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一個溫順老實的人,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可是奶奶並不滿意,因為我媽隻生了我這個賠錢貨。
所以她用盡手段磋磨我媽,而我爸隻會袖手旁觀。
後來我媽死了,我爸又娶了我的小姨。
小姨既有錢又好看,一顰一笑都風情萬種。
我爸護著小姨,連一根手指都不讓奶奶碰。
他們不知道,小姨根本不喜歡我爸。
她是來替姐姐報仇的。
1
我媽和小姨是一對異卵雙胞胎。
我媽叫郭文潔,小姨叫郭文麗。姐妹倆長相不同,性格也不同。
我媽跟外婆一樣,長得相貌平平,性格溫順老實。
小姨卻隨了早逝的外公,容貌豔麗,為人處世張揚強勢。
後來我媽嫁到了臨村,跟同樣相貌平平的我爸生下了我。
我從產房被抱出來之後,奶奶得知是個女孩,企圖掐死我。
因為我爸在附近的化工廠上班,政策規定隻能生一個,我占了她大孫子的位置。
是小姨把我從奶奶手裏搶了回來。
她說:「這是我姐的孩子,你們誰都沒有權利決定她的生死。」
奶奶因此恨上了我媽和小姨。
認為她們姐妹倆專門]克老張家的香火。
一個生了賠錢貨,一個保住了賠錢貨。
後來小姨找了個有錢的男人,跟著老公出國了,我奶拿她沒辦法,隻能望洋興歎。
但是老實的我媽卻被奶奶拿捏得死死的。
在奶奶的磋磨下,我媽在我六歲那年就去世了。
外婆跟我說完這些往事,也跟著走了。
隻剩下我,小心翼翼地活著。
我以為我爸會很快再婚。
因為奶奶這輩子最大的期盼,就是有個孫子。
用奶奶的話說,這輩子沒見著孫子的麵,死了都不能閉眼。
我爸再婚,就可以合法的再生一個孩子,生一個讓奶奶期盼的男孩。
所以每次我爸回家,她都會拿出手機,給我爸看很多女人的照片,催我爸選一個結婚。
一邊催一邊用憎惡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是我拖累了我爸的再婚。
她總說,等我爸娶了新老婆,再生個兒子,就把我賣給村裏的張傻子當媳婦,免得我礙了他們的眼。
我提心吊膽地等著,直到五年後,我爸才說要再婚。
而他的再婚對象,是我剛離婚回國的小姨。
奶奶因為這件事,已經跟我爸吵了好幾次。
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逼我爸放棄跟小姨結婚。
她說小姨跟我媽一樣,是個掃把星,一旦娶進門準沒好事。
可我爸像是魔怔了般,鐵了心就要跟小姨結婚。
一開始我也不明白。
明明外婆說過,我爸是個老實巴交的人,怎麼會這麼執著娶小姨這件事。
直到小姨開著紮眼的奔馳敞篷跑車,踩著油門,一路轟隆到我家門口。
我看著她踩著華麗的高跟鞋從車裏出來,一席紅裙裹著凹凸有致的身軀,烏發紅唇,那麼的風情萬種。
普普通通的我爸站在她旁邊,就像一隻癩蛤蟆。
我終於明白了。
癩蛤蟆怎麼會放棄吃天鵝肉的機會。
所以我爸會一反常態地忤逆奶奶。
因為錯過小姨,不會再有這樣的女人會嫁給他了。
小姨就像外婆說的那樣,為人處世非常強勢,跟我媽完全不一樣。
奶奶的陰陽怪氣對她完全沒有用。
她徑直走到我麵前,緊緊摟住了我。
「對不起囡囡,小姨回來晚了。」
我眼睛一酸,淚水瞬間奔湧而出。
2
自從外婆去世後,沒人再叫過我囡囡,他們都叫我——占娣。
張占娣,這是我的名字,因為我占了弟弟的位置。
雖然因為這個名字,總會有人朝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但是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我隻能默認。
直到此刻再次聽到囡囡這兩個字,我才發現自己心中積攢了多少委屈。
一開始是小聲地抽泣,後來我直接趴在小姨懷裏放聲痛哭。
這些年,我自己一個人,真的活得太辛苦了。
小姨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臉,拿出手帕輕輕給我擦幹淨眼淚和鼻涕,然後轉過頭恨恨地瞪了我爸一眼。
