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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難安歲歲難安
每日

第一章

我曾是陸恩澤心頭寵愛的貴妃,

可後來,他對我說,他對我的一切寵愛不過是權衡利弊。

我死後,他卻譴退眾人在我棺槨麵前泣不成聲。

後來後宮佳麗三千人,

無一人不像我。

卻又都不是我。

我飄在空中,看著自己的屍體在榻上,三天卻無人知曉。

不覺有些可笑。

我曾是當今聖上陸恩澤寵慣六宮的的貴妃。

曾經,我若是咳了一聲,陸恩澤便要召來太醫院眾人為我看診。

我住在離陸恩澤最近的承恩宮。

隻要是我想要的,陸恩澤都會替我尋來。

天下奇珍,皆送往承恩宮。

當時,承恩宮每日來往的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如今,我看著東西依舊的宮殿,卻無一絲人的氣息。

連我死了三天,都無人知曉。

也對,我隻是個觸怒龍顏,被幽禁在自己宮中的廢妃。

又怎麼會有人知曉呢?

我飄出寢殿尋到了陸恩澤,他現在已有新人在側。

這位新人是楚嬪,楚迎歡。

她姿色平平無奇,甚至說不上上等。

至於,為何能入宮,入宮後為何能直接一舉封嬪?

他父親是彈劾我哥哥的大功臣。

楚迎歡無疑是和我曾經一樣,仰仗家中功勞入宮。

自以為得天子真心,不過是陸恩澤權衡前朝和後宮的棋子。

外麵電閃雷鳴,驟然間下起了大雨。

陸恩澤放下手中的書,眉頭緊皺的看向窗外。

楚迎歡順勢躲在陸恩澤懷中,嬌滴滴的說「皇上,臣妾害怕。」

陸恩澤有些愣神,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我。

我雖是將門之女出身,可在幼時見到一位侍女被雷劈中當場死在我麵前,便落下了陰影。

所以極其害怕雷雨天氣。

入宮後,有一次陸恩澤出宮狩獵。

本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卻突然打了雷。

我躲在寢殿中,縮在被子中。

可不過一炷香,就聽見有了開了寢殿門。

我不想讓人看見我狼狽的樣子,大喊著「說了不許任何人伺候,出去!」

下一秒,被子被掀開,陸恩澤拉過我的手,將我緊緊抱在懷中「歲歲別怕,是我。」

看清來人後,我委屈的哭了出來「阿澤我好怕,你怎麼才回來?」

陸恩澤安慰我道「是我回來晚了,是我不好。」

陸恩澤雖為九五至尊,可在我麵前,他永遠自稱我。

在陸恩澤的哄聲中,我逐漸平複了情緒。

看到他身上還穿著濕透了行服,我問他「你怎麼回來了?你身上怎麼都是濕的?你是騎馬回來的?」

陸恩澤笑笑「聽到雷聲,我就知道你會害怕,就想趕緊回宮陪你。

馬車太慢,我怕你等久了。」

「我是男子,又是天子,怎會畏懼這點風雨?」

此事在京城也有了各種佳話。

可如今,物是人非。

陸恩澤摸了摸懷中楚迎歡的頭「有朕在,不怕。」

楚迎歡笑的開心,將頭埋進了陸恩澤的胸口「臣妾有皇上龍體庇佑,又得皇上真心相待,自然是不怕的。」

真心嗎?

聽著楚迎歡的話,我不禁有些想笑。

曾經,我也一度以為,我得到了帝王之心。

隻要是我所求,所願。

陸恩澤都會允我。

直到,以楚迎歡父親為首的大臣收集到了我哥哥要謀反的證據。

那日早朝,幾家大臣極力彈劾我的哥哥。

讓陸恩澤下旨以五馬分屍之刑處死,以儆效尤。

可是,我哥哥怎麼會謀反呢?

在陸恩澤還是皇子時,哥哥便是陸恩澤一黨的人。

當時,陸恩澤經常會來到府內,與哥哥暢談古今。

也就在那時,我便對陸恩澤動了心。

在我及笄後一個月,便嫁給了陸恩澤做側妃。

我嫁給陸恩澤後,哥哥更是一心為我,幾次血戰,舍生忘死,幫陸恩澤奪來了這皇位。

陸恩澤登基後,因根基未穩,邊疆屢屢來犯。

是我哥哥,拖著還受傷的身子,上了戰場,為他安定邊疆。

班師回朝後,加官晉爵。

即便如此,哥哥也是一直以來小心謹慎,從不張揚。

況且,哥哥一直以來疼愛我。

我尚且在這宮中為妃,我的哥哥怎麼會謀反呢?

