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勞任怨嫁給江國恒五十年。
在他七十大壽那天,喝多了對著兒女們吐露心聲。
“當初要不是你媽死纏爛打,我早就和秀鳳雙宿雙飛。哪裏輪得到她?”
“我就是心地太善良,要不然我早就跟她離婚了。”
我站在廚房聽得一清二楚。
既然你想離婚,那我就成全你。
1
我知道他想離婚不是一天兩天了。
尤其是王秀鳳老伴死了搬回來後。
“當初要不是你媽,我跟秀鳳兩個人那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啊。哪個見了不是羨慕得不行的?”
我端著一盤切好的橙子走出去,小兒子連忙推搡江國恒。
“爸,快別說了。喝大了,說胡話呢。”
我丈夫大手一揮,“誰喝大了?我今天就要把這事兒說開了。我必須跟你媽把婚離了。”
“我都委屈了五十年了,人生都已經走到這個份上了。我一定要去追尋我的幸福。”
我把橙子放在桌上,“好,離婚就離婚。房子歸我,你淨身出戶去找你的王秀鳳去。”
江國恒沒想到我會如此利索地答應,回過頭看著我。
“你說的!兒子快給我錄下來。你媽答應跟我離婚了。我自由了。”
兩個兒子都僵著表情,生怕惹我生氣。
我給他們使了個眼色,“錄視頻啊!愣著幹嗎?”
小兒子機靈,立馬拿出手機錄下了老男人說的話。
【我江國恒今天就要跟萬雪梅離婚。我願意淨身出戶,我什麼都不要。我也要離婚!】
兒子把視頻發到了我手機上。
我來回看了好幾遍,越看越覺得開心。
這個死老頭,伺候了他五十年了。
終於能一腳踹開,去霍霍別人去了。
我高興還來不及。
第二天,他酒醒了。
躺在床上難受地讓我給他泡杯茶。
我在廚房準備早飯,權當聽不見。
“雪梅,給我倒杯茶!”
“萬雪梅!你聽到我說話沒有!給我倒杯茶!”
“好啊你,現在連我說的話都敢不理了?信不信我現在就休了你!”
他穿好衣服出來時,我已經在客廳吃好早飯,碗筷都已經收拾幹淨。
他看著空蕩蕩的餐桌,提出質疑:“早飯呢?你一大早起來連早飯都不做?我娶你回來幹什麼用?”
我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門口換鞋。
“娶我回來沒用是吧?那就離婚吧。”
我剛要走,他叫住了我。
“你個死老太婆去哪裏?你就這樣走了不管我了?”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穿著一身棉睡衣扣子扣得歪歪斜斜。
頭發亂糟糟的糟老頭子,也不知道哪裏來了自信。
“你是什麼三歲的孩子嗎?餓了不會自己找吃的?喝了不會自己起來倒水喝?要我怎麼管你?”
我越看越氣,甩上門就出門跳廣場舞去。
跟了他五十年,我吃盡了苦頭。
別人回家丈夫幫襯著幹點家務,他就是個甩手掌櫃。
以前日子不好過,家裏農活幹完回家還有一大堆的家務等著我幹。
他從沒想過要來搭把手。
隻有我一個人,伺候著這一大家子。
2
以前家裏還有個婆婆,婆婆也是個刻薄性子。
好不容易把她熬死了,我卻還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沒有。
江國恒就是個“殘廢”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嘴上說話還不好聽,對我那是百般嫌棄。
我真想不明白,自己當初到底為什麼非要嫁給他。
唉,後悔啊。
一路上遇到幾個鄰居都跟我打招呼。
“雪梅,你難得啊。平時這個時間都見不到你的。”
我苦笑著答:“是啊,我想開了。人都活到這個歲數了。要為自己而活。以後我跟你們一起跳舞。”
大家自然是歡迎的,廣場舞每天兩場。
上午九點到十點,下午六點到七點。
我跳到十點沒有回家,選擇去街上吃碗麵再回去。
回去路上瞧見了一直想吃的草莓,以前江國恒嫌貴不讓我買。
自己卻是每天一包中華香煙。
我買了一斤草莓又買了一份鹵雞爪。
江國恒戴的假牙,吃雞爪不方便,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吃過雞爪了。
回到家裏的時候,大兒子也在家裏。
兒媳在廚房給老頭子做飯,老頭子躺在臥室嚎叫。
我瞥了眼,沒搭理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們在五年前分房睡,原因是他睡覺做夢的時候會對我拳打腳踢。
有一次我被他一腳踹到地上,撞到了後腦勺。
在醫院觀察了好幾天才回家。
從那天起我們就分開睡了。
也是從那時候起,我終於能睡個好覺。
“兒子啊,你要給我做主啊。你媽欺人太甚啊。”
“他欺負我一個老頭子啊。我命苦啊,娶了你媽這種貨色啊。”
我把雞爪分了一點出來,拿進廚房,遞給大兒媳。
“你帶回去吃,媽買了好多。”
我接過大兒媳手裏的碗,“以後他再給你們打電話,你們不用來了。他那麼大個人,還能被活活餓死嗎?”
