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沈慕將成為孤兒的我帶回家,對我有求必應。
十年後的沈慕醉酒時與我有了結晶,卻罵我是不要臉的蕩婦。
甚至在爆炸發生時,越過我去救了他的白月光。
而我整個人被壓在吊柱下,感受著腹中孩子的流逝,也親眼目睹他抱著那女人離開。
後來我的腿也被安上假肢,沈慕仍居高臨下地嘲諷我的演技。
我徹底心死,選擇了離開。
可沈慕卻後悔了,還要把白月光的骨頭移植給我。
1
我全身上下傳來撕心裂肺的疼,是在火焰劇烈灼燒中又被重物砸中產生的絞痛感。
發生爆炸這天,剛好是我的生日。
我已經準備好像往年一樣向沈慕表白,並且告訴他我懷了我們的結晶。
所以我提前到餐廳點好了他愛吃的菜,撥去電話時的聲音卻被一聲巨響覆蓋。
整個餐廳突然電光閃爍,火勢瞬間蔓延起來。
四周的尖叫聲響起。
我剛把禮物護到懷裏,一旁搖搖欲墜的吊柱就轟然倒塌,狠狠將我壓下。
生命的緊急關頭,我此刻隻在慶幸。
還好,還好沈慕遲到了…
時間伴隨著火勢飛延,我努力的蜷縮在離火源最遠的地方,頭發黏在身上,整個人狼狽極了。
直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盛夏?”
我狼狽抬頭,居然是周瑤!新聞裏瘋傳她即將成為沈慕的未婚妻。
“看到你,我突然就不想跑了,我想知道阿慕會選擇救誰?”
灰煙繚繞中,周瑤戲謔的表情像是引人性命的幽靈。
我可不舍我的沈慕陷入困境,我開始祈禱他不要來。
突然,周圍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是沈慕著急的聲音:“別怕!我來救你了!”
看著沈慕即將奮不顧身的衝進火場,我強忍著疼痛想求他不要過來,這裏危險。
可下一秒,他竟直直的從我頭頂越過,朝著他的目標跑去。
即使自己都有些站不穩,他仍是牢牢扶住周瑤,連一個視線都沒留給我。
火場的最後一幕,是周瑤路過我時居高臨下般嘲諷的眼神。
好痛......
他抱著周瑤離開的畫麵像一把鋒利的刀淩遲著我的靈魂。
也是,畢竟現在的我對沈慕來說,就是一個恥辱般的存在。
但是,我真的好疼。
我緩緩閉上眼睛,再也沒了意識。
2
再次有知覺的時候,周圍是濃重又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伴隨著男人低沉的嗚咽聲,我睜開眼。
宋書眼眶泛紅地走到我床邊,激動又小心翼翼地喃喃:“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宋書是沈慕的鄰居,比我隻大了三歲,我們也算是半個青梅竹馬。
見我目光似乎在找尋什麼,宋書解釋當時他想去給我送生日禮物,才救了爆炸裏的我。
還有醫生急著找家屬簽手術協議,卻怎麼也找不到沈慕的身影,隻能讓他簽。
“那位沈先生去照顧另一個火災受害人了,可那人一點傷都沒有,真是奇怪!”
聽著一旁護士的話,我知道沈慕是去找周瑤了。
從前,哪怕我發燒感冒,沈慕都會陪著我一整夜。
可如今我生死未卜,他卻跑去照顧毫發未傷的白月光。
感受到身體裏的那個小生命已經不在我的肚子裏了,我居然覺得解脫。
就像是鎖住我多年的鐐銬終於被解開了。
可我還是難掩憂傷,隻好背身過去。
不對!不對!
怎麼會沒有知覺!
我猛地掀開蓋被,映入眼簾的卻是空空如也的右腿。
我頓時就明白了宋書的小心翼翼,再也顧不上身上撕心裂肺般的灼痛,瘋了般的自捶。
而病號服下的身子,是密密麻麻又醜陋至極的燒傷,甚至臉上都布滿了驚心觸目。
醫生見狀急忙給我打了鎮定劑,隨即歎息道:
“盛夏小姐已經度過危險期了,可全身大麵積燒傷,腿又在火場被壓了太久不得已隻能…,唉,要是早送來一些就好了。”
我聽到醫生的話,用力將指尖掐進手心,還是沒忍住給沈慕打去了電話。
“你醒了。”
他聲音冷冰冰的,像淬了冰。
“為什麼不救我?”我最終問了出來。
如果早一點,我就不會…
沈慕的回答卻是無盡的諷刺:“嗬,你又不是小孩了,你的腿都能跟著我一夜,還沒力氣自己跑出來嗎?”