聽到消息,我便跑去找陸恩澤。

卻被李公公攔在門外「貴妃娘娘,奴才知道您為何而來,可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皇上已經有了決斷,您還是請回吧。」

從前,除非有大臣在。

不然,無論是寢宮還是書房,我都是可以隨意進出的。

自古帝王疑心,寧錯殺,不放過。

如今李公公不僅攔我,還說陸恩澤自有決斷。

我便知道其中之意。

我還是焦急的想要進去,李公公依舊死死攔住我「娘娘,萬萬不可。

即使大將軍被賜死,皇上也絕對不會波及娘娘的。」

那是我的哥哥啊,我怎麼會忍心,為了自己一生的榮華富貴,看著自己的哥哥被賜死呢?

我隻好跪在殿前大喊著「皇上!

臣妾哥哥絕無謀反之意!

那些所謂的證據,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還請皇上明察!」

李公公想要扶起我,我卻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外麵電閃雷鳴,瓢潑大雨。

我卻依舊筆直的跪在殿前,訴說著這些年哥哥的功績。

說著說著,我才明白。

前朝哥哥戰功赫赫,而後宮陸恩澤又獨寵我一人。

我們兄妹二人風光無限,自然會有人眼紅,想除之而後快。

想到這裏,我趕忙喊著「皇上,臣妾願自請廢除貴妃身份,貶為庶人,幽禁冷宮,非死不得出!

隻求皇上明察,還我兄長清白!」

還沒等我說完接下來的話,緊閉的門終於開了。

陸恩澤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道聖旨。

他將聖旨交給李公公,對我說「柳安堂意欲謀反,證據確鑿。

念在他這麼多年盡職盡責的份上,朕不會處以極刑,便賜他毒酒自盡,留他全屍。」

外麵雷鳴聲音大的,讓我聽不清陸恩澤的聲音。

雨大的讓我看不清,眼前這個朝夕相處幾年的人的心。

我哭著對陸恩澤說「阿澤,那是我的親哥哥啊,我日日在你身邊,受你寵愛,他的功績,足以保他百年榮華,他又何必謀反呢?」

「你我二人這麼多年的情分,我求求你,收回聖命吧。」

陸恩澤漠然的看著我「君王是不會有心的。」

我愣著跪在地上,好久才緩過他說的這句話。

我顫抖的問他「所以,這麼多年的寵愛,都是假的?我不過是你安撫柳家,製衡哥哥的工具?」

陸恩澤雖然沒有解釋,卻像是無聲的回答。

像是現在,他也依舊沒回答楚迎歡的話。

隻是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

楚迎歡笑著說「我聽聞,柳姐姐是最怕打雷的,皇上莫不是在想念柳姐姐?」

陸恩澤聽見我,表情一變。

隨及不屑一笑「那日她為柳安堂求情時,外麵也是雷雨大作。

她在雨中跪了一個時辰也不見她害怕。」

「害怕打雷?不過是她為了博取寵愛的借口罷了。」

在陸恩澤心中,我從來不是什麼天真的名門貴女。

而是一位城府頗深,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心機女。

楚迎歡假裝歎了口氣「前一陣聽聞柳姐姐病了,病得好嚴重,皇上不如去見見她吧?」

楚迎歡當然不會這麼好心,想讓陸恩澤見我。

隻是想試探一下我在陸恩澤心中的位置。

記得楚迎歡剛入宮時,就來找我挑釁過。

我哥哥的死,加上這麼多年深情錯付,讓我大病一場。

當時貼身的侍女曾去太醫院為我尋了太醫。

可是那些太醫,被楚迎歡下了死命令,不許為我醫治。

楚迎歡還故意的來到我的寢殿,挑釁的說「曾經盛極一時的貴妃,如今怎麼淪落至此啊?」

楚迎歡剛入宮,之前從未見過,我不明她的用意便問「我與你並不識,你為何要來落井下石呢?」

楚迎歡隻是扯著嘴角笑笑「貴妃娘娘之前高高在上,自然是我不認得我的。」

「可是娘娘,我認識您啊。

若非是你哄得皇上要獨寵你一人,他早在三年前便會秀選。」

「我自小便傾慕皇上,好不容易等到及笄,皇上卻因你取消了秀選。

我被白白誤了3年,生生等成了被人嘲笑的老姑娘!」

原來,楚迎歡是怪我耽誤的她。

可是,陸恩澤是君主,他的想法又怎是我能左右的呢?

