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寒三十歲生日那天,我艱難從床上爬起來打扮。
他嫌棄我麵容枯槁,幹瘦如柴把我關在房間。
挽著俏生生的小秘書出席宴會。
我哭著求他,“我快死了,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不耐煩,“那你就去死,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門外傳來女孩嬌笑和男人寵溺的聲音。
看著不會再打開的門,我緩慢閉上雙眼。
後來,向來高傲的男人紅著眼跪在我的墓前哭的傷心,“晚晚,我錯了晚晚。”
1、
今天是我老公三十歲的生日,我為他在家裏舉辦盛大的生日宴。
各界社會名流齊聚別墅內,我不能給他丟臉,早早就約了化妝師來家裏為我化妝。
化好過後,化妝師欲言又止的看著我。
我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的模樣,不可避免的被嚇了一跳。
頭發稀疏,麵色枯槁,黑眼圈更是大的驚人。
再好的遮瑕也掩蓋不住我臉上的憔悴。
禮服鬆鬆垮垮的耷拉在我身上。
三個月前量身定做的紫色禮服我如今隻有骨架的身材已經撐不起來了。
誰能想到我僅僅幾個月的時間我一下子瘦這麼多呢?
輕輕摩擦了手中的照片,少年滿眼寵溺的看著笑眯眯的少女。
回憶醫生說的話,“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沒有再治療的必要了。”
我歎了口氣,把早就寫好的遺書放在梳妝台裏。
季司寒的小秘書突然闖入,嬌氣道,“夫人,我的衣服被潑上紅酒了,借您一件衣服穿。”
我皺眉拒絕。
刺啦一聲,門被推開。
小秘書有些膽怯的看了我一眼,默默地低下頭。
我的老公季司寒臉色不好,“隻是穿你一件衣服,至於這麼小氣嗎?”
我抿緊唇瓣,死死的捏著手中的相片,“我們倆尺寸不一樣。”
他哼笑一聲,“星星的身材比你好多了。”
邊說他邊上下打量著我,突然頓住,“你怎麼瘦這麼多?”
我剛要開口,就聽見許星委屈巴巴道。
“季總,還是算了吧。”
許星眼眸膽怯縮在季司寒身後,“晚晚姐衣服都太貴了,穿壞了我賠不起。”
季司寒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狠狠諷刺道,“林晚,你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呢?”
“你現在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把這些衣服放到二樓。”
季司寒大手一揮,所有的衣服都被他讓傭人拿走給小秘書許星。
他的小秘書許星,如今住在我家。
和我老公一起,住在二樓。
我這個妻子,住在潮濕的一樓。
“我覺得姐姐身上這件衣服挺好看的。”
許星突然開口,直勾勾的盯著我身上的紫色禮服。
2、
我一愣,氣的有些惱火。
“許秘書不是想要裙子,是想要人吧。”
在我譏諷的語氣中,許星眼圈瞬間就紅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季司寒皺眉,不悅開口,“不就是一件衣服嗎?你穿上像鬼似的,給星星穿又怎麼了?”
說完他就讓人去扒我身上的衣服。
我心裏酸澀鼓脹,咬著嘴唇懇求,“你能先出去嗎?”
化療要在身上紮很多針眼,我並不想讓他看見我如此難堪的模樣。
“矯情。”
季司寒牽著許星的手離開。
他在我麵前向來是這樣的,從來不刻意掩飾和其他女人的關係。
被搬空的衣櫃裏如今隻剩下一件白裙。
不知道出於巧合還是什麼,這件白裙款式和我第一次向季司寒表白時穿的那條很像,幾乎可以說同一條。
但是如今的我穿白裙可沒當時好看。
凹進去的臉頰和耷拉下來的眼袋不管怎麼遮都無濟於事。
我隻能多戴些飾品企圖轉移臉上的注意力。
門外響起催促聲,我懷揣著期待看向季司寒。
季司寒眉心擰緊,眼底具是厲色,“林晚,你多久沒照鏡子?”
我心臟狂跳。
“不知道自己這張臉現在有多惡心嗎?還敢穿白色。”
這句話讓我怔住數秒,好久才回神。
他每句話都好狠,每句話都朝我心口上戳。
“司寒哥,怎麼了?怎麼動氣了?”