我爸摸了摸鼻子,尷尬地轉過頭去。
平心而論,他對我們母女倆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隻是也沒有什麼好的地方罷了。
我們家是奶奶管錢。
無論我爸掙了多少,都要全部上交給奶奶,由她決定每一分錢怎麼花。
很顯然,奶奶不想把錢花在我和我媽身上。
於是我們經常吃不飽。
而我爸看在眼裏,隻要沒有餓死人,他也沒有多說一句。
後來我大點了,知道了美醜,發現隻有自己的衣服上有補丁,這讓我很自卑,就不怎麼跟小夥伴一起玩。
為了不讓我自卑,我媽想出去打工賺錢。
奶奶卻說我媽不安分,是想出去偷人,把我媽打得渾身沒有一塊好肉。
我爸隻是勸了奶奶幾句,奶奶不聽,他就心安理得地縮回房間打遊戲了。
後來化肥廠倒閉了,他新找的工作需要經常去外地,我們更是指望不上他。
我六歲的時候,我媽死了,他幹脆不回家了。
奶奶因此更恨我了,恨我不是男孩,留不住我爸。
村長找上門來,說我到了上學的年紀。
她根本不想讓我上學,因為在她心裏,女孩上學就是浪費錢,而且還耽誤我給她幹活。
可是村長說這樣犯法,所以她隻能忍痛讓我去上學,然後要求我一邊上學,一邊像我媽一樣,做她的使喚丫頭。
我得按時給她做好一日三餐,一旦晚了或者做得不好吃,她就會使勁掐我。
說我占了她孫子的名額,讓她兒子死了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我必須當牛做馬的補償她。
寒冬臘月,我手都凍爛了,還要天天給她洗衣裳。
因為我隻是個丫頭片子,不是嬌小姐,熱水我是不配用的。
我每天穿得破破爛爛,爭分奪秒地穿梭在學校和家之間。
連老師都看不過眼,上門來找過。
可是當時奶奶鄙夷地吐了口唾沫,瞪著老師說道:「她這樣的賠錢貨,能讓她上學都是我在積德行善,家裏這些活不讓她幹,難道讓我幹嗎,你們就是這麼教學生的?我要到校長那去告你!」
嚇得老師再也不敢替我說話。
我也能體諒老師,畢竟我隻是她一個普通的學生,不能讓她為我砸了飯碗。
對此奶奶得意極了。
她就是要把我攥在手心裏,一輩子給她當牛做馬。
所以一聽到小姨說要帶我去省城,她就像瘋了一樣,揮舞著指甲抓向小姨的臉。
「郭文麗,你這個賤女人,別想帶走賠錢貨,我死也不會放她走的。」
3
眼看著她的指甲馬上就要抓到小姨。
我爸卻突然拽住了她的手,把她往旁邊一甩,她頓時就狠狠摔在地上。
「媽,你別無理取鬧了行嗎,占娣該上初中了,咱們這裏方圓三十裏都沒有一所中學,你讓她怎麼上?」
「我們帶她去省城,她成績挺好,還能上個不錯的學校。」
奶奶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爸,滿腦子都是自己被兒子推了。
自己辛苦養大的兒子,居然為了個女人推自己。
她什麼也聽不進去,趴在地上就開始哭嚎自己命苦。
聲音淒慘的,仿佛她才是那個受了委屈的人。
這時,大門外麵傳來鄰居趙奶奶的聲音:「李翠花,你咋了,聽說你兒子領著新媳婦回來了,你咋還哭上了呢,是不是兒子媳婦不孝順呐。」
說完還咯咯咯地笑。
奶奶哭嚎聲小了點,但依舊趴在地上不起來。
我爸繃著臉,就這樣看著奶奶鬧騰,一直沒有說話。
小姨卻悠悠然地開了口:「別裝了,孩子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們一起去。」
奶奶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跟去省城。
她最在意的就是錢和我爸,生怕以後我爸掙的錢都被小姨拿走,她再得不了一分,又怕我爸被小姨挑撥,跟她離心,以後老了不管她。
而且我爸說他已經把工作辭了,以後就跟小姨在省城常住。
如果她跟著去省城,不僅可以繼續作威作福,還能天天看見自己的兒子。
奶奶想到這裏,忙不迭地就去收拾行李了。
小姨摟著我,看著奶奶離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得逞的笑。
