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班路上,我意外刷到一個熱門話題。
「瑞士卷測試老公,回複神了!」
點開評論區,全是聊天記錄截圖。
有人懇求:「老婆,你可以吃八個瑞士卷和一個孩子,給我留一個種好不好?」
也有人開玩笑:「七個,吃了八個你就要去馬路上躺著,因為八個牙路。」
溫馨又好笑。
剛好路過蛋糕店。
一時興起,我也去買了一盒六個瑞士卷,準備問問老公該怎麼分配。
結婚快八年了。
我們相敬如賓,我很好奇他的意思。
2.
到家已經快六點了。
兒子坐在餐桌上,衝著我喊:「媽媽,快快洗手吃飯!」
「老婆,工作辛苦了。」
宋逸係著圍裙,小心翼翼端出最後一道菜。
那是我最愛的可樂中翅。
一瞬間,隻覺得心底深處的柔軟被撫摸。
上了一天班的疲勞都一掃而空。
洗完手,我坐在餐椅上。
搖了搖手裏的瑞士卷盒,笑眯眯問:「老公,我今天買了一盒六個瑞士卷,你覺得我們一家該怎麼分?」
心中已經列了無數回答。
宋逸不喜甜。
我猜,他或許會讓我和兒子平分,又或許會一人兩個。
誰成想,宋逸尚未開口。
兒子已經站在椅子上,伸手來搶包裝盒,並興衝衝喊:「給我,媽媽!」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看著瑞士卷被兒子搶去,愣了愣,又問:「小嶼,那你覺得該怎麼分呢?」
當年胎大難產,小嶼是我花了半條命生下來的。
這些年,因為宋逸工作忙碌,兒子基本都是我帶。
所以相比於孩子他爹,我確實會更期待他的答複。
隻見宋嶼盯著手裏的盒子兩秒,不假思索道:「我一個,爸爸一個。」
我潛意識以為,剩下四個他都決定給我。
臉上已經揚起笑意。
但下一瞬。
我聽見他尚且稚嫩,但堅定的聲音:
「剩下四個,全部給夏夏阿姨吃。」
「爸爸,我們去隔壁送給夏夏阿姨,好不好?」他仰頭跟宋逸撒嬌。
宋逸笑著揉了揉他的肉,聲線溫柔寵溺:「好,爸爸帶你去。」
我隻覺得如遭雷擊。
我認識名字帶夏的隻有一個人。
陳覺夏,偶爾朋友酒局我聽過她的名字。
她是宋逸的初戀,談了五年,最後決定出國深造而分手。
我不是個小氣的人。
誰年輕時候沒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愛?
隻是,我一直以為宋逸和她沒交集了,大家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
但此刻聽出兒子話裏的親呢。
他們好像很熟。
而我這個親生母親,渾然不知。
3.
被隱瞞的滋味並不好受。
我沒忍住站直身子。
椅子和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置若罔聞,盯著宋逸的眼睛問:「你什麼時候帶小嶼去見她了?」
前任見麵,三年前我也有過。
周末,我們一家三口去市裏新開的海洋館玩。
剛好在門口遇到我大學時的前任。
宋逸瞬間警覺,一手牽著我,一手抱著兒子。
「老婆,你現在愛的是我對不對?」
我被他逗笑,一路上都在保證,這一生隻會愛丈夫和兒子。
他才鬆了口氣,並說:「我也一樣,我永遠不會隱瞞你任何事。」
但現在,他瞞著我了。
宋逸不自然移開目光。
他不敢看我,隻答:「你最近一直在忙,我沒時間提。」
「而且覺夏剛回國不久,作為老朋友,我幫幫她也沒問題,對吧?」
這話在理。
人與人交際,基本就是情分。
你幫幫我,我幫幫你。
深吸口氣,我冷靜下來。
心底也認為,宋逸這樣冷靜自持的人不會過界。
「剛好今晚不用加班,小嶼剛說她住在隔壁?我陪你們一起去吧,送完再回來吃。」
宋逸頓了頓,點頭應了。
兒子發出歡呼:「耶,太棒了!夏夏阿姨比媽媽溫柔多了。」
我隻覺得心口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
或許是三十歲還帶有些許稚氣。
我突然有些煩躁,對於陳覺夏的出現。
帶著兒子這麼多年,他一直說最愛媽媽。
為什麼突然變了。
我看著宋逸,以為他會幫忙訓斥。可是沒有。
他摘下粉色圍裙,從沙發上拿起外套穿上。
然後很平常地伸出手,牽起兒子。
「走吧,我們去看看她。」
「知音,別忘記拿甜品,還有前兩天剛買的補品,也一起送給她吧。」
4.
