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白月光撞飛上了天,死在無人知曉的偏僻路段,再睜開眼,卻成了他的學生。
我看他娶妻。
我看他被警察領到我那早就腐爛的身軀前,辨認是不是我。
我看他呆愣的當場,他哭了,我笑了!
1.
我收到了一條信息:“韓語,你識相的話,趕緊離開羅利,我才是他最愛的人,你要是不照做,你知道後果的。”
我當時沒把這個威脅放在心上,當我騎車從郊外回來的時候,一輛汽車直直朝我撞來,我被撞飛上半空,在臨死的時候,我想到的是我跟羅利的初相識。
那是在圖書館,羅利是教授,我是學校新來的助教,我們興趣相同,有共同語言,後來水到渠成成為戀人,夫妻。
再後來,就是這場分明是預謀已久的車禍,我看到了司機,看到了車牌號,看著那輛肇事車輛疾速駛遠,我的生命慢慢逝去。
我都要死了,看到這些還有什麼用?
在我的身體高高飛起,重重落下的時候,我的眼前一片恍惚,我清楚地感覺到了疼痛。
不對,我死了怎麼會疼?
我睜開眼睛,看到一間有四張床的房間,我剛剛好像是從其中一張床上滾到了地上。
我爬回還帶著溫度的床鋪,一邊摸著自己的身體,一邊疑惑,我不是被撞死了嗎?怎麼到了好像學校宿舍的地方?
我都結婚好幾年了,離開宿舍的時間更久。
其他三張床上都有人在睡覺,我躺下之後,還在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段不屬於我的記憶湧向我的腦海。
嚴橋,21歲,京市大學大三學生,正是羅利的學生,我還見過她,她每天在羅利的實驗室做兼職助手,有時也會來家裏做鐘點工。
明天正是她去鐘點工的日子。
現在是我了。
我躺下之後,輾轉難眠,嚴橋家生活困難,家裏還需要她的兼職收入補貼,我如果一走了之,他們一家人怎麼辦?
隻是為了躲開他那個白月光,我就要逃走嗎?
去跟羅利辭了兼職呢?
糾結到天亮,我還是去了羅利家,他站在陽台上,麵前是我曾經隨手種下的一株聖女果,以往陽台都是我打理的,除了那株聖女果。
現在陽台上我那些盆栽已經被破壞得七零八落,除了那株聖女果。
我的目光落到羅利手裏的一把剪刀:“羅老師,聖女果能不能給我?快開花了,能結很多果子。”
“這些空花盆,你有空處理到外麵。”羅利放下剪刀,目光收斂,麵無表情。
那些盆栽,是我精心培育了好幾年的,原來他竟然是如此不在意!
罷了,韓語都死了,現在隻有我是嚴橋了。
外麵有個小小的院子,我把空花盆搬過去,放到院子裏的一角,院子裏像是被十級暴風席卷過一樣,我精心套栽的花苗全部被踩得稀爛。
我一趟趟搬花盆的時候,能看到書房裏,如雕像一樣的羅利,他在幹嘛?他知道我死了嗎?
壓下心頭浮起的鈍痛,我把聖女果也弄到了後院。
以前我沒死的時候,嚴橋跟我說:“韓老師,我沒見過別人把聖女果當盆栽的,我總覺得......我能不能在院子裏種點菜?”
現在我成了嚴橋之後,我也想在院子裏種點菜了,如果我還種花,怕是會被認出來吧?
以往我在陽台照看盆栽的時候,羅利會走過來,輕輕摟著我的腰,細細密密的親吻從我的肩頭,移到脖子。
我喜歡吃巧克力,他不喜歡甜食,他卻喜歡在我吃了巧克力之後,用力地吻我。
2.
“小嚴,羅利在不在?”李茵站在院牆外,突兀地出聲。
聽到這個聲音,我下意識的一個激靈,就是這個女人,羅利的白月光,我心底的恨意幾乎像是野火,要把我自己從內到外焚燒幹淨,但是我忍了,我現在隻能忍:“羅老師在的,我馬上過來給你開門。”
李茵手裏提著早餐,似乎是隨心一問:“你給羅利做早餐了嗎?”