許星探頭進來。
我完全撐不起來的衣服在她身上,像是迸發了原本的光彩熠熠生輝。
圓潤飽滿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她熟練的挽著季司寒的胳膊。
兩個人像是一對金童玉女的璧人,十分般配。
胸口的疼痛讓我有些喘不過氣,死死的扶住梳妝台才勉強站立。
“沒事。”
麵對許星時,季司寒眼眸溫柔寵溺。
毫不吝嗇的誇讚道,“我們星星穿這件衣服真好看。”
說完還似有若無的瞥了我一眼,陰陽怪氣道,“某些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從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作為妻子的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對不起,晚晚姐。”許星像是突然發現我的存在,驚呼一聲,“我隻是把司寒哥當哥哥,你能理解的吧?”
胸腔的疼痛似乎要將我撕裂一般,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季司寒攬住許星的肩,“別搭理她,天天就知道鬧脾氣!”
“有那個時間不如鍛煉鍛煉,瘦的隻剩下排骨了,難看的要命。”
“你就在屋裏待著吧,把你帶出去還不夠丟人的!”
丟下這句話,季司寒拉著許星離開。
我漂浮的心被一墜入深淵,眼底的希望漸漸熄滅。
“阿寒。”
用盡所有力氣喊了一聲。
走到門口的季司寒腳步一頓。
這個稱呼是曾經戀愛時我經常喊的,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喊過他了。
我抿緊唇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隻是想陪你過個生日,再給我點時間讓我打扮一下。”
季司寒神色猶豫。
許星突然開口,“司寒哥,我邀請了盛開科技的黃總,他馬上就到了。”
“姐姐這樣,可能會嚇到他。”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許星。
巨大的疼痛讓我開不了口解釋,隻能巴巴的看著季司寒無助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季司寒。
黃叔叔是我邀請過來的。
今天我不出現他不會和你合作的,所以我才想讓自己看起來好看一點,至少不被黃叔叔看到我這副鬼樣子。
季司寒薄唇輕啟,“晚上回來另外和你慶生。”
3、
胸口猛然刺痛一下,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
我哭著求他,“我快死了,可能沒有下次了,你能不能陪著我?”
許星大方得體的開口,“晚晚姐,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個客戶對我們公司真的很重要!希望你可以理解一下。”
季司寒的神色變的不耐煩,“這是應酬,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想到自己隻有幾天的時間可活了,我用盡所有力氣走了幾步,不甘心的抓著季司寒的袖子卑微懇求,“那切完蛋糕的時候叫我可以嗎?我想看著你吹蠟燭。”
“知道了,哪次少了你。”
他不耐煩的語氣足夠讓我開心。
我高興的要替他係領帶,季司寒難得沒有反抗,於是我更開心了。
至少,死之前的時間我們還有段尚且算是美好的回憶。
“這條領帶顏色更襯你些。”
撐著一口氣取來一條紫色的領帶,卻突然被絆了一下直直的朝許星摔了過去。
我努力想改變方向卻怎麼都拿不回身體的操控權。
許星被我壓在身下。
季司寒著急向前,一把拽住我甩到一邊。
嗓子突然湧上腥甜,我吐出一口鮮血。
季司寒滿臉擔憂的抱起許星。
許星替我說話,“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別為難她。”
季司寒臉色駭人,用力的踹了我胸口一腳。
本就破敗的身子反複受到重創,我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疼痛。
眼前已經模糊,隻能勉強看見季司寒似乎公主抱著許星離開。
我想開口提醒他別忘記叫我吹蠟燭,卻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4、
外麵的歡聲笑語通過門縫傳進來,室內卻一片孤寂,我的內心荒蕪一片。
曾經我們倆也是別人眼中的模範情侶。
大學時我對他一見鐘情,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那個時候我表達對一個人的喜歡很簡單,瘋狂的給他送東西。
直到有一天他拎著我給他送的所有東西來宿舍門口堵我,並告訴我他不需要這些時,我困惑了。
怎麼會有送禮物還不要的人呢?
然後我對他更感興趣了。
經過我的一番死纏爛打,他總算同意和我在一起,我們像所有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恨不得掛在對方身上時刻黏在一起。
我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身上體會過全心全意被寵愛的感覺,他善良勇敢,聰明能幹,勤懇踏實,我們倆的感情越來越好,他對我也越來越好。
然而,變故突生。
被媽媽知道我在學校談了一個沒錢的男朋友之後,她強硬的要求我分手。
我怎麼肯聽呢?這麼好的季司寒。
可是,最後偏偏我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離開他。
季奶奶生病,需要高額的手術費。
就連學費都是靠貸款的季司寒哪裏有錢給奶奶治病?