父子倆走到玄關。
我才反應過來,愣愣跟上。
他們在對門站定,嫻熟的敲起門鈴。
我更震驚了。
這棟新小區實行一梯兩戶,我們搬進來也才半年。
每天進進出出,都沒見過有人從這扇門出來,我一直以為還沒人買。
原來,是陳覺夏住進去了。
不等我多想。
「啪噠」一聲,門開了。
開門的是個小男孩,看上去和小嶼差不多大。
他很自然的招呼:「進來吧。」
下一瞬看見我,又好奇地問:「小嶼弟弟,這是誰?」
我也低頭看著兒子。
期待著他如以往一樣,大聲炫耀般的喊:「這是我媽媽,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可惜沒有。
小嶼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誒,來啦?進來吧,我今天做了好多菜。」一道溫婉女聲響起。
抬頭看去的第一眼。
我就認定倚靠在門框的女人是陳覺夏。
和宋逸結婚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小家。
雙方把自己的東西搬進來。
收拾歸納的時候,我無意看見了那張學生照。
是宋逸高三畢業的時候。
照片站位確實能看出很多東西。
比如宋逸左邊,他最好的兄弟劉樂笑容燦爛,一手攬著他的肩。
而他右邊,站著一個溫婉恬靜的少女。
恰好宋逸走過來。
他皺了皺眉,奪過那張照片,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那個女生是我初戀,很早就分開了,大概是我收拾時沒注意,一起帶過來了。」
他彎腰,從身後摟住我。
把頭埋在我肩頸,聲音悶悶的:「老婆,我最愛你,你感受不到嗎?」
那天以後,我確實沒再見過這張照片。
很小的一件事,我也遺忘在腦後。
「知音,把禮物給她,你的教養都去哪了?」宋逸麵色很沉,推了推我。
我才反應過來。
把手裏大包小包遞給陳覺夏。
她伸手想來接。
宋逸又率先奪過:「算了,還是我來吧,東西重,覺夏可能拿不動。」
他們其樂融融進屋。
我卻愣在原地。
宋逸說,陳覺夏可能拿不動。
那我呢?
我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親,也是一個女人。
他為什麼,沒擔心過我能不能拿得動。
5.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有些可笑。
眼眶發熱,淚水凝聚在眼中,我強撐著不讓它落下。
我向來落淚就會眼眶發紅。
這一幕太過狼狽。
我伸手草草擦了兩下,便找了借口落荒而逃。
「我突然想起工作還有些事,你們先聊吧。」
......
「知音,你在鬧什麼?!」
走到家門口玄關,身後猛地一股巨力拉住我。
我知道是宋逸。
可現在兩家的門開著。
淚水滴落在地毯上。
我不想太丟臉,沒回頭,努力壓住哽咽回他:「工作真的有事。」
男人手一鬆,語氣也沉了幾分:「那你先忙,我帶兒子在覺夏家吃。」
我沒答,快步回到書房。
沒過多久,門口傳來一聲巨響。
我以為他走了。
毫無防備的打開門。
抬頭,卻和宋逸毫無情緒波動的眸子對上。
「我讓兒子先在那邊玩。」
他揉了揉眉心,很是不解:「我不理解你在做什麼。」
「說要去拜訪的是你,現在突然要跑的也是你。」
我抬頭看著他。
那張優越的相貌與八年前無異,隻是更成熟冷靜了。
我卻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他。
「我一直是個擰巴的人,宋逸,你忘了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初是你說,會從不欺瞞我任何事,更不會在工作之外和別的女人聊天。」
宋逸愣住了。
「我一直記得自己說過的這句話......」
他下意識想來拉我,被我躲開。
不,你不記得了。
我在心中默默道。
6.
這麼多年生活順遂。
差點讓我忘了自己原本的性子。
我的原生家庭很差。
父親酗酒家暴,母親懦弱無能。
最嚴重的一次,是我八歲那年。
爸爸喝醉酒,和媽媽起了爭執。
他衝去廚房拿起菜刀,刀口對著媽媽咆哮:「吃老子的用老子的,還他媽想替老子做主,你算老幾,啊?!」
我嚇得發抖,張嘴說不出話。
最後想要保護媽媽的心戰勝怯懦,我跪下,拉著爸爸的外套哀求:「爸爸,你不要殺掉媽媽,好不好?求求你了......」
爸爸不說話。
我求了一整晚。
給他磕頭,說自己長大後一定會孝敬他。
他才終於點頭答應,命令我:「叫你媽出來,我不弄她。」
我很欣喜的去到房間,以為媽媽會躲在某個衣櫃裏。
但是沒有。
我找遍了床底,衣櫃,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沒有。
最後我在書桌上看見一張紙條。
上麵寫著龍飛鳳舞的字:「媽媽走了,這個家是待不下去了,你自己保重。」
媽媽拋下年僅八歲的我,獨自離開。
此後,我不僅要自己做飯洗衣,還要承受著爸爸的毒打。
直到十八歲。
爸爸喝醉酒墜河,才逃離苦海。
有了這段經曆,我對婚姻敬而遠之。
談了兩段戀愛,都沒想過踏入婚姻的墳墓。
直到認識宋逸。
他對我一見鐘情,要了我的微信,展開猛烈追求。
我一開始隻知道躲,隻覺得太荒謬了。
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有人真的愛我。
但在我做噩夢時,在我需要幫助時,他一直在我身邊。
他無時無刻都在告訴我:「你很好,不用怕,有我在。」
都說擰巴的人需要一個熱烈的愛人。
我想,這句話說得對。
所以我和宋逸結婚生子了。
生產這樣的痛苦,我也願意為了他付出。
我一直確信我們能走到花甲之年。
老頭老太太相互攙扶著散步。
可現在,我突然不確定了。
宋逸,他還愛我嗎。
「抱歉,我真的忘記告訴你。」
宋逸拉住我的手,言辭懇切:「我和她真的沒什麼,老婆,我最愛你。」
我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我並不是個愛試探的人。
買那盒瑞士卷也不是因為一時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