老東西,還真以為是去省城享福的。
等著吧,她對姐姐和外甥女做的惡事,自己會一點點還給她。
還會好好讓她嘗嘗,失去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麼滋味。
第二天一早,我和奶奶就離開了這座偏遠的山村,跟我爸和小姨,一起去了省城。
我們即將入住的房子是三室一廳,位於市中心,環境很不錯。
主臥朝南,而且有個又大又漂亮的陽台,奶奶一進門就相中了。
她直接躺在主臥床上,理所當然地說,她要住這個房間。
我爸剛想說話,小姨卻直接從床上把奶奶拖了起來,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這是我的房子,還輪不到你來當家做主。主臥是給我外甥女準備的,你那一身村裏的泥腥味,也不看自己配不配住這麼好的房間。」
說完把奶奶拉到了最小的那間,示意這才是奶奶的房間。
奶奶想撒潑,小姨卻直接一腳踹向我爸。
我爸頓時醒悟,攔住了奶奶,鄭重地說:「媽,這是人家文麗的房子,你別挑事了。不然你還是回老家吧,你總這樣鬧騰,我夾在中間也很難做。」
奶奶頭一次被兒媳婦打,氣瘋了。
又聽見兒子讓自己回老家,簡直要氣炸了。
可是房子是兒媳婦的,人還不好拿捏,兒子又不幫自己,一時間隻能把火憋回去。
不然真的被趕回老家,那個趙淑芬指定能拿這個事笑話自己一輩子。
4
見奶奶沒再鬧騰,小姨也沒管她憋得扭曲變形的麵容,直接說要去商場買新衣服,就帶著我走了。
我坐在她的紅色小汽車裏,鼻腔裏滿是玫瑰香味。
我知道這是香水的味道。
同桌偷偷抹過她媽媽的,我覺得沒有小姨車裏的好聞。
我低下頭攥緊了自己發黃的褲子,這已經是我最好的一條,但依舊跟小姨的生活格格不入。
我突然覺得,小姨不該嫁給我爸這樣的人。
也許察覺到我低落的情緒,小姨突然問我:「囡囡,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爸。」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總不能是因為愛情。
我爸一副懦弱無能的樣子,小姨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小姨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她繼續說道:「囡囡,隻有跟你爸結婚,我才是你合法的監護人。」
「無論以後發生什麼情況,我都可以把你帶在身邊,讓那個老太婆再也沒辦法欺負你,明白嗎。」
可是我覺得她犧牲得太多了,不由得問道:「為了我,值得嗎?」
小姨看向我,堅定地吐出兩個字:「值得。」
「你不知道你媽媽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她雖然是我姐,其實跟媽也差不多了。」
「當初你外婆忙著掙錢養活我們姐倆,家裏家外都是她在收拾,我老是闖禍,她也總給我想辦法補救。」
「人人都說我像一朵玫瑰,張揚肆意,可是沒有她在背後替我承擔生活的瑣碎,我哪裏來得肆意。」
「你媽媽死的時候才25歲,唯一留給我的念想,就是你。」
小姨眼裏噙著淚水,輕輕摸著我的頭,語氣漸漸變得激動。
「我特別後悔當初出了國。如果我沒有出國,就可以保護好你們,不會讓你們被李翠花那個老畜生欺負、磋磨。囡囡,你就好好看著,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我不知道小姨怎麼讓奶奶付出代價,但聽到這個話,我的心裏隱隱湧起一股期待。
很快小姨就開始了行動。
小姨托人給我爸重新找了工作,在郊區的一家工廠上班。
因為離家遠,我爸早出晚歸,白天基本不在家。
早上小姨起床之後,就會開始指揮奶奶幹活。
就像當初的我媽和我一樣。
奶奶被要求,每天按時按點做好一日三餐,耽誤了我上學,小姨就會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廢物。
