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嫁的光風霽月寒門才子。
隻因我被山賊擄走淩辱,卻被他救贖,且許諾娶我為妻。
可成婚不久,他忽然變了一副嘴臉。
對我冷言冷語,被逼到絕路的我選擇自我了斷。
死後被他指著譏諷嘲笑。
“你以為我愛你?”
“你知道嗎?關於你受辱之事的話本子,可是在市井裏廣為流傳啊。”
“你覺得我為何會那麼清楚你受辱的事呢?”
1
“謝小姐,這是我為你單獨作的詩親手畫的小像,請你收下。”
江逾白把一幅題著詩畫著我畫像的卷軸遞給我,眼中透著誌得意滿。
要是上一世,我一定會激動得收下,可是現在......
【不是就喜歡我這樣的才子麼,我親自寫給你的詩詞,難道還打動不了你?】
耳邊忽然傳來江逾白的說話聲,可他的嘴明明沒有動。
難道重生回來,我竟然能聽到江逾白的心聲了!天助我也......
我不動聲色,斂下內心的激動。
“哇,江公子又有新作,還是單獨寫給你的,阿瑤你何其有幸啊。”
跟我在身邊的崔婉兒也在幫著捧江逾白的臭腳。
江逾白,是出身寒門的一介書生。
但最近他數次在文人墨客的聚會中作出驚豔眾人的詩句,一時間滿城傳誦,都說他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可是直到上一世我死去之後,才知道他是異世穿越來的人,穿越來時還隨身帶了一本《中華詩詞大全》的寶書,而那些名動一時的詩句,都是他從書裏抄來的。
所以現在我再看眼前這個所謂“才子”,隻剩滿眼的不屑和厭惡。
雖然,他確實是生就了一身好皮囊,可惜這看似光風霽月的外表下,是空空如也的腦袋和惡毒的心腸。
“阿瑤,快接著啊,多少世家貴女都想求江公子為她們作一句詩都不可得呢。”
崔婉兒催促著我,江逾白看我沒反應,還以為我高興傻了,準備繼續散發他的魅力。
他攤開卷軸直接讀了起來:“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謝小姐,你覺得這句詩怎麼樣,我覺得隻有這樣的詩句才配得上你這樣的出塵佳人。”
惡心。
我的心裏隻想到這句話。
而且還是個竊賊,這不就是《中華詩詞大全》裏那個叫杜甫的詩人寫的嗎?
2
上輩子我很吃他這一套,他靠著這一套附庸風雅的招數和極具迷惑性的外表,讓我對他十分傾心。
但是礙於士族寒門的門第差異,我還是很猶豫。
我所在的這個時代,寒門士族等級分明,寒門子弟也可以出來做官,但沒有人脈和家族背景,就隻能做一些低品級的小官吏。
如果想出頭,必須要獲得士族大家的舉薦才行。
我們謝家不僅是士族,還是妥妥的高等士族,像江逾白這樣出身寒門的青年學子,交個朋友甚至私下當個男寵都是正常的,真的要嫁給他卻是有些驚世駭俗。
上一世,看我一直猶豫不決,江逾白急了,為了徹底攻略下我,他使下了一個狠招。
他派人假扮山賊擄走了我,那些山賊狠狠地淩辱了我。
等我被救回家時幾乎奄奄一息。
在我們這個時代,女子的貞潔高於一切,萬念俱灰下我準備一尺白綾了結了自己。
可是此時江逾白出現了,他說他不嫌棄我,他安慰我說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錯,女子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並且,他願意娶我。
就這樣,我被他的“真情”感動,我心甘情願嫁了他,他終於攻略成功。
可是成婚後不久,我被山賊擄走後又被才子救贖的“感人”故事,竟然被寫成了話本流傳到市井之中。
我被擄走後受辱的過程還用了大量筆墨詳細描寫,簡直低俗不堪。
人們爭相購買傳閱,成為街頭巷尾、勾欄瓦巷人手一本的暢銷書,據說話本作者大賺特賺。
雖然話本中沒有點名道姓,但無一處不暗示是我,我徹底淪為了整個世界的笑柄。
而那個曾救贖我的江逾白,此時也翻臉不認人,對我冷言冷語地譏諷,我終於受不了刺激自戕而死。
也是死後才知道,那話本正是江逾白親筆撰寫,他還靠此賺下不菲的金銀。
3
現在聽著江逾白讀著刻意諂媚我的詩,我眼中的厭惡快要藏不住了。
此時,又有一眾貴女成群結隊走過來。
“哇,這不是江公子嗎?果然腹有詩書的人,氣質也卓爾不群。”
貴女們議論著,江逾白挺了挺脊背,越發得意。
他一把將卷軸塞到我手裏,還故作親密地湊過來,低聲說道:“謝小姐,快收好吧。
這是我單獨寫給你的,全是我的肺腑之音。”
我看著被塞到手裏的卷軸,皺緊了眉頭,使勁把卷軸窩成一團,隨手丟進旁邊的湖裏。
江逾白和崔婉兒都被我的舉動驚到了。
“阿瑤,你瘋了!你怎麼這麼糟蹋江公子的心意。”
崔婉兒跺腳,不可置信地說。
“你喜歡就讓江逾白給你寫一首,反正我不稀罕。”
我冷眼看著崔婉兒——這個江逾白真正的心上人。
崔婉兒是個孤女,幾年前被我父親領回家。
她為人機靈,嘴甜,善於察言觀色,對每個人都體貼周到,我們謝家幾乎人人都喜歡她。
上一世,我也一直把她當成親姐妹,跟她形影不離。
可是我死後,她很快就嫁給江逾白做了填房,還被我父親正式收為義女,改了姓氏,成了謝家女,頂替了我的位置。
原來,江逾白攻略我的事她一直知道,並且一直在背後出謀劃策。
讓山賊擄走我更是她提出的一石二鳥的“妙計”。
而她真正的身份,也根本不是我父親部下的遺孤,而是我父親在外與歌姬所生的私生女。
後來隨著江逾白得到係統獎勵,地位不斷攀升,他們又使計害死了我母親,把崔婉兒的親生母親接進了府。
江逾白和崔婉兒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又趕緊心虛地移開目光。
“阿瑤,你說什麼呢?江公子傾慕的是你啊,你不是也一直傾心於他嗎?”
