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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喜夫人衝喜夫人
佚名

第一章

我是裴予安的衝喜夫人。

原本與他有婚約的不是我,是我的阿姐。

可他家境貧寒,其母的刁名又遠揚在外。

母親瞧不上他,阿姐更瞧不上。

最後隻好打發我來糊弄他。

新婚那夜,他掀起紅蓋頭。

瞧見是我,生生氣吐了血。

卻到底也沒有將我攆走。

七年裏,我陪他被貶青州,陪他住草房,睡板床。

再回京城時,裴予安又要成婚了。

這次他要娶的人,還是我阿姐。

回京城的路上,熱鬧極了。

每逢路過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談論裴予安的名字。

同行的還有幾家官眷。

揚著一臉笑意,看向我。

“裴家娘子,你是個有福的,往後就等著過好日子吧。”

我搓了搓幹燥的手,也發自內心地笑出聲。

我從未想過,自己能過上多好的日子。

隻要冬日有鋪蓋,夏日有涼棚,餓不著,凍不著,有饅頭吃,就夠了。

馬車晃晃悠悠,拉著我們一行人進了京城。

各家的官人,都領走了他們的妻子。

獨獨最後,隻剩下我一個,還坐在那來時擁擠,現下早已空蕩了的馬車上。

車夫撩起簾子,滿眼狐疑。

“裴家娘子,你來前沒有修書給裴大人嗎?”

我舔了舔幹裂的唇。

“寫了…不過我沒那麼多錢雇快馬,便走了最慢的那趟,可能,他還未收到吧。”

車夫撓撓頭,有些不解。

“不該啊,咱們這走的已經夠慢了。”

“唉,算了,左右也已經到了京城了,我送您回裴府吧。”

車夫仁善,駕著馬車,左拐右拐得到了一座府邸前。

我下馬車時,望著那大門上的裴府二字。

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最初,我嫁來裴家的時候。

房頂的瓦還在漏雨,米缸裏的米也僅剩薄薄的一層。

而重病在床的裴予安,蓋的被褥也是帶著濃濃黴味。

那時誰又能想到,落魄至此的裴家,還會有現如今這般的風光?

我上前敲響了門。

不多久,一門房從裏麵探出了頭。

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今日不施粥,你改日再來吧。”

聽了他的話,我怔了神。

後知後覺,他似乎把我認成了上門來乞討要粥的。

我有些窘迫,攥緊了衣袖。

“我找你家大人,裴予安他在府上嗎?”

門房聽我直言裴予安的名字。

門開大了幾分。

盯著我的眼神裏,更是多了幾分打量。

“你是哪位?報下姓氏,我好去通傳。”

我咧著幹裂的嘴唇,朝他一笑。

“我姓苗,是他的妻子。”

門房大驚失色。

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

“怎麼又一個苗姓夫人?”

他壓低了聲兒,我沒聽太清,正要開口去問。

“你等著下,我去通傳。”

門“咚”的一聲,在我麵前關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我尷尬地低下頭。

瞧了瞧自己身上洗到泛白的粗布衣裳。

再開門後,我終於見到了朝思夜想的裴予安。

我快步走到他身前,想要一把將他抱住。

路途遙遠,車馬顛簸。

又是數月未見,我可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了。

可裴予安見我奔向他。

身子卻是本能地後退一步。

神色怪異,言語間還有些怪罪道:“不是叫你安心在家等候,待我打點好一切後,再派人去接你嗎?”

