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老城區賣了五年的豬肉，

因為想讓老城區的老人們都能花少錢吃好肉，所以一斤的價格一直在十五到二十五塊錢之間。

即便是前幾年豬肉的價格漲到四十到六十塊錢一斤，我也沒有變過價格。

這天一個大媽在我的攤位前質問我。

「你這麼多年到底賺了多少黑心錢！菜市場門口賣的肉比你家的好看多了都隻賣十塊錢一斤，你賺我們這些老人的錢，不怕死了遭報應嗎！」

我好脾氣的跟她解釋：

「我家的豬肉都是我自己養的，加上飼養費跟人工費，我每斤也就賺個一塊錢而已。」

但大媽們依舊認為我在撒謊，不僅在我的攤子前撒潑，還故意攪黃了我的生意。

「黑心商家，昧著良心賺老人的錢，帶著你打了激素的肉滾遠點！」

可他們不知道，那個賣十塊錢一斤的攤主隻是個博眼球的網紅。

每個地方隻待一個月就走了。

0

「小林啊，今天你這肉好看啊，這後腿肉還是二十塊錢一斤是吧。」

菜市場管理員芳姐笑眯眯的拿起我剛掛在掛鉤上的後腿肉看了看。

我一邊將肉擺在攤麵上，一邊笑著回答她：

「是喲，我家老公今早起來剛殺的豬，還新鮮著呢。」

「那感情好啊。還是在你家買肉我才能放心，又幹淨又沒有異味，跟我婆子在商場裏買的都沒什麼區別。說起來，你老公今天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賣肉？」

「今天他有朋友來家裏，走不開身，所以今天隻能我自己賣了。」

寒暄了一會後，芳姐笑著把我剛掛上去的豬後腿肉全要了。

在她接過肉要走的時候，遲疑了一會後還是跟我說道：

「小林啊，雖然姐在你這裏買到便宜的好肉很開心，但是姐還是以過來人的身份勸勸你。」

「姐知道你人好，你想讓住在這裏的老頭老太太們花少錢吃好肉，但是你也不能讓自己虧錢啊。你看看你這肉賣的還沒市裏一半的價格，還新鮮現殺，你這自己又累又不賺錢的圖啥啊？」

「而且，你對人家好，人家也不見得感激你。指不定人家還要在背後說你幾句呢。有的時候啊，你還是要為了自己考慮考慮。」

我笑著看向芳姐：

「姐，你是我親姐，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會記住的。」

「不過......我跟大家都相處這麼久了，大家怎麼可能會這樣對我呢，姐你就放心吧。」

芳姐沒好氣的瞪我一眼：

「你就敷衍我吧，等你吃虧了，有的你哭的。」

我依舊是笑嘻嘻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我沒想到芳姐竟然一語成讖了。

02

「你到底賺了多少黑心錢！菜市場門口的肉比你的好看多了都隻賣十塊錢一斤，你賺我們這些老人的錢，不怕死了遭報應嗎！」

跟往常麵帶笑容和風細雨的詢問不同，站在攤口前的大媽們各個凶神惡煞的指著我罵道。

令我震驚的是，為首的甚至是我一直認為關係不錯的吳大媽。

我雖然被質問的心裏不舒服，但是還是皺著眉跟大媽們解釋：

「吳大媽，張大媽......我這肉價在賣新鮮豬肉的攤販裏麵已經算是最低的了。我家的豬肉都是我自己養的，加上飼養費跟人工費，我每斤也就賺個一塊錢而已。」

「十塊錢一斤的豬肉，隻有那些臨期的肉或者是壞肉才會賣這麼點錢的，你們年級都這麼大了，還是不要......」

我話還沒說完，吳大媽就直接打斷了我：

「你放屁！」

「菜市場門口那個賣肉的都告訴我們了，現在豬肉的行情不好，十塊錢一斤的五花肉賣出去，他一斤都能賺個三四塊錢，更別說你這十五一斤了！」

「你就是想賺我們這些老人家的錢，覺得我們老了就好欺負了是吧，我告訴你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著。

