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村裏的豬出欄了，我連夜趕完手上的實驗，回家給王家村的豬謀出路。

沒承想，卻被村長兒子指著鼻子罵：

「這買賣哪是你這樣做的啊！咱做人可得講良心！我都看到了，這賬本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是五千萬，到最後分到大家夥手裏卻少了兩百萬！」

「一年少兩百萬，這五年下來，她一分力沒出就得了一千萬！」

「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貪，這要是傳出去，小心以後連個婆家都找不到！」

「趕緊把錢還回來，念你年紀小，我們不跟你計較！」

看著他們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我冷笑一聲，甩手就走。

嗬，這豬，我還就不賣了！你們誰愛賣誰賣！

後來他們跪著求我幫忙賣豬，導師當在我身前：「佳佳是我們科研的好苗子，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聽到村裏豬要出欄的消息，我連夜趕完手上的實驗，趕回老家。

一路上舟車勞頓，坐得我頭暈眼花。

「喲！佳佳回來啦，今年大家夥的豬可全靠你了！」

「你可得多上點兒心啊！俺就指望著你養家糊口呢！」

「放心吧，李嬸兒，我保準讓大家賺得盆滿體缽！」

我笑了笑，朝她揮揮手，投入緊張地賣肉生活。

一回到家，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我就趕緊聯係買家。

「李總，今年的豬，咱稍微把價格提提，成麼？」

「是小佳啊，今年這行情......不太好啊，這價格不僅提不了，可能還要往下降一降。」電話裏傳來幾聲不懷好意的笑，「要不......咱們麵談一下？」

我瞬間就懂了這個老狐狸的意思，感到惡心，又不得不順著他。

我客氣地賠笑，爽快地說：「行！那我定個飯店，咱們跟往年一樣搓一頓，就把這事兒定下來吧！那李總，我這還有事兒，先不打擾您了啊！」

「哎......」

不等他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女人做這一行業，少不了要比男人難點兒。

要不是為了整個王家村，我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我又撥通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立馬收起臉上的厭煩，掛上職業微笑。

「馬總，是我！小王啊......」

三個小時後，我終於打完了所有電話。

接下來，就得應酬了。

錢嘩嘩地流出去，合同沒談成，錢卻花出去了好些。

爸媽問起我情況怎麼樣，看著他們擔憂的眼神，我總是說沒事兒。

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害怕，我也怕豬肉賣不出去，我也怕賣不上好價錢。

我不想看見村民失望的眼，不想辜負爸媽的栽培。

我從一個接一個的飯桌上下來，肚子裏沒幾根菜，全是酒。

這一場喝完，趕到下一場接著喝。

那些人可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對你憐惜，如果露了怯，他們就會變本加厲地朝你撲過來。

一雙雙黏膩惡心的眼神在我身上流淌，還有肥膩的大手......

我忍無可忍地拍開，回過神兒，還得給他們賠罪。

不斷有人過來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殺豬。

看著村民們含著希冀的眼神，我咬咬牙繼續堅持。

連軸轉了六天，忙得腳不沾地，終於敲定了買賣。

呼......