我愣在原地,“你何時去得信?我並未收到啊。”

他顯然不信。

可還未等我再開口。

身後便傳來了一陣喜極而泣的笑聲。

“是阮阮來了嗎?裴郎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我整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著我阿姐快步從我身後走到身前。

又一臉嬌羞地挽住裴予安地手臂。

言語間,又滿是嗔怪。

“我與阮阮數年未見,還真是分外想念,快讓阿姐瞧瞧,模樣雖是滄桑了一些,但又還是記憶裏的那個阮阮。”

阿姐言語間,好不親切。

仿佛我是她多年未曾見過,卻又依舊放在心上許久的那個妹妹。

可事實上,並非如此。

我渾然不覺地看向裴予安。

他的眼裏,滿是閃躲。

“你阿爹前不久病故了,隻丟下你阿娘和阿姐二人,我遇見映秋那日,她正被昔日好友刁難數落……”

“阮阮,她畢竟是你阿姐。”

我沉了聲。

眼睛盯在裴予安的衣領處,那白皙的脖頸上,卻是印下了一片紅。

阿姐見我不開口。

扭著纖細的腰,邁著小步走到我麵前。

“阮阮,你也知道從前裴郎對我一片癡心,阿姐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也算是看透了。阿姐也自責自己當年膽小,因為父親欺壓,便同意了將你換過去給裴郎這事兒。”

“阮阮,你原諒阿姐好嗎?從今往後,你我姐妹二人,共同用心侍奉裴郎可好?”

她說得情真意切。

外人看來,也仿佛是一段風流韻事。

我垂下了頭,看向阿姐緊握著我的手。

阿姐的手又白又嫩,一看便是從小到大,都保護得極好,未曾吃過什麼苦頭。

“不好。”

我冷冷地抽出了手。

抬眼看向對麵站著的二人。

“阮阮……”

阿姐委屈地叫了我一聲。

裴予安心疼得不能自抑。

忙走至她身邊來。

“苗阮,映秋畢竟是你阿姐,你怎麼能這麼和她說話!”

我衝著他們搖了搖頭,唇角劃過一絲苦澀地笑。

“她不是我阿姐,裴予安,你忘了嗎?”

“為了你,為了你母親,苗家的人,早就和我斷親了。”

那年風雪很大。

裴予安的咳喘更重了些。

我爹剛升了鹽官,不想被人拿捏住把柄。

可他私心又不想將容貌姣好的姐姐就這麼嫁給一個快要死了的男人。

便和阿娘想到了把我嫁給裴予安的主意。

左右當初隻說了是阿娘的女兒,也沒說是哪個。

左右在他們眼中,我這個女兒,可有可無。

大婚那夜。

裴予安掀開紅蓋頭,見到的卻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苗映秋。

而是我苗阮。

一口鬱血,噴湧而來。

我的妝麵花了。

本就紅透的蓋頭,也平添一分詭異。

裴予安的老母親,站在院外,大罵我苗家上下,乃至祠堂的老祖宗。

而我蹲坐在床邊,守了一夜的他。

翌日醒來。

裴予安愁苦著一張臉,看向我的時候,又好像再尋著別的什麼人。

我知道,他在找阿姐的痕跡。

可我叫他失望了。

我雖和阿姐一母同胞,卻是生得並不相像。

忽覺耳邊輕輕飄過一句話。

“終是我癡心妄想了。”

裴予安喜歡阿姐,所有人都知道。

可我喜歡他,卻無一人得知。

裴家也曾風光過。

官拜宰輔,門庭若市。

可一朝得罪聖上,一貶再貶,落得看病買藥錢都拿不出來。

我的嫁妝錢本就不多,也全都用來給裴予安看病買藥了。

開春時節,乍暖還寒。

裴予安瘦到皮包著骨頭,裴母痛心一病不起。

那段時日,我比院外的雞起得還要早。

或是說,我本就徹夜未眠。

那是我嫁人後,第一次回了苗家。

我求阿爹阿娘施舍我些銀錢,再幫我找個宮裏的禦醫。

可阿爹不願為裴予安欠人情,阿娘躲在屋裏不願管閑事。

我抓著才買了春裝回來的阿姐,跪下乞求。

卻被阿姐冷眼相看,惡語相加。

“裴予安?他怎麼還沒死?命是真夠硬的,還好我當初沒有嫁過去。”