早晨的菜市場本來人就多，他們這麼一鬧騰，現在所有人都朝著我這邊看。

眼見大媽們越說越激動，甚至還有開始動手動腳的，

我當即走出攤口製止他們：

「吳大媽，我是個沒文化的，高中沒讀完我就開始賣肉了。我不說賣了十年，八年總是有的，

這麼多年賣肉下來，我不說A城的價格，起碼咱們這片老城區你們是不可能找到比我家賣的便宜又衛生的了。」

「先不說那些廠家進貨就要十三塊錢一斤，再加上冷鏈車運送和人工費，外麵賣二十一斤的都算是很良心的了。要不是我們家就是開養豬場的，我也不可能會給你們賣這麼低的價格。」

「你們說的在菜市場賣豬肉的人。人我沒見過，豬肉我也沒見過。但我敢打包票，除非那人是來體驗生活，賺不賺錢都無所謂的，不然的話是不可能賣這麼便宜的。」

圍觀的人中也有從別的地方來買菜的，所以聽到我的話不免認同。

「是啊是啊，這肉明顯跟那網上的注水肉不一樣啊，這顏色這彈度，在我們哪裏高低二十五一斤了。老大姐，現在的物價本來就貴，這小姑娘都沒漲價你們就偷著樂吧，還找茬呢。」

「就是啊，再說了，我們這個菜市場每天都有人來抽檢的，這要是有不合格的可是要被罰款的，哪裏有人會膽子這麼大。」

「是啊是啊！」

......

但吳大媽卻聽不進去：

「照你這麼說，你還是在做好事了？那我還真是好奇了，你跟我們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對我們這麼好，就算你虧錢都賣給我們，你有這麼好心？」

「還有，我之前就看見你跟菜場管理員芳姐有來有往的，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買通了那些抽檢的，給他們抽檢的是好的，賣給我們的卻都是科技品！」

吳大媽這話一出，就像是水進了油鍋裏，現場當即喧鬧了起來。

「我就說她為什麼要賣的這麼便宜，原來都是注水了的，真是黑心腸！」

「就是就是！我說之前為什麼一直在拉肚子，原本以為是我最近吃錯了什麼，但現在看來就是吃多了他們家的假豬肉！」

「要不是吳大媽他們發現了這件事，還不知道我們要被坑多少錢呢！」

......

眼見眾人開始將各種罪名都往我的身上套，我也不願意忍了。

「吳大媽，你這沒有任何理由就往我身上丟汙水的行為有點過分了吧！」

我冷聲嗬斥道：

「我能進菜市場賣肉，所有的證件都是齊全的，你說我的肉不好你有證據嗎？誰質疑誰舉證，你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在這麼多人麵前誹謗我，要是我名譽受損了，那你可別怪我告你誹謗！還有，你現在帶著這麼多人在這裏堵著我做生意，是想要鬧事嗎？」

「你們要是再不走，那我可就報警了！」

吳大媽們似乎是被我冷臉說的話給嚇到了，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都沒有說話。

03

見我開始收東西了，吳大媽等人才像是反應過來了。

一群人衝上來又是搶又是丟的，一時間亂成了一團。

「你個黑心商家還想拿這種假貨去別的地方賺錢，禍害了我們就算了，你還想禍害別人？鄰居們上啊，可不能讓這種人繼續賺我們的錢！今天我們就把你的這些假肉都給毀了，我看你還敢不敢賺這種黑心錢！」