大兒媳把我拉到一邊問我到底什麼情況。
“媽,你怎麼又跟爸吵架了?他又打你了?”
我拍拍她,“他老了。打不動我了。他想跟我離婚,去跟村裏那個王秀鳳來一場黃昏戀。”
大兒媳今年也已經五十多歲,聽我這麼說,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我兒子走進來開導我,“媽,我爸就是說著玩的。昨天他不是喝醉了嗎!你別跟他斤斤計較。算了,一大把年紀了。還折騰什麼啊。”
我看了眼他,“你事事都向著你爸!小時候是誰一手把你帶大的。你爸連一口水都沒有喂過你。你現在這樣幫著他?”
大兒子無奈地撇撇嘴,“行,你們兩個自己解決吧。別沒事給我找麻煩,我也很忙的。”
我瞪了他一眼,“找你的是你爸,你跟我說幹什麼!”
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江國恒見我們都圍在廚房不搭理他,心裏急了。
“哎喲,你們都不管我死活啊。我要餓死了啊。”
我把兒子兒媳趕走,端著大兒媳煮好的白粥放到客廳餐桌上。
“要吃自己出來吃。”
說完我就進了房間,關門,反鎖。
我聽見他穿拖鞋走出來的聲音,“就給我吃白粥?你給我開門,我要吃魚,去給我買條魚回來燒。聽見沒有?”
3
我自然是聽見了,但我就是不搭理他。
外麵的雞爪燒得就是好吃,自己在家就是煮不出這個味道來。
想到曾經因為一個雞爪被他打得好幾天起不來床,我就覺得委屈。
他說雞爪都是骨頭,說我一身賤骨頭花錢買骨頭回來吃。
越想我這心裏就越恨。
剛結婚那會兒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能嫁給自己心愛的人。
嫁給他後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個好男人。
或者說就不是個人。
江國恒以前在廠子裏上班,受了氣就回來撒在我身上。
我就是他的出氣筒,對著我大吼大叫,拳打腳踢,那都是曾經的日常。
可那時候的我軟弱,我害怕他。
他年輕時力氣真的很大,有時候吵架還會把我辛苦做出來的飯菜都掀了。
兩個孩子也要跟著我一起餓肚子,他自己卻跑到外麵去買吃的。
......
門外的喊聲越來越大,突然安靜了,再後來一聲一聲砸門的聲音。
這老頭子怕是瘋了吧。
我打開門,一把推開他正要落下的錘頭。
“江國恒,你不要在這裏犯渾。既然要跟我離婚了,你還一直來煩我幹什麼?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離婚。”
“然後你就搬到王秀鳳家裏去住好吧。我祝你們白頭到老、永結同心、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江國恒氣得說不出話,抬著手要落下,被我一把抓住。
“打我?你還想打我?我被你打得還不夠多嗎?”
我掰著他的手腕,痛得他哇哇叫。
“離婚!必須離婚!我絕對不要跟你這種婆娘一起生活。”
我冷哼一聲:“明天誰不離婚,誰是畜生。”
他的脖子明顯一哽,“離就離!”
第二日,小兒子來接我們去了民政局。
在他的再三確認下,我們把婚離了。
我拿著離婚證笑得合不攏嘴。
當晚我們再一次相聚一堂,小兒子請客。
“爸媽離婚了,你們打算繼續住在一起還是分開住?”
劉國恒率先發言:“分開住,必須分開住。我一天都不願意跟她待在一起。”
小兒子繼續發言:“那行,媽你就繼續住在現在的房子裏。”
“爸~您是想送到養老院還是送回鄉下老房子住?”
老頭明顯一愣,但幾秒後又似想起什麼,“我回老房子住。”
嗬嗬,猜也知道他那腦子裏在想什麼。
第二天,大兒子來給老頭子收拾了東西,直接搬到了鄉下村子裏。
村裏的房子很久沒住了,大兒媳給我打電話訴苦,說自己打掃了一天,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還跟我說了,老房子隔壁那個老阿姨,王秀鳳。
“媽,我們一回去,那老阿姨就過來找爸了。我看兩人這是聯係了一段時間了。”
“你知道那阿姨說什麼嗎?她說讓爸直接住到她那兒去,讓我們別收拾了。”
我冷哼,“你爸去了嗎?”
大兒媳支支吾吾,我猜也知道這死老頭一定是去了。
“行了,都離婚了。他愛跟誰住就跟誰住。我是管不著了。”
大兒媳電話掛斷後,我又給小兒子打了個電話。
“兒子,抽空過來給媽家裏門鎖換一個。”
小兒子聽話,一口答應了下來。
我的老年生活也從這一刻正式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