他說的是,我第一次向他告白被拒絕後,跟著他走了一整夜。
“那我生死未卜的時候你在哪?”
電話那頭默了一會,隨後義正言辭道:“盛夏,我不是你爹媽,我對你沒有任何義務,養你這麼多年已經不錯了!”
他徑直掛了電話,嘟聲響徹病房,我也想起當年。
沈家和我父親是世交,沈慕又比我大了十歲。
論輩分,我從小叫他一聲小叔。
後來我八歲時遭遇父母意外車禍身亡,是沈慕把我帶回了家。
他每天哄我開心哄我睡覺,事事親為地將我從一個小屁孩養成了嬌縱的大小姐。
直到我十八歲那年,沈慕給我舉辦了一個盛大的成人禮,赴宴的全是商業名流。
我扶著醉酒的沈慕去休息時,他隨手將我擁入懷中。
我全身僵硬,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然後,我沒忍住吻了上去。
下一秒,沈慕睜開眼,惡心德把我推倒在地。
我不管不顧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我的話音落下時,沈慕眼底也浮上嫌惡。
“盛夏,早知道你這麼不要臉,我就應該讓你死在外麵!”
可依舊我執迷不悟,每年的生日都會像他告白。
直到三個月前,沈慕醉醺醺的回家,推開了我臥室的房門。
後來那天他壓了我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得知懷孕後,自己的欣喜如絢爛的煙火一樣升騰。
如今孩子沒了。
這把火,也終於燒到我身上。
3
沈慕還是來看了我。
他隨手將湯盒扔到我麵前,仿佛是對我的賞賜,“看樣子也不怎麼嚴重啊。”
我聞著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就明白周瑤毫發無損。
空氣有一瞬間的寧靜。
我打開了沈慕帶來的湯盒,羊肉的膻味和濃重的香菜撲鼻而來,讓我有些想吐。
我從不吃羊肉和香菜,沈慕明明知道的。
“這是她喝剩的嗎?”我笑了出來。
沈慕好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被揭穿的惱怒,煩躁地出了一口氣:“怎麼?人家千金小姐瑤瑤都能喝,你一個孤兒還挑起來了?”
說完他的手一揮,我端在手裏的湯就摔落在地麵上,湯和瓷片四下飛濺。
滾燙的湯汁灑在我手背上,瞬間變得通紅。
沈慕沒有絲毫愧疚,接著,說出了一句我想不到的話:“不就一點燒傷嗎?也算讓你長個教訓,看你以後懂不懂廉恥。”
心中僅存的期待瞬間化成泡沫,隨著一絲風意吹進空蕩蕩的褲腿裏,我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小叔,你走吧。”
這是我從成年後,第一次叫沈慕小叔。
沈慕愣了一下,隨後換了語氣:“盛夏,我當時根本不知道你也在裏麵。”
我實在討厭沈慕這幅覺得我理所應當相信他的模樣。
那是我每年向他告白的餐廳,他會不知道嗎?