說著吳大媽就將我攤口上的肉丟到地上，用腳在上麵踩來踩去，

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徹底，她思索了一番後，

拿出隨身的煙點著了朝著豬肉上狠狠的懟了上去。

一旁被她鼓動的人像是氣不過，直接拿起一旁還沒處理的爛菜葉子就往我身上丟。

我顧得了左邊顧不了右邊，沒一會大半的新鮮豬肉都被他們給禍害了，

我的身上也不成了樣子。

我滿眼猩紅的護著從他們手中搶過來的豬肉，不明白為什麼事情突然一下子變成了這樣。

明明我是好心替他們著想，但他們非但不感激我，

甚至還這樣子對我，難不成真的是我錯了？

就在我懷疑自己的時候，芳姐帶著警察來了。

原來芳姐早在吳大媽他們鬧事的時候就報警了，

一直不出現也是怕吳大媽這群無賴繼續糾纏下去。

在警察還了我清白後，吳大媽他們依舊不依不撓。

「警察同誌，你確定檢查是準確的嗎？你們可不能收受賄賂偏幫偏袒啊！」

我冷笑的看著吳大媽醜陋的嘴臉。

我之前一直以為我跟吳大媽已經算的上是朋友了，但現實還真是狠狠地打了我的臉啊。

警察聽到這話，當即麵色鐵青的反駁道：

「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是有執法記錄儀全程記錄的，誹謗警察可是重罪！」

吳大媽他們這才歇了菜不敢再說什麼。

聞著自己身上的泔水味，我有些不耐的皺了皺鼻子：

「警察同誌，我不接受和解。他們尋釁滋事就算了，還毀壞了我的物品，我不僅要求他們照價賠償，還要他們負應有的責任！」

聽到我說的這話，吳大媽他們才是真的慌了。

但吳大媽還是嘴硬道：

「我能負什麼責任，不過是踩了幾腳注水的豬肉而已，我們這是為民除害，應該收到表揚的！我告訴你賣肉的，你別以為你跟那個菜市場的串通好了就沒事了，我已經讓我男人去藥監局舉報你們了，到時候我看你們怎麼辦！」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我懶得跟這種腦子不清醒的人再繼續說什麼，做完筆錄後就抱著我僅存的肉回到了家。

「怎麼回事？」

看到我滿身的狼狽後，丈夫原本笑意盈盈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你這身上怎麼這麼臟？不是去賣肉了嗎？是摔跤了嗎？」

聽著丈夫關心的話，我的心頓時酸澀了下來，

我順從讓丈夫給我擦臉，並將今天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們好心為他們著想，想讓他們花少錢吃好肉，這麼多年如一日的沒漲價，現在竟然還說我們黑心商？他們怕是沒見過黑心商是什麼樣的！」

「而且，他們竟然還敢打你！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該同意你出去賣肉的計劃，我就說這些老頭老太太沒有一個好的！」

丈夫氣的將手裏的毛巾往地上一扔，在房間裏煩躁的來回踱步。

「不行，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我得找人給他們點教訓！」

說著丈夫不顧我的勸阻，急匆匆的就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04

這天之後，我就不再去菜市場賣菜了，而是專注在自家的養豬場。

因為要去菜市場賣菜，我們家的養豬場一直都是聘人照料的，

現在我們不再去菜市場賣肉了，這筆錢也就省了下來。

我拿著這筆錢跟丈夫出去旅遊了一段時間後，

回來才發現我們老城區的肉價已經上漲到快跟市裏的一樣了。

我問老公這是怎麼回事，他告訴我，

這老城區裏的攤販本來就是因為我們的價格低，所以才一直壓著價格賣的。

現在我們不賣了，人家可不就得逐漸恢複成正常價格了嗎。

聽到這話，我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後沒管這事。

後來在警察告訴我，因為吳大媽他們損壞的東西數額沒有那麼大，

所以最終的判決也隻是讓他們雙倍賠償並且拘留了一個星期。

我雖然對這個判決沒有任何的意見，但是吳大媽他們怎麼可能會甘心，

於是當天下午，他們就開始在在菜市場裏大肆宣揚我家用的是假貨，是科技產品，

讓人不要到我這裏買肉。

但花錢宣揚了三天後吳大媽才發現，我已經不在菜市場賣肉了，

最終她隻能咽下這口怨氣，屬實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後來我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吳大媽說的那個賣十塊錢一斤豬肉的人我也遇見了一次。

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長相挺憨厚的，見誰都叫姐。

憑借我這麼多年賣肉的經驗，這小夥子的穿著就不像是要長期賣肉的，

果不其然，賣肉的第二天，他就支起了個手機開始直播。

大概是一心無法二用，所以他在一邊賣菜一邊直播感謝禮物的時候，

忙裏忙慌的將顧客的肉都弄到了地上。

像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他不僅沒要顧客的錢，甚至還多給了小半斤的肉當做補償。

後麵的人見到這一幕，或是無意或是有意的都開始將肉不小心掉到地上，

沒一會那人攤子上的肉就都賣完了。

大概是因為小夥子賣的肉過於便宜了，菜市場裏的肉攤主賺不到錢，所以沒多久就都撤走了。

現在整個老城區現在都靠著這小夥子一人的肉攤子供著，

甚至還有人從市裏來老城區買肉。

我也能理解，畢竟能用更少的錢買到品質差不多的肉，

大家怎麼可能還會花錢買貴的。

不過每天的肉都是有一定數量的，有人買的到，那肯定就有人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