“還,還沒有!”我學著嚴橋的木訥,故意磕巴了一下。
李茵在嚴橋麵前,一如既往的盛氣淩人,嚴橋很怕她。
“沒做正好,我帶了早餐,你收拾一下,我跟羅利吃早餐。”李茵把手裏提著的早餐交給我。
以往,羅利的一日三餐幾乎都是我一手包辦的。嚴橋雖然是鐘點工,不包括做飯。
我掩去眼裏要噴發出來的恨意,乖巧地從她手裏提過早餐,去廚房裝盤。
“你給韓語發請帖了嗎?我可不是跟她炫耀什麼,分手了也要向前走,你向前走了,她也一樣,對吧?”李茵走到書房,繞到羅利背後,環住他的肩膀。
羅利是不喜歡我進他書房的,尤其是在他看書的時候,白月光真的是不一樣,我豎起耳朵聽著從書房傳出的對話。
我昨天才死,死在那地方,估計現在都不一定有人發現我的屍體,我很想知道羅利知道我的死訊是什麼反應。
“嗯!”羅利嗯了一聲,手搭在李茵的手背上,輕輕地摩挲。
我瞥見他這個小動作,手一顫,一個沒穩穩裝進盤中的小籠包滾到了水槽裏。我跟羅利在一起五年,我本來以為這是專屬於我的小動作。
原來我不在了,他的溫柔一樣可以給予別人。
不對,我才是他心目中的那個代替品。
我把李茵帶來的早餐放上餐桌:“羅老師,李小姐,可以吃飯了。”
李茵在羅利的臉上重重親了一下:“快來吃飯,小心一會又胃疼。”
羅利有胃疼的毛病,他的生活很規律,這五年我親力親為地照顧,他的胃病好多了,平時都有我給他做早餐,但是我昨天已經死了。
嚴橋來做鐘點工的時間點,他早就開始胃疼了,我才死了一天,我也給忘了。
“你們離婚之後,她離婚不離家,你不會對她死灰複燃吧?”李茵小口咬著小籠包,眉眼裏都是笑意。
羅利舀了一勺豆腐腦,淡然道:“沒有!等她回來,我就給她說,叫她搬出去。”
陽台已經沒有花盆了,還有些擺過花盆的印記,我蹲在地上用力地刷著這些印記,餘光裏看著羅利在一口口地吃著豆腐腦。
他說他不吃中式早餐的,我買來菜譜,跟著菜譜學習西式早餐。
原來換了一個人之後,他的口味也就隨之變了嗎?
之前在圖書館認識他的時候,我以為他眼裏的亮光是因為我,結婚之後,我意外發現他有個白月光的存在,恰在我們相識之前,她出國進修。
我也意外地發現,我跟李茵在眉眼之上的相似。
3.
李茵滿意地笑了:“阿利,反正你們也離婚了,我明天就搬過來好不好?我再也不能忍受跟你分開的日子。”
羅利目光柔和,對她說話遠比對我溫柔,他說:“好!”
我住了五年的家裏,就在我死了第二天,迎接了新的女主人。由於周末兩天都要在羅利家做鐘點工,隻能看著李茵把我跟羅利的婚紗照扔到了地上。
玻璃的鏡框摔破之後,碎玻璃飛濺。
羅利怕傷到李茵:“小嚴,你來收拾一下。”
李茵趁機吩咐:“所有的相框,全部都扔掉。”
羅利麵無表情,竟是沒有反對。
我已經對此無動於衷,我一個死人的痕跡,終是要從這個房間抹去的:“羅老師,其他房間的照片,也要我收拾嗎?”
李茵貌似不關心,實際上她一直在注意羅利的反應。
羅利的神情始終沒有變化,淡漠地嗯了一聲。
我親手把這個家裏所有屬於我的照片都扔了,像是扔跟我無關的物件。
李茵搬進來的速度很快。
我的衣服,我跟羅利共同使用的床品,成了後麵扔出來的東西。
我裝滿了一個又一個垃圾袋,跑了很多趟,才把這些東西都扔掉。
李茵做這一切的時候,羅利神情溫和地看著她,他連每天的看書習慣都不延續了,就那麼看著她。
能拉絲的目光,叫我覺得厭惡。
我在院子裏開始鏟那些被踩得稀爛的花苗,沒有一株幸存的花苗,依著嚴橋的習慣,我種上小白菜,香蔥。
韓語已經死了!我的痕跡正從這個家裏一點點地抹去,除了那棵已經開花的聖女果。
我不能叫李茵看出來我是韓語,我隻能是嚴橋,木訥的,不善言辭的嚴橋。
“那個嚴橋,你過來給阿利熱一杯牛奶。”李茵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我身邊,倚著門,吩咐我。
我答應一聲,在走過李茵身邊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問了一句:“李小姐,給羅老師熱豆漿行不行?”
“你敢頂嘴?”見我不聽從吩咐,李茵的目光變得陰鷙。
我低頭,小聲地說道:“羅老師,乳糖不耐受,那個——韓老師交代我說,不能給羅老師牛奶。”
白月光居然不知道羅利乳糖不耐受,這個發現叫驚奇。我故意提起了我自己。
羅利一直無動於衷。
變了臉色的是李茵:“阿利,我要辭退她!她不聽我的吩咐!”
羅利微微地皺眉:“這是我幫扶的貧困學生,她不是專業的鐘點工。”
李茵眼裏的陰鷙一閃而過,改了口氣:“那就熱豆漿,阿利的胃不舒服!”
連續幾天,羅利都沒有按時吃飯,他的胃疼,我是料想到的,奇異的是,我居然沒有一點心疼他的想法,或許我變成了嚴橋,真的隻是羅利幫扶的學生了吧。
那五年,隨著我的死,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