崔婉兒故意說得很大聲,她就是想讓其他人聽到我和江逾白互相傾慕,在外傳播我們的緋聞,壞了我的名聲,讓其他世家不敢求娶,逼我不得不嫁給江逾白。
周圍果然響起了紛紛的議論聲和竊竊私語。
眾口鑠金,也能動搖人的心誌,看來這一世江逾白和崔婉兒不把我攻略成功還是不肯罷休的。
【這個謝瑤又犯什麼公主病?看來不使絕招不行了。】
【就算名門貴女又怎麼樣?聽說你們這個年代的女人,對名節看得比生死還重,那我就非讓你死心塌地不可......】
聽到江逾白的心聲,我神經立刻繃緊,不知他又想什麼壞招。
忽然看到江逾白衝著崔婉兒使了個眼色,崔婉兒馬上意會,大聲說道:
“阿瑤,江公子的墨寶掉進水裏就算了,你就算再喜歡也別冒險去撿了啊......”
話音未落,崔婉兒就裝作著急身體失去平衡,把我往湖裏擠去。
4
好家夥,原來是想把我擠到水裏,再讓江逾白來個英雄救美。
到時候眾目睽睽之下我跟他肌膚相親,這名聲就徹底壞了,再加上他的舍身相救,我還不死心塌地嫁給他。
主意是個好主意,隻是自打重生以來我就十萬分的防備,這些小動作都看在我眼裏。
就在崔婉兒馬上碰到我的那一刻,我閃身躲開了。
崔婉兒卻沒刹住車,幾乎要掉進湖裏,江逾白不得已隻好出手拉住了她。
江逾白挽住崔婉兒的腰把她拉到一邊,崔婉兒麵色微紅,好一個郎情妾意。
戲看夠了,我覺得跟他們在一起很危險,轉身準備離開,卻不想江逾白馬上反應了過來,放開崔婉兒就來扯我的袖子。
“謝小姐,剛才好險,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什麼事?”
我努力想甩開他,他卻一臉關切地拽著我不放,看來他是不管不顧要來硬的了。
看在其他貴女眼裏,這簡直變成了我跟他拉拉扯扯曖昧不清。
我恨極,正想著怎麼把他一腳踹進湖裏去,冷冷的電子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
【宿主,謝瑤對你的好感值為負1,將扣除三成身體能量值。】
江逾白立刻慌亂起來:
【什麼?好感值負1?怎麼可能,係統出bug了吧!明明這些天她對我的好感值都升得很高了。】
【今天的曲水流觴宴,她也是聽說我參加才巴巴地跟來的。】
【更何況我今天還送了她親自寫的詩,她就算不喜歡也不會如此厭惡我吧......一定是係統搞錯了,搞錯了!】
可沒等他繼續解釋,他就口吐鮮血,一頭栽到地上。
“啊......!”
貴女們嚇得手忙腳亂,我則趁亂腳底抹油——一溜煙走了。
崔婉兒自然是沒走的,她一邊照顧江逾白,一邊喚來仆從把江逾白拉走醫治。
那天崔婉兒回謝家時,我正跟父母親一起美美用過餐後聊家常。
“阿瑤,今天江公子在沁園暈倒了你怎麼管都不管就直接走了,他可是被你氣吐血的......”
“而且馬車也被你帶回來了,我是生生走回來的,現在腳底都磨出泡來了。”
經過了今日的挫敗,連一向淡定的崔婉兒語氣都有些急躁。
我正色道:
“婉兒,江公子畢竟是外男,我們怎可跟他過分親近。我這不是出去喊人了嗎?隻是後來在園子裏迷了路......”
