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出征半載,對有救命之恩的孤女情根深種。
即使孤女命不久矣,王爺依舊癡心不悔,執意與我退婚,好讓他心尖上的孤女坐上正妃之位。
我苦心相勸:“孤女低微,可納為妾室,以報恩德。”
孤女誓不為妾,投湖自盡。
四年後,王爺再次出征,偽造通敵證據,滅我族人,又求得聖旨,貶我為庶人,賜了毒酒一杯。
我含血問為何。
他卻道:“這是你們,虧欠依依的。”
再睜眼,我回到及笄禮時。
宴席上,陛下允我一願。
我跪地叩首,滿身虔誠:
“瑞王殿下與依依姑娘兩情相悅,應結伉儷,臣女不願拆散有情人姻緣。”
“故,請陛下成全。”
我死的那天,桃花開得正好。
暖陽照不進陰暗潮濕的柴房,我也看不見每年一次的桃花盛景。
我被成婚四載的夫君親手灌下了毒酒。
此時我的族人盡滅,偌大的沈家隻餘我一人尚存世間,我早已沒了活下去的念頭,但我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到來之前,問祁君瑜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出征回來就變了嘴臉?
為什麼要陷害沈家通敵賣國?
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
無論是我,還是沈家,都未曾有過半分對不起他!
為什麼他此時一副恨我入骨的模樣?
我實在不懂,怎麼也想不明白。
我拽住他的衣袍,忍著徹骨的痛意,問:“祁君瑜,為什麼?”
“為什麼啊?!”
我執著於要一個答案。
祁君瑜嫌棄地甩開我的手,眸子裏滿是恨意。
他咬牙切齒:“這是你們,虧欠依依的!”
即使過了四年,我還是在聽到名字的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張臉。
一張眸中含淚、楚楚可憐的臉。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身後的沈家,依依就不會死!”
“這王妃之位,本就是她的,卻被你生生占據這麼多年!”
“你和沈家,早就該下去向依依賠罪了!”
他怒吼著,像是要把這幾年的怨恨盡數宣泄出來。
我突然失去支撐身體的所有力氣。
真相,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他把柳依依的死因全怪罪於我與沈家身上。
這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恨著我,恨著沈家。
鮮血從我的嘴角流出。
見狀,祁君瑜的臉上竟有些笑意:“現在,我終於為依依報仇了。”
“很快,我就會讓她成為瑞王妃。”
他抬腳離開,不再看我一眼。
不知祁君瑜從哪裏尋來這般折磨我的毒酒,我苦苦掙紮了三天,才徹底解脫。
我咽氣的時候,外邊似有鑼鼓聲傳來。
“姑娘,姑娘?”
我睜開眼眸,直直對上春雨擔憂的麵龐。
見我醒來,春雨鬆了口氣:“姑娘終於醒了,夫人喚您去前麵兒呢,瑞王殿下來參加姑娘的及笄禮了!”
我迷迷糊糊地洗漱好,被春雨引去了前廳。
直到看見走進來的祁君瑜和柳依依,我才接受了我回到及笄禮的事實。
二人甚是親密,一時間,有不少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柳依依一看見我就笑著靠了過來:“瑞王殿下說今日是妹妹的及笄禮,我特意去挑了些首飾送給妹妹,妹妹看看喜不喜歡?”
今生我與她分明是第一次見,她卻說得與我關係極好一樣。
我皺了眉:“姑娘別亂喊,我們家隻有我一個女兒。”
聞言,柳依依的眸中頓時含淚,委屈地退到祁君瑜的懷裏。
“殿下,妹妹好像不喜歡我,要不然我還是先離開吧?”
祁君瑜摟住她,柔聲道:“沒有的事,你莫要多想。”
而等他轉頭看向我時,卻極度的不耐:“依依好心來祝你及笄,這就是你作為貴女待客的教養?還不趕緊向依依道歉!”
我還沒說話,柳依依急忙安撫道:“都是我不好,殿下不要生氣。”
“妹妹不喜歡我,我走便是,妹妹也莫要同殿下生氣。”
“我知道我的出現讓妹妹有諸多怨言,但是我心悅殿下,我也沒有辦法。”
“妹妹大可放心,我絕不會與妹妹爭,隻求妹妹能讓我侍奉殿下左右。”
祁君瑜一臉心疼:“依依,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一定會讓父皇給我們賜婚。”
我站在一遍,冷眼看著他們郎情妾意,
這出戲,與前世大差不差。
前世的我雖心有委屈,但還是好言相勸。
柳依依為救祁君瑜中過毒,因時間耽擱,毒素並未被徹底清除,太醫斷言柳依依活不過兩年。
我勸祁君瑜:“柳依依命不久矣,又是孤女勢單,陛下斷不會讓她做正妃。”
“倒不如納進府做妾,有王爺庇佑,也不會被旁人欺負。”
“假以時日,抬作平妃也未嘗不可。”
我已經足夠大度。
這幾句話,解了困局,又保全了我們三人的臉麵。
卻不料柳依依回去之後,趁人不備跳湖自盡。
於是,我的這番話,誤了我的一生。
今生的我,可不會那般委屈自己,一心替他們著想。
不是想與我退婚,讓柳依依成為正妃嗎?