衣服必須手洗,老畜生哪裏配用洗衣機呢。
家裏的地板全部蹲著用毛巾擦,不擦到鋥光瓦亮不許吃飯。
奶奶一開始什麼活都不肯幹,還總是大吵大鬧。
「一個二婚的破鞋,還指揮起老娘來了,誰家不是兒媳婦幹活,再不濟還有那個賠錢貨,憑什麼讓我幹。」
但是我爸不在家,小姨可不會輕易放過她。
她不去買菜做飯,就沒得吃。
小姨會給我們兩個點好吃的外賣,再當著她的麵一口一口吃掉。
奶奶又氣又餓,直接上手搶飯吃。
但是小姨的手更快,一碗熱湯嘩地潑在她頭上,把她燙得吱哇亂叫,急忙自己拿冷水衝洗。
我和小姨則留下滿地狼藉,施施然出門去了。
一天三頓下來,她餓得眼冒金星。
我爸晚上一到家,她就劈裏啪啦一通告狀。
她也沒有考慮到,她的兒子累了一天,還沒有吃晚飯,哪有閑心聽她訴說委屈。
她滿腹委屈無人聽,又被兒子吼著說餓,隻能忍著氣自己拿錢出去買菜做飯。
等她買好東西氣喘籲籲趕回來的時候,家裏卻空無一人。
原來是奶奶不知道在哪裏買菜,一路走一路問,又沒有交通工具,還舍不得花錢坐車,買完東西到家,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我爸餓得心慌,看著一地的狼藉又煩得很,幹脆自己出去找地方吃飯了。
吃完飯回家,又在樓下碰見我和小姨。
小姨下午帶我去附近的中學辦了入學手續,我倆又去看了電影。
正是心情很好的時候,我爸關切地問我們新學校的情況,我們三個一起說說笑笑地回了家。
這幅畫麵卻紮了奶奶的眼。
她大概已經明白,兒子對這個風騷的新老婆正在興頭上,無論如何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隻能眼不見為淨,冷哼一聲回了自己房間。
小姨看著依舊滿地的湯水,對我爸使了個眼色。
我爸走到奶奶房間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媽,客廳太臟了,你出來收拾一下。」
「滾,老娘今天餓一天了也沒人管,讓你那個喪門星老婆收拾吧。」
小姨聽見奶奶罵她也沒有生氣,反而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爸。
我爸的臉微微發紅。
他想起自己對老婆的承諾,婚後絕對不讓她做一點家務。
確實,老婆那麼嬌貴,怎麼能讓她幹家務呢。
老媽也不幹,難不成讓自己幹?
想到這裏,他直接推開了門,把自己老媽從床上拉起來。
「行了,餓幾頓又死不了人,你趕緊出去把客廳地上收拾了。」
奶奶看著對自己橫眉冷對的兒子,不由得悲從中來。
這就是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兒子?
隻能認命的出去收拾客廳地上的狼藉。
等收拾完地上的狼藉,剛回房間躺著歇會,卻被小姨薅著頭發直接拖到了浴室。
小姨指著一堆臟衣服對她罵道:「老東西,我說了家務都歸你幹。」
「這裏還有一堆臟衣服沒洗,地板也沒擦,你拿我說話當放屁是吧。」
奶奶奮力掙紮,雙手瘋狂地亂抓,嘴上還不忘罵小姨:「你個沒人要的破鞋,讓婆婆幹活自己享受,你也不怕被天打雷劈。」
小姨發了狠,直接把她按在地上,使勁在她身上掐了起來。
奶奶身上疼得要命,又掙脫不開,隻能大聲喊自己兒子幫忙。
「青山,張青山!你就看著你老婆欺負自己親媽嗎,趕緊過來把她拉開。」
我爸從房間出來,瞄了小姨一眼,看小姨眼裏冒著火,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幹脆裝沒聽見,又轉身回去了。
見我爸不管,小姨掐得更使勁了。
奶奶疼得嗷嗷叫,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找出一瓶502膠水遞給小姨。
「太吵了,把她的嘴粘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