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哀牢國長公主,天生骨相,靠畫皮維持人形。
為保哀牢國安定,父王將我獻給了大乾的皇帝。
世人皆說我是妖妃,紅顏禍水,大乾將因我而亡。
緋色羅帳中,皇帝輕撫著我的臉,目有憐惜。
“你極像了她,卻又不是她。”
我冷笑,當著他的麵撕下了臉皮,露出森白的骨頭。
“現在還像嗎,陛下?”
他忘了,妹妹死的時候,可比我慘多了。
我叫南枯蓉,是哀牢國的長公主。
自古以來,西南多異人。
而我,天生便是骨女,無皮無肉,靠畫皮之術維持人形。
大乾的皇帝封我為蓉貴妃,賜予我無上恩寵。
今年是我入宮的第四年,皇帝的白月光從戰場上回來了。
世人皆知,皇帝心悅鎮國大將軍的正妻,而我不過是她的替身罷了。
柳憐夢隨她的夫君走進春華殿的那一刻。
我還坐在軒轅明的腿上,抬眼的時候,竟見他攥緊了拳,眼底盈起了淚光。
我忍不住彎了唇角。
我不傻,當然知道軒轅明愛的不是我。
我如今這副皮相,不過就是專門照著柳憐夢的臉畫的一張皮。
甚至,比她還要美豔幾分。
還記得我來大乾的第一夜,軒轅明便急不可耐地宣我侍寢。
高大挺拔的君王坐在紅羅帳內,看到我的臉時,先是一愣。
我向他行禮後,軟聲喚了句陛下。
軒轅明置若罔聞,他緩緩朝我走來,輕撫上我的臉龐,眼中顯露幾分癡迷。
“夢兒……”
彼時,我錯以為這是君王對我親昵的稱呼。
後來才得知,軒轅明不過是透過我的臉,在思念柳憐夢。
我那時的皮囊,像極了她。
於是,我找來了幾個在宮中伺候多年的老嬤嬤,要來了柳憐夢的畫像。
我苦練畫皮之術,可不單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容。
寢殿無人的時候,我撕下身上的皮囊,照著柳憐夢的那副畫像,細細描畫。
直到和柳憐夢七分相似時,我才滿意地停下了手中的筆。
我抬眼看著金邊銅鏡中的白骨,小心翼翼地套上了這張新皮。
果不其然,軒轅明越來越愛我。
他憂我思鄉之情,便在西華宮為我修建殿宇,還賜我椒房恩寵,甚至為我遣散了後宮的嬪妃。
世人皆說,哀牢國長公主南枯蓉是妖妃,紅顏禍水,大乾恐有災禍降臨。
如此謠言,我並未動怒,因為這正是我的真正目的。
父王曾對我千叮萬囑:“蓉兒身子特殊,到了大乾後,萬不可輕舉妄動,行事也莫要高調,父王怕你步了你妹妹的後塵。”
我不以為然。
十年前,去給皇帝賀壽的妹妹死在了大乾。
屍體送回哀牢國的時候,已經腐爛了大半,雖然屍身已經血肉模糊,但屍身上無數的傷痕,卻依舊刺眼奪目。
妹妹沒了四肢,她是被活生生虐待而死的。
可是,大乾的皇帝,連個體麵的交代都不給我們。
我來大乾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和親。
而是,我想讓我的妹妹沉冤得雪。
為了給柳憐夢夫婦接風,軒轅明特地辦了一場奢華的晚宴。
席間,他喝得醉眼朦朧,時不時地瞥幾眼柳憐夢。
柳憐夢一眼都沒施舍給他,專心致誌地給自己的夫君布菜。
我懶散地臥在軒轅明的腿間,指尖調皮地繞著他垂下的青絲打轉。
明黃的宮燈下,照得我肌膚勝雪。
偏偏軒轅明卻不肯多看我一眼。
我假意吃醋,氣鼓鼓地勾住軒轅明的脖頸。
“陛下,您總是偷看大將軍的夫人,臣妾都要被您給冷落了,臣妾不願嘛。”
尾音繞了幾個圈,個中嬌媚自不必多說。
軒轅明這才低頭看我,勉強扯出笑容,刮了刮我的鼻尖。
“放眼整個大乾,也就你敢和朕這麼講話。”
我熱情地吻上軒轅明的薄唇,特意抬高了音調。
“臣妾又不像大將軍夫人那般神勇,能和鎮國大將軍一起開疆拓土,臣妾不過是個柔弱女兒家,此生惟願聖恩垂憐,否則深宮難耐,好女多寂……”
來大乾之前,父王特意囑咐聖女教習我狐媚之術,並告誡我,唯有習得狐媚之術,才得贏帝心。
教我狐媚之術的聖女說,天下男人皆一般模樣,最是受不住女子撒嬌繞指柔。
他們喜歡受自己掌控的女子,更遑論身為天子的軒轅明。
軒轅明果然眸色一暗,撫在我腰間的手掌不自覺地加深了力度。
他貼近我耳畔,聲音低啞。
“你這個小妖精,總不讓朕安生,平日當真是寵壞了你。”
我連連嬌笑,伏在軒轅明的肩上。
隨侍的太監紛紛避開了目光。
我故意將動靜鬧得大了些,不時分些眼神去看那對伉儷。
如此香豔場麵,鎮國大將軍倒是坐的筆直,不動如山。
柳憐夢眉宇間卻盡是鄙夷。
她同大將軍耳語幾句,隨後二人一同起身請辭。
軒轅明猶豫了一下,隨即便準了。
柳憐夢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聲不屑的輕哼。
那一夜,軒轅明格外粗暴。
也不知是被那對伉儷刺激的,還是嫉妒的要發瘋。
他抱著我到了窗邊,狠狠地拽著我的頭發,強迫我和他一起仰頭,看著黑暗夜空裏那輪皎月。
“夢兒,說,你愛不愛朕?”