我成全他們。
有著前世的記憶,我知道,馬上,陛下就會駕臨相府。
因為我外公是享譽天下的文鬆書院的院長,學生無數。
我父親官居丞相之位十幾載,為陛下選拔了大量人才。
天下文人,大半文臣,是我沈家的底氣。
但我沈家一直中立,清白廉正,侍奉君王,從未逾矩。
是以陛下才會駕臨我的及笄禮,以顯示對我沈家的重視。
果不其然,外邊兒傳來一陣喧囂,尖銳的嗓音高喊著:“陛下駕到!”
明黃色的衣袍漸漸映入眼簾。
屋子裏跪了一地。
匆匆趕來的父親、母親急忙行禮。
“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皇帝爽朗笑道:“都免禮。”
他看向我道:“今日是丞相愛女的及笄禮,大家不用拘束。”
“朕今日高興,姝兒可有什麼願望,盡管許來。”
我疑問道:“什麼願都可?”
“都可。”
我立馬跪地叩首,滿身虔誠:
“瑞王殿下與依依姑娘兩情相悅,應結伉儷,臣女不願拆散有情人姻緣。”
“故,請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連皇帝都變了臉色。
對於祁君瑜來說,我這是赤裸裸地向他挑釁。
他可以退婚,但我不行。
他是王爺,怎麼能被一介臣女退婚?
祁君瑜立馬跳了出來:“沈姝,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被鬼迷了心竅不成?”
“閉嘴!”皇帝厲聲訓斥。
祁君瑜麵上不虞,掀袍跪了下來。
皇帝的臉色也不好看,但麵向我時壓著火氣:“姝丫頭,你與君瑜的婚事是太後欽定的,說退就退,太過兒戲。”
皇帝的威嚴,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我心裏有些畏懼,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殿下已有心上人,與臣女多有牽扯實在不妥,請陛下三思!”
“一介孤女,如何配坐王妃之位?!”
一句話,讓躲在祁君瑜身後的柳依依臉色慘白。
這婚到底是沒退成。
退婚的事很快就鬧得沸沸揚揚。
我與祁君瑜是太後欽定,指腹為婚。
瑞王生母很是受寵,皇帝為了她,不惜打破祖製。
祁君瑜剛出生就被封了“瑞王”。
瑞,吉祥也。
自我記事起,我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沈小姐好福氣,生來就是瑞王妃。”
曾經的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瑞王妃。
我隻會嫁給祁君瑜。
那天晚上,父親意味深長地問我:“想好了?”
“想好了。”我一臉堅定。
我想起前世,祁君瑜被我說動後,就一直安慰柳依依。
更是不知道發了多少個毒誓說絕不會虧待她。
柳依依還沒過門,京中各大商鋪已經被她買了個遍。
有一回我出門,想吃巷子裏的糖水,卻無意聽到了柳依依和一個男人的對話。
我不敢靠近,隻勉強聽到了一些字眼。
“他……現在……很喜歡我。”
“我會……當正妃。”
“苦肉計……”
我擔心會對祁君瑜不利,連糖水都顧不得吃,急忙去王府將事情告訴了他。
當時的祁君瑜一臉怒氣:“我絕不會放過她!”
可後來,柳依依自盡死在了湖裏。
祁君瑜從“不放過她”變成了“不放過我”。
退婚是我一定要做成的事。
憑著前世的記憶,我在玉香閣攔住了太子祁君陌。
我一個閨閣小姐,力量實在有限。
這是我能想到的,既能退婚,又能報複祁君瑜,最快最好的方式。
玉香閣佳肴,一道千金,深受貴人喜好。
太子祁君陌,更是玉香閣常客。
及笄禮的時候,祁君陌並沒來。
我憑著前世記憶認出了他。
我落落大方地向他行了禮,並自報家門:“沈氏阿姝,見過太子殿下。”
祁君陌的眼,比祁君瑜的要冷得多。
“何事?”
他想讓我直接表明來意,我樂得不用拐彎抹角,將我的打算盡數和盤托出。
“太子殿下,可願永絕後患?”
身在皇室,身為皇子,人人都想要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不坐在龍椅上,事情就會有變數。
祁君瑜向來得寵,皇帝的心有偏頗,一心想給這個兒子鋪路,不然沈家與皇室的婚約,也不會落到祁君瑜身上去。
皇帝不想讓臣子指責他過於寵幸妃嬪,借著玩笑話讓太後賜了婚。
說到底,這場婚約,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笑話。
這些年,祁君陌一直被打壓。
前世我死的時候,祁君陌已經收攬了很多朝中重臣。
但最後的結果如何,我不知情。
在祁君陌眼裏,趁早除掉祁君瑜這個威脅,百利無一害。
我有自信能讓他心動。
事情也確實像我預料的那樣發展。
離開玉香閣的時候,我手裏拿著東宮的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