我憎惡苗家所有人。

裴予安的祖父,也曾幫過苗家,救苗家於水火。

可他們卻是這麼回報裴家的。

我與他們割發斷親。

阿爹不屑理會宛如瘋婦的我,甩袖起身離開。

阿娘開了門,瞧了一眼散落在地的頭發,又平靜地關上門。

阿姐跳腳躲開,大罵我臟了她的裙擺。

我轉身離開苗家,跪在杜禦醫家門前三天三夜,終是換來了裴予安和裴母的一線生機。

裴予安似是想起了從前,神情有些動容。

可阿姐嬌滴滴的一聲“裴郎”。

再看向我時,又恢複了最初的樣子。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裴予安過去了,可我過不去。

他要娶阿姐。

難怪他要去信給我,讓我暫且不要回來。

隻怕我提早趕到,壞了他的好事。

可沒承想,我根本就沒收到這麼一封信。

入夜,阿姐潛進我房中。

我瞧著她一身的綾羅綢緞,又想起裴予安的話。

神情淡漠地開了口:“你不用給阿爹守孝嗎?”

阿姐彎唇一笑。

“阿爹死得不光彩,我和他撇清關係都來不及,還為他守孝?”

“苗阮,你沒想到吧?自己吃苦受罪守了這麼多年的夫君,最愛的人,還是我。”

“話又說來,我合該謝謝你的,若不是你當年不惜一切代價救了裴郎,我又怎麼能做到如今的侍郎夫人位置上去的?哦,你還不知道吧?”

“裴郎說了,我是姐姐,你是妹妹,雖是平妻,但也是我做大,你做小,他說你乖巧善解人意,自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我在桌前坐著許久,聽完她的話,才抬眼看去。

“我沒意見。”

阿姐似乎沒想到我真的就這麼乖。

斂下了神色。

“這麼聽話?莫不是在耍著什麼花招?以為這般就能讓裴郎心疼你?”

自是不能這麼聽話。

我和裴予安成婚七載。

為人妻,為人媳,我稱得上問心無愧。

是他裴予安拋棄糟糠之妻,是他對不起我。

我不欠他,可他卻欠我良多。

“阿姐見過婆母了嗎?”

她頓了頓步子。

我猜她還未見過。

我抖了抖身上的裙子。

和著窸窸窣窣的聲音,散落而下的灰塵嗆得阿姐直咳嗽。

“什麼味兒?”

她緊蹙著眉,擺了擺手。

“是發黴的味道,青州連綿陰雨,時常連個大太陽也見不著,衣裳洗了等不及幹透便又穿在身上,全靠自己穿在身上暖幹,就是這個味道,不大好聞。”

阿姐冷凝著眉,“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你以為裴家上下會惦念著你這點好,就不納我進門了?”

阿姐嗤笑一聲。

“實話告訴你吧,你以為裴予安的母親為何沒來?為何不為你出頭?早在你來之前,裴郎便跪在他母親麵前,不吃不喝,也要納我入府。”

“你再孝順又如何?裴郎他心裏隻有我,那個老刁婦又怎麼會為了你眼睜睜地看著裴郎日漸消瘦?”

我朝她點點頭。

“阿姐你向來驕傲,自是不願與我共侍一夫,我也不願再為裴家耗費掉我的下半生。”

“不如這樣,阿姐你給我百兩黃金,我自願與裴予安和離。”

她瞪大了眼,滿心滿眼寫滿了不相信。

“咚”的一聲巨響。

大門突然被踢撞開。

“苗阮,你要和離?!”

我冷眼看向來人。

“對,和離。”

裴予安一臉不可置信。

“你就這麼容不下你阿姐嗎?她是你的親阿姐,她已然在我府中住了許久,若是我不娶她,她又能嫁給誰?你是秋兒的嫡親妹妹,難不成你也要逼死她?”