當然不愛。
但我還是給足了軒轅明麵子,稍稍側了些頭,帶著急促的喘息,柔聲道:“陛下豐神英俊,天下有何人不傾慕於您?”
言畢,軒轅明這才滿意,緊緊地從身後抱住了我,加快了衝刺的速度。
我強忍撕裂般的疼痛,不由得暗中嗤笑他。
這都信,還真是個蠢貨。
我醒來的時候,軒轅明正撐著手躺在我的身側。
那雙眼眸閃著淡淡的琥珀色,極其好看,又蠱惑人心。
其間夾雜著許多情緒,思念、掙紮、傷心,看不分明。
懶得深究,這也本就和我沒關係。
我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嬌聲軟軟道:“一大早就盯著臣妾看,明哥哥真羞人。”
軒轅明得意地笑了,眨了眨眼,伸手一把我撈到了他精壯的胸膛上。
“竟敢在朕麵前如此僭越,天下唯汝一人爾。”
我假意不滿,嗔道:“明哥哥既不喜臣妾,那臣妾往後就再也不這麼講話了,陛下,您可還滿意?”
“那倒不必。”
軒轅明輕笑,頗為寵溺地吻了吻我的額頭,隨後又欲求不滿地把我壓在了身下。
我木訥地盯著頭頂的緋色帳幔,回想起四年前嬤嬤對我說過的話。
軒轅明和柳憐夢年少相識,他喚她夢兒,她喚他明哥哥。
軒轅明還是太子的時候,曾揚言此生隻娶柳憐夢一人為妻。
可後來,漠北匈奴進犯,柳憐夢頭也不回地加入了征伐匈奴的隊伍。
去了漠北後,柳憐夢也和軒轅明斷了聯係。
自軒轅明登基以來,妃嬪中也有不怕死叫他明哥哥的,但仿佛觸及了他逆鱗,皆被賜了毒酒。
隻有我活了下來,恩寵不衰。
足以說明柳憐夢在他心中的地位。
但還有幾點不同,譬如,柳憐夢從不對軒轅明示弱撒嬌。
畢竟,出身將門的女子,骨子裏多少有幾分高傲和強硬,這讓皇族宗室多有不悅。
再加上柳家握有掌管軍權的虎符,柳憐夢注定當不了皇後。
軒轅明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垂頭盯著我。
“快要木蘭秋獮了,到時候,朕帶你去圍獵,好不好?”
我搖搖頭,癟了癟嘴,
“臣妾最是討厭野獸的腥臊味了,最多隻能窩在帳子裏,等著明哥哥打回來些山珍野味給臣妾吃呢。”
他剛想回憶和柳憐夢的騎射時光,但我偏不讓軒轅明如願。
軒轅明愣了愣,隨即輕笑頷首。
“這倒也不錯,愛妃想食什麼野味,朕便打給你。”
他掩去了臉上的一抹失落,卻沒能躲過我的眼睛。
軒轅明去上早朝後,當年的老嬤嬤來殿外求見我。
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顫顫巍巍地遞上了一軸畫卷。
“蓉貴妃娘娘,這是老奴前幾日打理舊物時,碰巧發現的東西,想著,興許對您有用……”
我接過打開,隻一眼,就嚇得把它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