比價多家，終於簽到了滿意的價格，比去年又多了5%。

也算是值了！

大晚上，我和爸媽挨家挨戶地敲門，告訴村民可以殺豬了，準備裝貨。

剛走到家門，我就看見村長家的兒子王富強，貓著身子，不知道在我家跟前做什麼。

我家因為賣豬的事兒，跟村長一家關係挺好的。前些年王富強交了女朋友，我還送他兩張電影票，請他倆看了場電影。

雖然他出現在這讓我有些疑惑，但我太累了，沒太在意，簡單打了個招呼。

他朝我笑了笑，跑走了。

第二天一早，爸媽欲言又止地看著我：

「妞，要不明天再回去吧......」

這是怎麼了，還舍不得我走了不成！

「那咋成呢，今天就得返校，下回我再來看你們啊，不用送了，我現在就去車站！」

到了村口，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爸媽剛才不讓我走了。

我在村口被村民堵了。

昨天晚上還和藹可親的村民，今天卻凶神惡煞地質問我：

「王佳佳，你竟然敢偷大夥兒的錢！那可是我們辛辛苦苦幹了8個月才掙來的！」

被扣了這麼個屎盆子，我一臉疑惑。

「我什麼時候偷你們的錢了？」

這時候，村長兒子跳出來。

「你還想狡辯！我昨天都看見了，前年明明掙了5000萬，分到大家手裏卻少了200萬，你還說不是你偷的！」

我當是什麼，中間人賺個差價，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

「我說你昨天鬼鬼祟祟在我家門口幹什麼呢？原來在翻我的賬本！」

我冷笑一聲，也就他這種蠢人能幹出這事兒。

「你別轉移話題，要不是我，大家夥兒還都被蒙在鼓裏呢！大家說是不是！」

「就是，人家小王是好心，又沒拿你東西，不就看了個破賬本！」

「啥也別說了，趕緊把大夥兒的錢還回來！」

我耐著性子跟他們解釋：

「鄉親們，你們先聽我說，我忙前忙後為你們做了這麼多，抽點兒利潤很正常吧，我們家也是要吃飯的呀......」

2

話沒說完，就被王富強打斷了。

「大家夥別聽她瞎說！她就是仗著咱們不懂，騙大家的錢！」

「我好歹也讀了三年大專，從來都沒聽過這個說法，這錢就是咱大家的！憑什麼咱們辛辛苦苦賺的錢，到頭來卻被她拿了去！」

我被人推搡著，擠在人群中間，呼吸不暢。

村民們叫罵得越來越狠，其中，李嬸扯著嗓子，喊得最響。

熱氣和臭氣熏著我，耳邊是吵吵鬧鬧的聲音。

這幾天的疲憊和委屈湧上來。

我火氣一下上來了。

我忙前忙後地出力出錢，結果卻被人指著鼻子罵！

我瞪著王富強：

「那我好歹也讀了四年大學加兩年研究生呢！你們要不信就自己去找人問問！讓開，我還得趕車！」

有人被我嚇著了，往後退了幾步，我剛準備走，王富強一把將我推倒在地。

「不能讓她走！她走了，這次錢又得被她給貪了，往年的錢也要不回來了！」

一幫人瞬間烏泱泱地衝上來，我被踩了好幾下。我大喊讓他們走開，可是沒有人搭理我。

就在我心寒絕望時，爸媽趕來護住了我。

「你們這是幹什麼啊！我女兒辛辛苦苦幫你們賣豬，最後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李家媳婦兒，當年你難產，是我女兒給你聯係的醫生，保你母子倆平平安安！現在你翻臉不認人了是嗎？！」

「那跟這是兩碼事兒，而且一個村的互幫互助怎麼了......就算這樣，她也不能偷我們的錢啊！」

我狼狽地看著李嬸兒，當年為了給她弄進大醫院，我自掏腰包給人家送了一萬塊錢的禮。

這些我從來沒提過，這些年受的苦我也沒訴過。

「媽，不用說了......」

我站起身，盯著他們：

「村裏前些年窮得連飯都吃不上，是我拉投資，帶大家走上賣豬的路，不說大富大貴，最起碼吃個飽飯是沒問題的。」

當時我學業商業兩頭倒，現在他們隻看到我拿了錢，卻沒看見我付出了多少。

「前期我貸款，自費的錢，你們怎麼不說是偷我的呢？」

他們兩眼一睜，就是瞎說：「那是你心甘情願的，為大家出份力怎麼了......」

你們的錢我得給，我的錢就必須是心甘情願的！？

「就是，你看人家富強，不愧是村長的兒子，就是有擔當！為了大夥的錢，掏心掏肺的！」

王富強一下咧開了嘴，諂媚恭迎道：「客氣了啊，鄉親們，應該的應該的......」

掏心掏肺？他掏了哪門子的心，哪門子的肺！

火車時間要過了，我沒時間跟他們再糾纏下去。反正這苦差事我早就不想幹了！

我冷眼看著他們。

「行，要錢是吧，我給你們！」

他們臉上就像是被人貼了一張大笑臉，瞬間笑靨如花，得了便宜開始賣乖：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浪費大家的時間！」