是他在二選一之際,根本沒有想過選擇我。
如果不是後來及時出現的宋書,我現在失去的不隻是一條腿。
可我無心爭論,幾乎是抖著從喉嚨裏吐出:“我好困。”
或許是我的態度太過漠然,沈慕終於換了語氣:“夏夏,當時我…”
他還想說什麼,房門被再次打開。
“哎呀,我們小盛夏可算是醒了。”周瑤臉上驚喜的走進病房,卻是抬著下巴。
快要走到那灘灑落的湯汁時,沈慕拉了他一下,語氣是我許多年沒再聽過的溫柔:
“瑤瑤,小心燙到。”
此刻我那被燙紅的手背,更加像是不懂事的多餘。
看到地上的狼藉,周瑤緩緩開口:“盛夏,你怎麼一醒來就和你小叔吵架,雖然這些天他一直照顧我,但是心裏始終還是惦記你。”
聽著這番話,我忍不住笑出聲。
周瑤麵色紅潤,從頭到腳都毫發無損,而我卻隻能帶著狼狽的傷痕看他們言語交錯。
可沈慕就為了這樣一個沒受一點傷的人,將我不管不顧的扔在手術室。
我冷眼看著周瑤,直直和她對視。
“恭喜,你賭對了。”
沈慕在火場中的選擇,周瑤明知故問。
聽到我的話,周瑤麵露得意,語氣卻是有些委屈:“當時情況緊急,阿慕救我也是不得已呀。”
沈慕也帶著怒意開口:“盛夏你有完沒完?火場時要不是有瑤瑤,你早死了,而且你活著的消息也是她告訴外麵的人的。”
惡心感瞬間湧上喉嚨,我正想毫不留情的拆穿,就被沈慕打斷。
他此刻像個護食的獅子,惡狠狠地盯著我:“夠了!你再想冤枉瑤瑤,我就把你趕出家門!”
說完,他就拉著周瑤離開。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把手貼近心臟,輕輕按壓了一下。
心口的酸澀止不住,很疼,原來就算習慣了鋒利的刀子,在撕開傷口時還是會痛。
4
之後的日子,宋書給我請了最好的醫生進行後續的皮膚康複。
身上的傷疤雖然不一定能消掉,但好在臉上的燒傷已經幾乎看不見。
既然木已成舟,再杞人憂天也毫無意義,接下來的就是挑選適配的假肢。
在醫院的這些時日,沈慕都沒有再出現,倒是周瑤加了我很多次。
直到她加到我第十八次的時候,我終於點了同意。
沒有任何消息,於是,鬼使神差地,我點開了她的朋友圈。
置頂的是一張兩個人的合影。
雖然沒有露臉,但我一眼就認出男人手上戴著的,是我當時親手做了一個月的。
是屬於我和沈慕獨一無二的戒指。
雖然很廉價,但他戴了很多年。
而照片的文案是:
“新聞裏的傳言,並不是謠言。”
我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所謂的加好友的目的。
原來,他們真的要結婚了。
一想到沈慕是為了自己的未婚妻,才寧願讓我葬身火海,我還能好受一些。
假肢安上的那天,沈慕難得的給我打了電話。
“盛夏你沒病吧?還大肆宣揚自己因為那場火災裝了假肢,你賣什麼慘啊?”
“裝模作樣的,你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對你不好嗎?不就幾處燒傷嗎?”
“你是不是打算拿這件事說一輩子啊!”
聽著電話裏的喋喋不休,我捂住胸口,強壓酸澀,徑直掛斷了電話。
在醫院訓練走路的日子裏,周瑤時常發一些曖昧的朋友圈,我實在看的厭煩,刪掉了她。
好在訓練效果不錯,如今從外表看起來,我的腿和常人無異。
於是再又修養了一個多月後,我便出院了。
剛回到家,就聞到了廚房傳來的香味,然後是沈慕驚喜的聲音。
“瑤瑤回來了嗎?我今天給你做了好多你愛吃的!”
我聽到周瑤的名字,渾身僵硬。
沈慕居然趁我在住院期間,將周瑤帶回了家。
“瑤瑤?”
沈慕見沒人回應,從廚房走到客廳,露出的臉蛋上麵還沾染著一些麵粉。
我從來沒有見過沈慕穿上圍裙的模樣。
因為我知道他最聞不得的就是廚房那種油煙味,哪怕我挑食他也隻是在門外監督保姆做飯。
可如今,他卻為了周瑤在做飯。
沈慕看到我之後,僅愣了一秒,隨後臉上的神色便恢複正常:“出院了啊。”
說完,他將目光放在我的腿上,再次開口的語氣充滿了輕蔑和嘲諷:“嗬,果然是裝的,還說自己失去了腿。”
我強忍著眼淚,不死心地追問他是不是想用周瑤刺激我讓我放棄。
然而沈慕隻輕蔑地笑了一聲,嘲諷地看向我: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還需要我花心思刺激你?”
