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婚後，所有人都說我命好。

丈夫‌‌顧雲辰視我如寶。

曾經我也以為我們可以一起攜手到老。

可就在流行音樂協會選主唱的那天晚上，他卻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把我關進了禁閉室。

我錯失最後的機會，換來的卻是丈夫的冷眼旁觀。

“行了，不就是一場選拔嗎？錯過就錯過了，有什麼可哭的？”

禁閉室的門鎖終於被打開。

外麵的燈光刺得我雙眼生疼。

小姑子顧曼文抱著手臂，滿臉不耐的訓斥我。

“瞧你這副樣子，哪裏配得上我哥？”

哪怕我當了她十二年的嫂子，可在顧曼文的心裏，我始終配不上她的親哥。

我跌跌撞撞地衝出了禁閉室。

恍然間才發現，這裏不是把我活活燒死的火場！

年輕了許多的‌‌顧雲辰長身玉立，隻是看向我的眉頭，微微蹙起。

“別鬧了好不好？”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曾經讓我心動萬分的好相貌，此刻卻被一層淡淡的倦色所籠罩。

我攥緊了拳頭，努力克製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再次見到‌‌顧雲辰，我隻剩下了心如死灰。

撞開擋在門口的他，我踉蹌著走下了台階。

細雪紛紛。

我閉上眼睛，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真的不是死前的幻覺！

我居然，又活了一回！

“又耍小孩子脾氣。”

我被拽到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中，又被人帶著進入了溫暖的房間內。

一入眼，花瓶裏便是一束冬日裏難得的狐尾百合。

我垂下眸子。

我喜歡的，是鮮豔如火的玫瑰。

喜歡百合的人，是他的小青梅尹秋水。

可上一世，我卻自不量力地吵鬧著要求他換上我喜歡的花。

直到現在，我都忘不掉‌‌顧雲辰霎那間就冷下來的眉眼。

“你非得這麼任性嗎？”

“一束花而已，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小肚雞腸？”

真的隻是因為一束花嗎？

我捫心自問。

自從我們結婚之後，我一心一意撲在他的身上。

可我卻不知我的丈夫心裏早就藏著一株狐尾百合。

我吵過鬧過，強迫他在我跟尹秋水之間做一個選擇。

但我得到的卻是他多年的冷暴力，以及那些人嘴裏的“瘋子”、“潑婦”的罵名。

執著了一世之後，我對他的愛意早已經消磨殆盡。

‌‌顧雲辰，我不要了。

我從他的懷抱裏退開。

“嗯，以後都不會了。”

‌‌顧雲辰隻覺得懷抱一空，有些悵然若失地看著我。

這裏是我們婚後分的房子。

顧曼文不滿地離開，臨走之前還指責我不該給她哥哥添亂。

“別亂說話！”

這一次，‌‌顧雲辰卻難得站在我這一邊。

但我卻沒回頭看他一眼，而是回到了我的房間。

片刻之後，他敲了敲房門，手裏麵還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杯子。

“我現熬的紅糖薑水，你喝一杯能去去寒。”

我躲在被子裏，抿了抿唇。

別看‌‌顧雲辰對外高冷，但是婚後對我一直都很體貼。

不然我也不會一頭紮進去。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涉及到尹秋水。

他明知道我為了市流行音樂協會領唱的位置努力了好幾年。

就因為他的小青梅跟我是競爭對手，他就在競選的這一天，故意把我關在了濕冷的禁閉室。

我接過了他的茶杯。

上一世我被也是被關了整整一天。

隻穿著單薄演出服的我又傷心又絕望。

出來又跟‌‌顧雲辰吵架，最後連自己發了高燒都不知道。

我雖然不想跟他繼續糾纏。

但身體是自己的，我不能讓自己再重蹈覆轍。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乖巧的樣子。

卻不知為何，抿緊了唇。

“慢些喝。”

對於他的叮囑，我充耳不聞。

等到把滿滿一茶杯的紅糖薑水喝完，我繼續縮回了被子裏。

‌‌顧雲辰看著我的背影，終於開口。

“你不能總是這樣。”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不要老是耍這種小孩子脾氣。”

‌‌顧雲辰按了按眉心，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

我比他小三歲，他成熟內斂，又身居高位，從前總是對我諸多包容，隻是不善言辭。

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我解釋這麼多。

“我跟尹秋水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

“當初她父母為了救我父母而死，之後她被親戚帶回了老家。”

“跟你相比，她是靠著自己，好不容易從大山裏麵走出來的，她比你更需要那個位置。”

在‌‌顧雲辰的眼中，尹秋水能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靠著自己頑強的意誌力掙脫命運的擺布，最終在舞台上閃閃發亮，與自己重逢，一定經曆了不少的心酸與痛苦。

之後，兩人相認。

聽著尹秋水笑中有淚地說起過往，‌‌顧雲辰才知道，她這一路走來究竟有多難。

“她比你大兩歲，如果這次不成功，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知道我這麼做對你不公平，但你還有機會，可她要是不能成功當選，這一輩子就完了！”

他看向我，眼神帶著幾分難言的痛苦。

“悠然，你能理解我的，對嗎？”

可能是我太冷靜了。

如果是之前我對他的大吵大鬧，他隻會覺得我任性幼稚。

但是現在，他竟然在渴望著我對他的諒解。

‌‌顧雲辰可憐他的小青梅，但他卻不懂，他的惻隱之心卻將我推入了地獄之中。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應該跟尹秋水爭那個位置？

就連我的丈夫都在譴責我，或許我真的罪無可恕。

我的痛楚無人知曉，因為我最親的人，都從未對我有過一絲憐憫。

我縮了縮身體，直直看向他雙眼。

“那我呢？我日複一日的聯係，渴望了三年的機會，對你來說就這麼無關緊要嗎？”

