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醒來，我竟然還在自己的屋子裏。

懷裏，是先祖神魂鏡。

手邊放著那一頂萬鱗皇冠，光華依舊，七彩熠熠。

我看著皇冠上的光芒，所有所思。

......原來是這樣。

哥哥闖進屋子，見我並未梳洗打扮，拍了腦袋，

“看我這腦子，光有皇冠有什麼用，誰來替你梳妝？”

“你快坐好，我來替你編個漂亮的辮子......”

“不用了哥哥。”

我製止他，率先走出屋子。

“你的皇冠！”

他在身後叫我，隻換來我輕飄飄的一句問話，

“昨晚，你殺了卓星星嗎？”

“......”

他沉默了，一臉尷尬，卻沒有回答我。

我披著頭發，獨自站到高台之上時，心中已是平靜，無波無瀾。

女王登基的高台，叫做龍鳴台。

龍鳴台之下，便是比海還要深的萬丈溝壑，深不見底。

碧藍成了漆黑，仿佛擁有吸力，能將世間萬物，拽入深淵。

父親披掛齊全，看我一身素淨，頭發也披散，臉上滿是驚訝。

他抬手，割破自己手掌，要用他自己的鮮血為我祈福，卻也被我阻止了。

“無需父親的祈福，省去這些過程，我們直接開始吧。”

我不需要裝扮，不需要綰發，也不需要父親的祝福，我所需要的一切，早已成竹在胸。

我知道，今天，我終將再次迎接我的命運。

戴上百鱗皇冠，我聽著耳邊，萬千子民齊聲聖音誦唱，越來越響，繚繞盤旋。

海洋也似有所感，隨著梵音湧動，濺起波瀾。

點點金光從我的魚尾中湧出，盤旋而上。

越來越亮，直衝天際。

亮得龍吟台下子民，睜不開眼。

“是蛟龍！快看呐！”

不知是誰先叫了第一聲。

天空中一聲清亮啼鳴，從天邊盤旋而來的，是一條潔白無瑕的蛟龍。

它那樣壯麗，半邊身子隱藏在雲間，半邊身子接近海麵。

無數子民眼含熱淚，跪拜在地上，對著蛟龍磕頭，

“新的女王誕生了！”

——

雖然隻是一條普通白蛟龍，但也是純粹神龍血脈的象征！

那龍親昵地親吻父親麵頰，龍須撩撥許知意，龍尾掃過我哥哥。

在他們或專注、或迷戀的眼光中，在無數子民的殷殷期盼中，漸漸降落祭祀高台，幻化為嫋嫋人形。

“這......”

原本跪拜的子民們遲疑了。

“新女王怎麼不是臨溪公主？”

“這個女人是誰啊？”

“......我認識這個人，她是公主身邊的那個侍女，可是......她的原身，不隻是個泥鰍精嗎？”

子民們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嘈雜。

卓星星卻絲毫不懼。

她高昂著頭顱，步步生蓮，走向我所在的地方，抬起雙臂，對民眾朗聲道，

“你們看，我的身上，流淌的才是真正的蛟龍血統。”

她忽然地轉身，手臂直指我所在的位置，

“你們睜大眼睛仔細看看吧！那邊披著龍皮的假冒公主，是個什麼東西！”

我周身光芒逐漸暗淡。

頭上頂著萬鱗皇冠的原身，竟然是一條黝黑粗大的烏龜？！

眾人立時倒吸一口冷氣。

卓星星冷笑一聲，一腳將我原身踹開。

烏龜翻了頭，一時之間爬也爬不起來。

她奪過我頭頂的皇冠，戴到自己的頭上。

“這個假扮公主的臟東西，有什麼資格再欺騙眾卿？就讓女王我，今日親自為民除害！”

她運氣，手中慢慢浮現白中帶金的靈力，竟比上一世還要精純。

她將我從頭看到尾，眼裏盡是殘忍的得意，接近我，

“沒想到吧？我也不白活一世。”

“告訴你，卓臨溪，這一世，我的神龍靈力愈發精進，這靈力砍去的東西，會直接化為灰燼！”

“不如我們，就從砍去你的龜殼開始吧？”

她的尾音嬌俏，手指化靈力為劍。

蛟龍的騰騰白光之中，帶著灼燒熱氣——

一刀砍下我頭顱！

“嗬嗬，騙你的。”

離得近了，隻有我聽到她的聲音，帶著濃稠的惡意，

“蠢東西，這次我直接砍去你的頭，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否再來一世？！”

靈力灼燒之中，竟然連噴濺出來的血液都直接氣化了。

我甚至連一聲哀嚎都來不及發出。

她一腳，將我沒頭的屍首，踢入龍鳴台下，那漆黑一片的萬丈海淵。

回首對民眾揚聲大喊，

“就讓海神保佑，淨化她的罪孽吧！”

呆愣的子民們，這才回神，有人顫顫巍巍跟著喊，

“海神萬歲！”

逐漸，這聲浪越來越大！

“海神保佑我們！”

“恭賀新任女王殿下！”

我破碎的原身逐漸下沉，漸漸地、墮入深淵。

可她不知。

那深淵裏，不是空無一物。

那裏就住著他們反複呼喚的頌名。

所有子民的唯一至高仰。

也是我這輩子的命定夫君。

——

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