“周瑤是我的未婚妻。”
“再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就滾出沈家。”
5
從醫院回到家我已經身心俱疲,隻想睡上一覺。
可正當我回臥室時,怎麼都找不到家裏的貓。
想著貓年齡已經很大了喜歡躺在客廳,我想了想,還是回到客廳。
“瑤瑤來玩的時候被它抓了一下,我一生氣把它放走了。”
這是沈慕給我的解釋,也足夠驚天霹靂。
我抓住他即將甩開的手,不理解地發問,“你就把茉莉給扔了?”
沈慕漠然的態度讓我很生氣,“一隻貓而已,我想扔就扔。”
茉莉是我剛來沈家第二年沈慕送給我的小貓,有次茉莉跑丟,沈慕兩天兩夜沒合眼的把它找了回來。
如今,他親手丟了它。
我不再有心思理論,發瘋般地出門到處找茉莉。
終於,我在停車場看到了茉莉。
隻不過,是茉莉的屍體。
離它不遠處的停車位上,是沈慕的車。
我看著生日前還在蹦蹦跳跳黏我的茉莉此刻已經變得扁平,血跡在身上幹的斑駁,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怪誰。
我起身往回走,走著走著我跑了起來。
直到腿上的疼痛讓我再也跑不動,我就蹲在樓下的垃圾桶旁。
茉莉就像被他隨意丟棄的垃圾一樣,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也是。
我回到家後拜托宋書幫我整理父母的遺產。
沈慕養我這些年的情,我已經用一條腿和孩子還給他了。
至於恩,就用錢吧。
在整理遺產期間,我接到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電話。
6
我剛接聽,就聽到了沈慕憤怒地快要吃掉我的的聲音。
“盛夏,你在家裏偷了我的公司機密泄露出去?”
我不明所以,下意識解釋卻被沈慕劈頭蓋臉罵了一通。
他掛斷電話後,我一個人在書房呆了很久。
像是想到什麼一樣,我打開了電腦。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沈慕帶著周瑤怒氣衝衝地趕回來問我那些舉報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說的公司機密被泄露給敵對公司的事,泄露者另有其人。”
說完,我將提前準備的視頻點開。
當周瑤看到畫麵裏的人影時,頓時慌了。
監控視頻裏正是周瑤鬼鬼祟崇跑到書房裏不知道翻箱倒櫃的在找些什麼東西。
但是很快她就拿著文件十分得意的裝進了包裏,又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再加上敵對公司的郵箱回件,足以證明泄露者是周瑤。
其實這個攝像頭原本是宋書避免我獨自在家出意外才裝的,可沒想到卻有這個作用。
視頻結束,沈慕滿臉怒意的質問我。
“盛夏,你就會誣陷人是嗎?”
我緩緩開口,眼睛卻是死死盯著一旁的周瑤,“是不是誣陷,有些人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幾個字,幾乎是我咬牙切齒的說出來,刻意說得又慢又重。
周瑤的臉色瞬間變得緊繃,像是被拆穿後的難看。
可下一秒,我注意到了沈慕的手。
那處屬於我和沈慕特殊回憶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無名指上新的鑽戒。
我想拽他的手詢問,反倒被狠狠踢撞在了飲水機上,巨大的力道連帶著飲水機摔翻在地。
我跌坐在一片狼藉中,滿地都是灑落的水,一時站不起來。
周瑤彎下腰,湊近還沒起身的我:“好歹我以後也是你的小嬸了,你怎麼能這樣冤枉嬸嬸呢?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了。”
我沒有理她,反而仔細觀察著沈慕臉上的表情,他的神色中帶著對我無比的輕蔑。
7
經過這件事後,沈慕再一次提出趕我離開沈家。
直到一周後,他居高臨下地給我打來電話:
“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好好承認,我就不趕你走了。”
他仍然以為我和以前一樣,隻要他勾勾手指,我就會屁顛屁顛的答應。
但這次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我將準備好的一張銀行卡和紙條放在了客廳沙發上。
紙條上寫著兩句話:
“這是這些年還你的恩情,以後我們恩斷義絕。”
“小叔,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