裴予安誤會了,我沒想過逼死阿姐。

我隻是發現。

我沒那麼愛他了。

他拽走了阿姐,看我的眼神,像是看醬菜缸裏醃了許久的醬菜。

他不寫和離書,我不會,便隻能找別人幫我寫了。

次日,我走到市井街上。

環顧四周,瞧準了一個賣字畫的玉麵書生攤子。

陽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我擋住了他眼前的光。

書生蹙了眉。

我湊近才發現,這書生和尋常的書生好像有些不大一樣。

劍眉星目,挺鼻薄唇,兩眼看過來時,卻是帶著森森寒意。

不知怎的,我就在他的視線下,打了個寒顫。

我手掏荷包,撿出碎銀,哆哆嗦嗦地放在他麵前的書畫桌案上。

“你……你會寫和離書嗎?”

他未答。

我念想,若是他不會,我就再去尋下一家。

可下一瞬,人群之中有人大聲尖叫。

書畫攤子旁邊的二層酒樓上,一彪形大漢手持大刀,一躍而下。

眼見就要朝我襲來。

我瞪大了眼,瞧著他手上的大刀,雙腿不聽使喚的不知作何反應。

身旁站著的書生一把將我拽直身後,白衣揮甩而下,一身錦繡飛魚服,繡春刀兀地出現在了眼前。

哪兒還有什麼玉麵書生。

他們二人很快打了起來,但那大漢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一腳直擊胸口,周圍瞬時圍上了七七八八的錦衣衛。

我第一次見這陣仗。

仍矗立在原地不動。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真是有趣,周邊那麼多書畫攤子不去,偏要來我們大人的攤子前。”

“還要我們大人幫你寫和離書,哈哈哈,我們大人長得像是會寫和離書的人嗎?”

我咬了咬下唇,不知如何回他。

他身後站著的男人,抬腳朝他屁股上踹了過去。

“少說廢話,把人帶走。”

那原本嬉笑的男人,瞬間收起笑臉,吩咐著其他人,一起帶走了那個大漢。

我垂著眼睫,沒敢抬眼向上看。

我知道,他還沒走。

“你要和離?”

我怔了神,而後小心點了點頭。

他盯著我許久。

再回裴府的時候,我的手上,多了一張和離書。

裴予安今日回來得早。

我趕到他書房的時候,他正和阿姐攜手相看,互對情詩。

聽說他們第一次相見,便是以詩會友。

裴予安被阿姐的才情深深吸引。

自然也就看不上隻讀過幾日書的我。

我將已簽好的和離書擺放在他們二人麵前。

裴予安端看許久。

阿姐見我是認真的。

也難掩眉間喜色。

她自然是不願與我共侍一夫。

裴予安臉色鐵青,“苗阮,你認真的?”

我點了點頭,“認真的。”

“你身無長物,胸無點墨,姿色更是一般,離開這裏,你又能去哪兒?除了我能給你一個安身之所,你又能去投靠誰。”

我有些疲憊地眨了眨眼。

裴予安他總是能將我看得很低。

“裴予安,我初嫁於你時,裴府上下無一家丁,梁上瓦片遮不住風霜雨雪,可我照樣將日子過了下來。”

“我不比你們任何人差,你也不要再輕看我了。”

“我所求的不過是我應得的,現如今,你是陛下眼前紅人,千兩金銀,還個恩情,算不得多。”

從前的裴予安便最好麵子。

可那時的他的確是窮到揭不開鍋。

可現在不同,他有權了,也有勢了。

從前那些看不起他的,現如今都被他踩在腳下,他厭惡別人戳他曾經的痛楚。

就好似現在看見我,便又記起了從前的不堪。

他冷了眼,手指敲打在桌案。

“苗阮,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要的。”

“日後你可千萬別跪下來求我接你回來。”

千兩金銀,很沉。

裴予安故意看我出醜。

不許任何下人幫我。

我掏出一錠金子,給了裴府的花奴。

他喜不自禁地扛起箱子,“老子不幹了,苗娘子,咱們這邊走!”

身後的裴予安,徒手捏碎了兩個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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