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回家後,我媽買的大蟲子,我爸一口沒動。
曾經鮮肥的美味,早已變得無趣。
從進屋起,我爸一直盯著花盆發呆。
偏偏我媽時不時來看我爸一眼。
他找不到大快朵頤的機會。
晚飯爸爸沒什麼胃口,吃幾筷子菜就回房間了。
他走得很快。
我瞧見他用衛生紙偷偷包了東西,藏在口袋裏。
我媽單純地認為,是因為我爸大病初愈。
我爸囑咐不許去打擾她。
我媽擔心我爸,卻不敢觸他眉頭。
於是,她指使我。
「都怪你看管不嚴,害得你爸進了醫院,一會你給飯菜熱熱,端去給你爸。」
我隨口應下。
卻並不打算去打擾我爸的美餐時刻。
弟弟李耀祖正在讀大學,最近休假在家。
他回來後,學著我媽的模樣指責我:「你怎麼這麼粗心,害得爸摔倒?」
他們一直是這樣,無論家裏出了大小事,都會將鍋扣在我的頭上。
無論是多麼的牽強與不合理。
爸媽這樣做,弟弟跟著有樣學樣。
前一世,我秉持著家和萬事興的原則,不願意跟他們計較。
往往不反駁,以求息事寧人。
但死過一次,我明白了,所謂的家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我眉頭一皺,張口就罵:「李耀祖,你都是讀大學的人了,懂不懂禮貌,以後跟我說話前,要加上稱呼,我是你姐。」
李耀祖沒想到我竟敢凶他,當場愣住。
我瞪了他一眼,將托盤塞給他。
「看什麼看,還不快給咱爸送飯去。」
李耀祖懵了一會,然後下意識乖乖照做了。
他敲了敲我爸的房門,討好地開口:「爸,兒子給您送飯來了。」
回應他的是一瞬間的沉默。
然後,屋裏響起劇烈的打砸聲。
我媽急了。
「老伴,你怎麼了?」
李耀祖一腳把門踹開。
隻見地上全是土。
還有花盆的碎片。
爸爸的衣服前襟上沾滿了新鮮的土,上麵還有水。
味道很奇怪。
整個屋子裏彌漫著嘔吐物的酸臭味。
李耀祖沒忍住,差點吐了。
我媽擔心地上前替我爸擦身上。
我爸虛弱地解釋:「我想去澆花,腳下不穩摔倒了。」
我媽心疼壞了,保證以後每時每刻跟著我爸,不會再讓他受傷害。
我爸立刻沉下了臉,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看著我爸吃癟的模樣,我內心冷笑。
應激反應如此強烈。
看來剛剛他沒少吃土呀。
這一世,就讓他在異食癖的道路上沉淪下去吧。
4
出門忘記帶東西,我臨時折返回去。
發現家門口的一排繡球都不見了。
推開門,隻見我爸將頭埋在繡球的花盆裏。
見到我,他心虛躲閃,費了好大勁才把嘴裏的土咽下去。
我自然知道我爸在做什麼。
不過,我假裝驚慌失措,大喊道:「救命啊,我爸瘋了。」
我爸急了,飛速撲過來想捂我的嘴。
我嫌他手臟,巧妙地側身躲開了。
我爸連滾帶爬求我。
「乖女兒,今天的事你能不能替爸爸保密。」
我麵露疑惑。
我爸左顧右盼,確保無人窺探後,神秘兮兮地說:
「渺渺,爸爸這是在修行,道長說我五行缺土,所以要靠吃土來治病。」
我更加不解:「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們知道這件事?」
我爸義正言辭:「你媽一個沒上過學農村婦女,能懂什麼?你弟弟太年輕,理解不了這麼深奧的事情。」
不愧是在職場混跡多年的老油條,我爸不露聲色地抬舉了我。
上一世,也是我率先發現了他的秘密。
我被他一番真誠的話語所欺騙,擔心他誤入歧途。
於是,貼心地替他保守秘密,私下裏帶他去治療。
媽媽和弟弟反而覺得我莫名其妙。
見我不語,爸爸繼續說道:「爸爸相信,這個家隻有你能理解我。」
這一世,我不會再被他欺騙。
我表示為難。
「可是,即使我不說,有人動了繡球,媽媽也會發現的,你知道她有多寶貝這幾盆花。」
我媽說繡球是她的本命花,是她的命根子。
每天都要抱在懷裏反複觀賞。
如果不是繡球有毒,不適合放在室內,我媽恨不得把他們藏在被窩裏。
我爸不以為然。
「一會我將花盆放回原處不就好了。」
最後,我勉為其難答應了我爸。
這一世,我不會再參與關於他的任何事。
我正在麵試大城市的工作,很快就能搬離這個家了。
我爸以為自己天衣無縫,實際上,他低估了我媽對這些繡球的寶貝程度。
中午,我媽打牌回家後,發現繡球花盆裏的土壤被人翻過,還減少了很多。
她發飆了。
我媽破鑼一樣的嗓音從電話裏傳來:「李渺,你個禍害,是不是又用你的臟手動我的繡球了?」
從前,我好心替她的繡球澆水,被她敏銳地察覺到。
她將我臭罵了一頓,並放話,除了她,誰都不能碰她的本命花。
「李渺,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要是壞了我的本命花,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真是生了個倒黴的冤家。」
我媽越說越激動。
我懶得理,說了句不是我,就把電話掛了。
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我掛了我媽的電話。
她愣住了,然後找爸爸和弟弟哭訴。
直到我晚上回家,她仍然在哭。
我爸抱著我媽安慰,不敢正麵看我。
弟弟氣憤地指著我罵:「李渺你個不孝女,媽因為你哭一天了,你看看她眼睛都腫成什麼樣了。」
我據理力爭:「我早早就出門了,一天都不在家,你為什麼隻懷疑我?」
我媽認為理所當然。
「你爸和你弟兩個大男人,怎麼會喜歡花花草草,家裏除了我,隻有你一個女人,你說說看,不是你幹的還能是誰幹的?」
她斜眼看我。
「更何況,你還有過前科,我可忘不了你曾經用你的臟手碰過我的寶貝花。」
原來,我好心替她澆花,在她心裏卻是罪行。
也許男人不會對花感興趣。
但是,卻會對花下麵的土壤感興趣。
胡攪蠻纏的人,是講不通道理的。
我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都說了不是我幹的,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們去驗指紋吧,誰碰過花盆,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