為監控裏看不出區別。

嶽父是腦溢血後遺症,失去了語言能力,癱在床上不能動,身上長滿了褥瘡。

「爸,我是張虎。」

我握著嶽父的手。

嶽父看著我,渾濁的眼裏流出淚來,嘴裏吚吚嗚嗚的似乎在說什麼,可我聽不懂。

嶽父的眼睛死死盯著一個抽屜。

我打開抽屜,翻出兩張死亡證明。

一張是我老婆趙麗娟,死因是「自殺」。

另一張是我嶽母,死因是「癌症」。

護工還在旁邊嘮叨:「你趕緊把你家老人欠的費用給結了,否則我們就把他放到大街上去了。這裏不是慈善機構。」

我嶽父嶽母都是退休教師,有穩定的退休金,可賬戶裏居然隻有九塊錢餘額。

我拿出自己的銀行卡付費,也被告知餘額不足。

我一查,發現裏麵的五十萬存款不見了,餘額顯示3.2元。

2

我撥通了我弟弟的電話,響了好久他才接。

「喂,哥,你出來了?」

「對,今天出來的。」

「哎呀,抱歉,我最近忙著籌備婚禮,把接你的日子記成下周了。」

我聽見電話那頭有個嬌嗲的女聲:「張龍,你看我穿這件婚紗怎麼樣啊?」

「寶貝,你穿什麼都好看。」

「哥,我正忙著試婚禮的衣服呢。你先去爸媽那兒吧,等我忙完了過去看你。」

不等我再說話,他直接掛了電話。

我給護工寫了保證書,承諾十天之內把錢交上,她才放我離開養老院。

我直奔父母家,卻發現他們搬家了,房子裏住的是租客。

他們把手機號和微信號也換了。

我一個親生兒子竟然聯係不上自己的父母,最後還是租客給了我他們的新號。

我打通了電話,他們也不記得我是今天出獄。

他們現在的住址,竟然是我嶽父嶽母的房子。

我走進那個房子,裏麵的一切都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沒有一點嶽父嶽母生活過的痕跡;熟悉的是,這裏已經完全變成我父母的家了。

「你們為啥換號還搬家?」

「為啥?還不是因為你進了監獄,讓我們老兩口天天被人指指點點,親戚朋友都來看笑話,不換號搬家咋能清淨?」我爸理直氣壯的說。

他好像忘了,我是頂罪的,犯錯的人不是我。

我媽出來打圓場:「過去的事,就別提了。」

「你們為啥住我嶽父嶽母的房子?」

「你嶽母死了,你嶽父住在養老院裏,這房子一直空著。看在都是親戚的份上,我們過來幫忙打理打理。」

「一邊免費住別人的房子,一邊收自己房子的租金,這算盤打得可真響啊。」

「你咋個跟你老子說話嘞?欠揍!」我爸作勢要打我,被我媽攔住了。

我媽說:「阿虎,我們真的是好心,房子一直沒人住會出毛病的。」

我問:「那我的房子呢?為啥賣了?」

我爸看了我一眼不說話。

我媽揉了揉眼睛說:「你進去之後你老婆就得了抑鬱症,兩年前自己在家裏尋了短見。我們怕你難過,就幫你處理了。」

我哽咽著問:「這麼大的事,為啥不早點跟我說?」

我媽說:「這人死不能複生。我們不是怕你知道傷心,影響改造嘛。」

我爹搶著說:「這事可怨不著我們,是你老婆自己想不開。」

我紅著眼問:「那賣房子的錢呢?」

我媽說:「娘做主,把錢借給你弟弟創業了。他當公務員也賺不了幾個錢,都是親兄弟,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還沒說話,我爹插嘴道:「他有什麼可介意的?阿龍的公司現在發展得多好,將來一上市,少不了給他哥分紅。阿虎還要感謝咱們嘞。」