曾經,我也以為陸恩澤不選秀,是因為愛我,不想辜負我。

可事到如今,我知道,他對我的寵愛不過是捧殺。

我不過是他的擋箭牌與棋子。

我不想解釋什麼,畢竟看楚迎歡的樣子,就算我說什麼她也不會聽的。

看著楚迎歡,我好似看到了曾經的我。

見我不說話,好似更加惹怒了楚迎歡。

她走近捏住我的下巴「姐姐在屋子中待久了,消息閉塞。

妹妹便告訴姐姐個好消息。

今日早朝,皇上已經下令,將柳家三代流放兩千裏呢。」

聽到此消息,我震驚瞪大雙眼「不會的,不會的。

你騙我,一定是騙我!」

楚迎歡笑的狂妄「姐姐若是不信,便自己去問問皇上吧。

姐姐最好快一些呢,不然晚了,柳家人可能已經走遠了哦。」

兩千裏流放,基本就被判死了死刑。

我柳家上下代代衷心,他殺了哥哥不夠,居然還要這般趕盡殺絕!

我急火攻心一口血噴了出去。

我的表現,讓楚迎歡很滿意,她沒再多說什麼,高興的走了出去。

我本想去找陸恩澤,卻根本沒有力氣起身。

我隻好讓侍女,帶著我與陸恩澤的定情玉簪去請他。

希望他能念在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上,來見我。

可是不知是不想見我,還是不敢見我。

陸恩澤最終還是沒有來。

隻是讓侍女將玉簪還我,帶給我一句話。

他說,柳家之事不會牽扯與我。

我還是他的貴妃。

可是陸恩澤,我不想做你的貴妃了。

可能是怕我去鬧,陸恩澤還下令將我幽禁在承恩宮。

楚迎歡趁機給了這些侍衛好處,讓他們對我嚴加看守。

後來,我的病更重了,每日不停的發燒,神誌不清。

那天,我終於退了燒,清醒了過來。

我讓侍女替我更衣梳發。

將擺在桌子上,陸恩澤送我的梔子花拔了燒掉。

自嘲道「君無意,我又何必留情呢?」

又拿了紙筆,寫了一封信。

將定情玉簪放在信上。

做完這些,我感覺有些累,便回到榻上。

我躺在榻上,想著曾經我與陸恩澤成親當日。

陸恩澤沒娶正妻,我雖是以側妃身份入的王府,可與正妻無二。

拜堂成親,除了名分,正妻應有的,我一樣也沒少。

那天晚上,陸恩澤還在外麵招待來賓。

我靜靜地在屋中等著他回來。

良久,他才推門走了進來。

他照著喜婆的話,掀開的蓋頭。

我們喝著交杯酒,他看著我,深情地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當時年少無知,信了他的話。

天真的以為他是愛我的。

可後來才知道,深情是可以裝出來的。

感情也在權利麵前不值一提。

陸恩澤愛我,但他他深知一個合格的帝王是不能動心的。

所以以為他的愛都是他逢場作戲裝出來的。

卻不知,假的久了,也會變成真的。

陸恩澤愛我,卻又不自知。

可是,我不想再愛他了。

我後悔了,我不想嫁給他了。

我累了。

我想回家了。

不過還好,馬上我就要見到哥哥了。

回憶有些痛苦,我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還好,我現在已經不會難過心痛了。

陸恩澤抱著懷中的楚迎歡,無所謂的說「有病就去請太醫,朕又不會治病,又死不了,有什麼好見的?朕還是,更喜歡陪你。」

楚迎歡害羞的低下頭,嬌嗔的說「皇上慣會打趣臣妾的。」

「走水啦!

走水啦!」

小太監的喊聲打破了二人你儂我儂的甜蜜時刻。

陸恩澤不耐煩的傳來李公公「外麵發生什麼事了?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李公公看了一眼楚迎歡,尷尬回複道「會皇上的話,承恩宮走水了。」

陸恩澤眉頭緊皺「外麵雨下的這麼大,怎麼會走水?」

李公公回道「是……是貴妃娘娘的貼身侍女,在承恩宮中燒紙,才導致走水的。」

陸恩澤生氣的道「竟敢在宮中行如此違禁之事?她宮中之人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

她若是管不好身邊的人,就交給掖庭去管!」

「燒紙?今兒又不是初一十五,在給誰燒紙?在詛咒朕死了嗎?」

李公公支支吾吾很久,最終開口道「回皇上的話,是給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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