“你可不要胡說,我跟他素來都不相熟,不曾見過幾麵,他怎麼會被我氣吐血?他應該是有什麼宿疾吧。”
“婉兒,你莫不是看中了江公子,他暈倒你怎麼如此緊張?他不過一介寒門子弟,雖有些才名,但終歸跟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
父親聽到我說的話不住點頭:“瑤兒說的對,婉兒你也注意下,你們年紀到了,也到了該議親的時候,一定要注意身為女子的名聲。”
“那江逾白寫的詩我也看過,確實有些才情,可惜沒有家世助力,將來也是前途未卜。”
“何況聽瑤兒說他今日忽然口吐鮮血,莫不是有什麼大病?朝廷選才也不要病秧子的。”
雖然知道父親背著母親與歌姬相好,還蒙騙我們崔婉兒的身份,可是他說的這幾句話還是讓我想給他鼓掌。
可不是麼,那江逾白就是有什麼大病。
崔婉兒被說得低下頭,隻能點頭稱是,不敢再多言語。
母親心軟,還是出言安慰:“婉兒心腸軟,她也隻是不忍而已,你們不要再說她了,她素來是最有分寸的。”
看到母親溫柔的眉眼,我欲言又止。
母親是當今四大世家之一的盧家的嫡女,從小教養良好,為人心胸開闊處事磊落,她一直心疼崔婉兒的身世,待她如親生一般。
可是最後卻被崔婉兒一碗毒酒害死。
不怪母親看不透崔婉兒的真麵目,若不是重來一世,我也會一直被她的表相蒙騙。
隻是這一次,再沒人會上你的當!
5
我不敢跟母親直說重生的事,隻是讓她派得力的人去江州偷偷查探崔婉兒的身世。
聽說江逾白沒幾天身體也慢慢自愈了。
因為我的臨陣脫逃,關於我和江逾白的緋聞也沒傳起來。
畢竟,誰家情深意重的會連對方的死活都不管,直接甩手走人。
可是過了一陣風言風語又起來了,據說是有人去探病時,聽到江逾白迷糊中仍喚著我的名字。
“阿瑤,看來江公子還是一直對你情深意重、念念不忘呢。”
今日崔婉兒非要拉我去逛街買姻脂水粉,邊走邊說起這事。
看到她隨時隨地都不忘給我洗腦,氣得我想打人。
“以後別跟我提那個姓江的了,我不想再見他。”我麵色不虞,嚴肅地回她。
崔婉兒一邊訕訕地答應,一邊眼神四處飄忽,像在找什麼人。
果然,剛拐過一個街角,麵前出現一個長身而立的身影。
江逾白一身月白長袍,身姿挺拔、氣質清冷,臉上噙著淡淡的微笑向我看過來,隻是麵色還有些剛病愈後的蒼白。
不能不承認,被係統選中的穿越男主果然被賦予了一幅好皮囊,不然也沒有自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不斷實現自己的攻略目標。
他慢慢走近我們,把手裏的一個紙袋遞過來。
“謝小姐,這是冠春園的鬆子百合酥,聽說你很喜歡,我排了很久的隊幫你買到的。”
“這是我的一點小心意,隻為向你表達歉意,那天在沁園是我唐突了。”
他態度謙恭,看起來有禮有節,如果我再不接受倒是顯得我過分了。
我正想著如何應對,可正在此時,熟悉的電子音再次響了起來:
【宿主,為了幫你盡快實現攻略目標,已為你覺醒讀心術能力,此能力隻針對攻略對象謝瑤一人,隻能在靠近她時才能實現。】
【請你把握機會,積分已經不足,這是最後一項可解鎖能力。】
看著江逾白帶著審視的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我的身體僵住,大腦也在一瞬間空白了。
6
【謝瑤,我倒要看看,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明明之前都是你追著我跑,滿心滿眼都是傾慕,怎麼那日在沁園你忽然扔了我的卷軸,還害我被係統懲罰重病一場。】
聽著江逾白的心聲,我努力穩定心神,在心裏一字一句地想著:
【天呐,江公子是怎麼打聽到我愛吃冠春園的鬆子百合酥的,他真的好有心。
想不到像他這樣清冷孤傲的人,可以為了一口點心為我排這麼久的隊。】
【我還以為他喜歡的是崔婉兒呢,好多次看到他跟婉兒偷偷對視,我還以為他是拿我做擋箭牌隻為了接近婉兒呢,難道是我誤會了?】
【哎呀,上次我還賭氣扔了他費心為我作的詩,我真該死!】
【那時候他忽然暈倒了我真的嚇壞了,慌不擇路想為他去尋大夫,可是卻在園子裏迷了路,他肯定誤會了我,唉!】
我一邊想一邊滿臉愧悔糾結地接過鬆子百合酥:“江公子,你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