「就你這樣的女人，以後怕是連個婆家都找不到！」

王富強假惺惺地安慰我：

「你把錢還給我們，以後咱還是鄉親嘛！行了行了，大家夥都散了吧......」

我不屑地瞪了他一眼，轉頭喊：

「不過！我做買賣的錢不會還！」

「還有，今年的豬肉我不賣了！你們誰愛賣誰賣！」

3

村民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剛才迎合著王富強的人，立馬轉了話頭。

「佳佳，好歹是一個村兒的，你不能不給我們賣豬肉啊！」

「這錢你得給，這豬你也得賣啊！」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話！

合著，我王佳佳生下來就欠他們的！

就應該分文不取，給他們當牛做馬！

「不想給錢，還想讓我給你們賣豬？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村民趾高氣揚的神色消失了，他們開始慌了。

有的人開始扯我的袖子，軟下聲來乞求我幫幫他們。

這時，王富強像個救世主一樣大喊：

「她不賣，我賣！」

聽到他的雄偉壯誌，小部分村民臉上露出「終於有救」的光彩，剩下大部分的村民臉上卻是懷疑。

然後，他繼續鼓動：

「她王佳佳一個小丫頭片子能幹成的事兒，我王富強隻會幹得更好！」

「到時候，錢都是大家的，我一分都不會拿！」

聽到這裏，村民已經完全信任他了，歡呼起來。

「還是富強懂事啊，以後繼承他爸的衣缽，肯定也是個好村長！」

「到時候我們就能賺更多的錢了，哈哈！」

看著他們一個個諂媚偽善的嘴臉，不禁讓我想起了五年前。

那時候，他們也是這樣恭維我的。

我隻覺得好笑又諷刺。

王富強僅靠兩片嘴皮子就讓村民相信了他，當年我要幫他們賣豬的時候，那些村民死活就是不同意，覺得我是個丫頭，幹不了這事兒。

還有，他王富強憑什麼覺得我花了5年才做到的事兒，他短短一個月內就能做到？

村民的豬已經殺了，如果一個月內他找不到買方，那些肉就會腐爛，本錢也會打水漂。

到時候，村民的唾沫星子能把他淹死。

我算是明白了。

王家村兒的村民什麼都不認，隻認錢。

我等著看他們哭。

王富強扭頭，得意地朝我壞笑，似乎是想看到我後悔莫及的表情。

我沒搭理他，轉身朝車站方向走去。

嗬嗬，這有什麼好後悔的？

沒了這麼個苦差事才好呢！累死累活錢還少。

4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既然答應了我便不會食言。

我把這五年來，從賣豬中賺的差價全還給了他們。

當然，我也不傻，我應酬，自墊的錢，我不會給。

因為這個，村民又跟我扯皮了好久，就差沒撕破臉皮了。

即使是這樣，我也東拚西湊了好久，才將這一大筆錢還上。

那時候，村民都幸災樂禍地看我們家笑話，他們跑到我家陰陽怪氣:

「老王啊，你看你這閨女，你們兩口花錢供她上大學，現在還在讀什麼研究生，二十好幾了連個好人家也沒說，花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啊！」

當年我考上大學時，家家都想來沾沾喜氣。現在我家落難了，個個都要跑來踩一腳。

「要我說還不如早早找個男人嫁了，還能賺筆彩禮錢！」

「你倆也不知道要個小子，一個丫頭能成什麼氣候！」

「當初就不應該要她......」

他們越說越過分，最後被我爸媽給打了出去。

我安撫著爸媽，平靜地說：

「你們放心，女兒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業，不負你們的栽培！」

看著那些人囂張的背影，我決心一定要幹出一番事業！

最近，我跟著導師在做一個大項目，無暇分身。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關於王家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