那套房子貸款已經還完了,少說值兩百萬。我爸媽卻很有默契的隻字不提究竟賣了多少錢。

「說起來,你不在這三年,我們也幫你做了不少事。」

「是啊,你嶽母得癌症死了。你嶽父腦溢血,生活不能自理,是我們幫忙送到養老院去的,還請了護工精心照顧,不然哪能活到今天。」

「既然是精心照顧,為啥養老院那邊欠費都快一年了?」

我媽說:「欠費?不可能吧。養老院那邊一直是你弟弟在聯係,你嶽父的銀行卡也在他手裏。你去問他吧。」

「我卡裏的五十萬存款呢?去哪兒了?」

我媽麵露難色。

我爸跳起來指著我說:「你一回來不關心我和你媽的身體,隻關心你的錢,你還有沒有良心?」

我媽攔住我爸,委屈巴巴的說:「阿虎,你那筆錢放在銀行裏也沒幾個利息。你爸覺得怪浪費的,就取出來投資到股市去了。」

我在裏麵也知道,這幾年股市差得一塌糊塗,有個哥們就是因為挪用公款炒股進去的。

我強壓著怒火問:「五十萬現在賠得還剩多少?」

我媽支支吾吾不回答。

我爸倒比我更生氣似的,大聲嚷嚷:「你跟你老子算那麼清楚幹嘛?我早晚會把錢賺回來還給你的。馬上就有大行情了。」

3

接連遭受打擊,我感覺腦子木木的,手腳都沒力氣了。

我媽把我拉到餐桌前坐下,說:「什麼事都不如吃飯重要。來,先吃飯吧。」

爸媽並沒特意為我準備飯菜,桌上隻有他們吃剩的殘羹冷炙。

我媽把剩菜剩飯用微波爐熱了一下,端到我麵前,笑著說:「今天剛好做了羊肉。媽記得你最愛吃羊肉了,多吃點。」

我看著麵前的羊肉,胃裏一陣翻騰。我從小就受不了羊肉的膻味。

喜歡吃羊肉的是我弟弟。

我放下筷子說:「媽,我還是出去吃吧。」

我媽的笑容僵在臉上。

我爸拍著桌子吼:「你擺臉色給誰看呢?別以為我們都欠了你的。烏鴉還知道反哺呢。你連隻鳥都不如!」

我媽擠出個笑對我說:「要是家裏的飯菜不合口味,那出去吃也行。」

我看著我媽的臉,忽然有點不忍心,說:「媽,我不出去了。我也不餓,就是有些累了。我先進屋睡覺了。」

說完我拎起包走向臥室。我媽卻忽然拽住了我的衣服。

她吞吞吐吐的說:「那個,阿虎,這個房子隻有兩間臥室。我和你爸住一間,另一間是你弟弟住的。」

我說:「阿龍不是要結婚了嗎?」

我爸理直氣壯的說:「下個月才辦酒席,在那之前肯定還要在家裏住啊。」

這是什麼意思?

我愣住了,難以置信的問:「你們這是攆我走?」

我媽說:「阿虎,你這話說得太難聽了。隻是想,你能不能暫時住到外麵去?等你弟弟辦完婚禮搬走了,你再回來。」

我爸在旁邊幫腔:「阿龍的未婚妻膽子小,你一個剛出來的人,別再嚇著人家。回避一下也是應該的。」

我徹底氣炸了。

我大聲說:「這是我嶽父嶽母的房子,你們在這兒充什麼主人?要走也是你們走!」

我媽直接坐在地上哭起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爸跳著腳喊:「反了你這個忤逆的不孝子!」

我爸抄起掃帚要打我。

我媽一邊攔住我爸,一邊捂著胸口喊「喘不上氣」。

我爸揮著掃帚對我吼:「張虎,你還不快滾!難道要把你媽活活氣死嗎?」

我看著他們,心寒透了,二話不說拎起包離開了。

4

從家裏出來,我給弟弟打電話。

我是為了救他才變成今天這樣的,他總不會不管我吧。

電話接通了,我直截了當的說:「阿龍,家裏沒地方住,你幫我租個房子吧。」

我弟弟那邊半天沒說話,我以為信號斷了。

「喂,阿龍,你還在嗎?」

他輕咳了兩聲,說:「嗯,是這樣的,哥。我現在也是公司老板,而且公司要上市了,特別忙,實在是沒時間。這件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一下吧。」

「你沒時間那你的下屬也沒時間嗎?都當上市公司的老板了,手底下總該有幾個人能使喚的吧?」

我弟裝模作樣的說:「哎呀,哥,你那都是江湖做派。現在講究科學管理。就算是老板,也不好麻煩員工辦私事啊。」

我沒好氣的說:「你不肯出力,那就出錢吧。我剛出來,身上沒多少錢了,你轉我點。」

我弟說:「好的,哥,沒問題,我這就轉給你。」

說著掛了電話。

我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收到轉賬,兩千元。

這點錢還不夠我租房子的。

我再打弟弟電話就接不通了,始終是忙音。

我隻好自己去中介找房子。可我拿不出無犯罪記錄證明,根本租不到好房子,隻有老破小和群租。

無奈之下,我決定住辦公室。

進去之前我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在網上賣各種五金件。

生意雖小,但經營得不錯,足夠豐衣足食。

我在市場街盤了一個商鋪,既是辦公室也是倉庫。

商鋪的租金我一次性付了五年的。

網店也雇了人負責進出貨,就算我不在也能正常運營。

我來到公司門口,發現門鎖著,門上貼著一張紙條「暫停營業」。

透過玻璃門,我看見屋裏積滿了灰塵,應該已經停業很久了。

貨架上空蕩蕩的。

我急忙打小李的電話,他是我雇的員工,也是這三年裏唯一去探望過我的人。

「張哥,您回來啦。」小李的聲音透著真摯的開心。一個外人比家人更在乎我。

「小李,店為什麼關了?」

「咦?張哥,不是您要結業的嗎?」

「我什麼時候說的?」

「去年三月份,您父母和弟弟拿著您簽字的股權轉讓書,把店給賣了。」

「什麼?!」

「他們把貨都清倉了,賬上的錢也都拿走了。」

「公司賬上當時有多少錢?」

「倉庫存了很多貨,清完大概有七、八十萬吧。」

我感覺天塌了。這家店是我的心血,也是我東山再起的底氣。如今這口氣散了,我不知該何去何從。

「你現在過來見我。」我要讓小李當麵給我講清楚。

小李為難的說:「張哥,公司沒了一年多了,我早就找到新工作了,現在在外地出差。等我回來就去看您。」

小李掛了電話。我一個人呆呆的站了半個小時。

那份股權轉讓書肯定是偽造的,但是不怪小李。他怎會懷疑我的至親呢?

我已經不想給我爸媽打電話質問了。他們隻會用「幫忙」和「為了我好」來掩蓋他們的貪婪和自私。

至於我弟弟,他早忘記當初跪在我麵前痛哭流涕求我救他的情景了。

天黑下來,今晚總得有個地方住。

我拿出鑰匙打開玻璃門,走進滿是灰塵的辦公室。

倉庫裏的折疊床還在,大概因為賣不了幾個錢,被留下了。

我把床支起來,整個人像泄了氣一樣癱在上麵。

在裏麵每天都盼著出來,現在出來了,卻害怕明天到來,因為不知該做什麼。

愛人沒了,事業沒了,錢也沒了。

我以為我還有家,可我爸媽和弟弟並沒把我當成家人。

我翻看著手機裏我老婆的舊照,像個女人一樣哭出聲來——哭我老婆,也哭我自己。

那一晚,我沒有睡著,一個人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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