‌‌顧雲辰的眼神有些慌亂，他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不是的！悠然，我隻是不想看你走錯了路。”

我冷笑著掙脫開他的手。

“是！就因為她的一句話，你就認為是我偷了她的曲子，甚至還把我母親留給我的演出服送她。”

“可你從來沒有想過，那首曲子明明是我母親的家鄉小調，那件演出服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隻是覺得你的小青梅需要補償，而我恰好能成為你們之間的犧牲品。”

“現在，我被人嘲笑，被認定是個偷了別人作品的小偷。我的事業，我的名聲，一夜之間毀於一旦！甚至你為了你的小青梅，把我關在禁閉室整整一天，徹底毀了我的夢想。‌‌顧雲辰，憑什麼對我這麼殘忍？”

這些話，我上一輩子就應該說出來。

聲嘶力竭的我流著眼淚，看著他滿是錯愕的眉眼，一字一句。

“因為你根本沒愛過我，所以我的一切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

這些話我憋了太久太久。

隻是因為我害怕失去他，所以才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妥協、退讓。

可我換來的是什麼呢？

是那麼多年的漠視，數不盡的失望。

‌‌顧雲辰突然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裏，我曾經那麼渴求他的溫暖，但現在，我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困在沙灘上的魚，喘不過氣來。

他像是害怕失去我那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不是這樣的！悠然，你誤會了。”

“不能唱歌也無妨，你還有我！”

腦海裏，卻浮現前世的一切。

在這次選拔之後，尹秋水如願當了主唱。

而我則是背著小偷的罪名被趕出了市流行音樂協會。

我不甘心，四處尋找機會。

但這個年代名聲大過天。

哪怕是有人看中了我的歌唱水平，可一聽說我是因為這種事情被開除的，他們就不再理會我。

後來，我遭遇一場火災。

哪怕是恢複之後，我也沒辦法再站上舞台了。

在這期間，‌‌顧雲辰的確是對我不離不棄。

我也想過，就這樣算了吧！

但在我回家養傷的階段，尹秋水的消息，卻一直充斥在我的周圍。

她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顧家人人的口中。

所有人都在稱讚她的天分，她的努力付出以及她的榮譽加身。

可沒有人記得，當初那首曲子是我不眠不休，熬了半個月才編出來的。

他們隻會在稱讚尹秋水過後，不往挖苦我這個失敗的小偷。

三人成虎。

我終日生活在這樣的流言之下，甚至連自己都差點忘了真相是什麼。

我開始徹夜難眠，恐懼與別人交流，甚至無法單獨出門。

就這樣，我成了‌‌顧雲辰的累贅。

所有人見到他都會惋惜他有這麼一個沒用的妻子。

“如果當初，你娶了尹秋水，一切該有多麼不同啊！”

這樣的話我聽了很多遍。

從一開始的心痛難忍，到後來的麻木。

這樣的日子我真的過夠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掙脫開他的懷抱。

“你讓我再想想。”

“‌‌雲辰，悠然在家嗎？”

外麵，傳來了尹秋水綿軟的聲音。

‌‌顧雲辰看了看，還是轉身出了臥室。

“她在家，你怎麼來了？”

相比之下，‌‌顧雲辰對她的態度是那麼的熟稔。

我看著他們並肩走進來。

高大的男人唇角噙笑，視線卻一刻不離地落在嬌俏的女人身上。

尹秋水眉眼豔麗，一笑還帶著兩個深深的酒窩。

見到我躺在床上，她笑著捏起拳頭，輕輕捶了‌‌顧雲辰一把。

“瞧你，怎麼總是這麼不會疼人？”

我看著他們旁若無人的樣子，心如止水。

說著，她把自己的背包取了下來，放在床邊上。

“對了，我是來感謝悠然的，如果不是你把演出服都讓給我，恐怕我也沒那麼順利通過選拔。”

說完，她就把那件閃閃發光的演出服拿出來，笑吟吟地看向我，好像全然不知情的樣子。

但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什麼演出服？”我問。

尹秋水突然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看了看‌‌顧雲辰。

“‌‌雲辰，你沒告訴悠然嗎？真是抱歉，聽說這件演出服是你母親生前的好朋友專程給你定做的，但我沒有合適的衣服，所以‌‌雲辰他就先給我穿了。”

‌‌顧雲辰眉頭緊皺，緊張地看著我。

見我居然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們，他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就在這時，尹秋水不笑了。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顧雲辰，突然有些驚慌失措地問道。

“難道說.....天啊！對不起悠然，都是我的錯，你別怪他！”

兩人看起來，比我更像是一對。

見到還是不說話，尹秋水咬了咬牙，突然就對我鞠了一躬，雙眼含淚。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心存妄想，像我這樣的人，怎麼配擁有那麼華麗的夢想呢？”

聽到這話，路‌‌雲辰卻不讚同地說道：“別這麼說。”

“你的努力配得上你現在的成就。”

他突然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轉頭看向了我。

“悠然，不知道那演出服是你母親的，怪我事先沒問清楚，我向你道歉。”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做錯事的人是我，你別怪秋水，是我讓她穿這件衣服的，以後，我再給你買一件好不好？”

我隻覺得這出戲太爛俗了。

或許我應該歇斯底裏，應該指責他們的錯誤。

但我現在隻覺得沒勁透了。

“我累了，現在隻想休息。”

我把自己蜷縮回溫暖的被子裏，閉上了雙眼。

‌‌顧雲辰麵帶羞愧地走到了我的麵前，伸出雙手想要觸碰我的臉，卻被我一個翻身擋掉了。

“那你，好好休息。”

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就失魂落魄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