媽媽以此威脅我。
奶奶是一個很好的人,對他而言十分重要,我不能見死不救。
本來我是想和他知會一聲的,對我來說不過是把戀愛從地上轉為地下的區別,但是我遠遠低估了我媽的心狠程度。
她直接把我塞往去國外留學的飛機上,並且代替我給季司寒發了狠心又侮辱人的分手信息。
等到我再回來時,季司寒已經不在原有的城市了,同學們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後來我家被卷入某個風波跌落下來,被迫在一個飯店拉小提琴兼職賺錢,我又一次遇見了季司寒。
西裝革履功成名就的季司寒。
他逼迫我和他結婚,我知道他是為了報複我,但是我還是答應了。
結婚後他不斷帶其他女人回家,甚至在我們的臥室這樣那樣的時候我就在客廳聽著。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想看見我發狂發怒的樣子。
我們兩個的感情從甜甜蜜蜜到互相折磨長達十年之久。
直到,他每天清心寡欲盯著手機笑時,我知道我老公談戀愛了。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季司寒。
所以我清楚的知道季司寒有多愛許星。
害怕給她帶來壓力充當三個月的顧客才紳士的要走她的電話號碼,在她房子被泡水後專門為她定製一套房,一周七天有六天住在她隔壁那個狹小的一室內。
季司寒一點點把她誘捕到自己身邊。
他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會為了她費盡心思,會甘願俯首稱臣。
和他當初對我一模一樣。
曾經我以為我們之間至少還有愛,現在連僅存的愛都沒有了。
5、
鮮血逐漸染紅了裙擺,我用力的擦拭著。
白裙子臟了,怎麼擦不幹淨?
我還要去吹蠟燭,去陪他過最後一個生日。
裙子越擦越臟,越擦越臟......
外麵突然響起唱生日快樂歌的聲音。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吹蠟燭,祝司寒哥哥生日快樂!”
女孩的嬌笑和男人寵溺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周圍甚至響起起哄的聲音。
“親一個!親一個!!”
我瞪大眼睛,想站起來。
最後手腳並用爬向門口。
他答應我的!
季司寒明明答應我一起吹蠟燭的!!
我的手在離門一步之隔時緩緩落下。
許星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
“我願意。”
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掙紮著,這種痛苦讓我無法呼吸。
朦朧間,我仿佛看見我和季司寒剛結婚時。
那時我們倆的關係還沒有那麼糟糕。
領完證的當天晚上,在他進屋前我閉上眼睛裝睡。
害怕的想著他會怎麼拿我出氣。
卻隻聽見他無可奈何歎氣的聲音,“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
“林晚,說一句道歉就這麼難嗎?”
“你求求我,求求我就原諒你了啊。”
可是,季司寒。
我明明求你了。
你為什麼依舊言而無信呢?
眼皮沉重的耷拉下來,我感覺生機正迅速從我身體裏流逝。
眼前這道被季司寒關上的門,我可能永遠都打不開了。
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我下意識抬眸。
一抹紫色闖入我的視線。
6、
“姐姐,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呢?”
許星蹲下來,欣賞著我悲慘的模樣。
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的踩在我的腳上。
和全身放大到極點的疼痛相比,她製造的疼痛小的可憐。
“恨嗎?你心愛的老公最愛的人是我!”
她張狂的笑著,不複在季司寒身邊的小鳥依人的模樣。
此刻我卻在想,季司寒看人的眼光確實不怎麼樣。
被她看上的沒一個好東西。
我的眼神似乎激怒了許星,她捏著我的下巴質問,“你不相信?”
我就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她狠狠的扇自己幾巴掌。
“姐姐,我隻是好心來給你送蛋糕,你怎麼能打我呢?”
她紅著眼衝出房門。
外麵很快響起季司寒的暴怒聲。
“林晚!誰給你的膽子打阿星的?”
聲音越來越近,眼看就要來到我身邊。
我竟然有些有些迫不及待?
我想知道,季司寒看見我這副模樣還會不會相信許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