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和兒子同時換上血液病,需要定期輸血。
為了給他們治病,我增肥獻血。
體重從九十五斤長到了一百六十五斤。
換來的卻是父子倆雙雙背叛。
他們嫌我胖嫌我醜,喊別人老婆,喊別人媽。病治好後,更是毫不猶豫地踹了我。
後來,他們病情再度複發。
這回,沒人再替他們獻血了。
1
兒子八歲生日這天,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我向公司請假,提前半天回家。
卻發現家裏的門開了一條縫。
我以為是老公和兒子出門散步,忘了關門,正無奈他們的粗心,剛要抬腳進屋,忽然聽到客廳傳來了說話聲。
「媽媽,等會我們去哪玩?」這是我兒子譚睿的聲音。
他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我張口要應他,卻有一道女聲比我更快回答:「睿睿想去哪兒玩呀?」
我兒子興奮地說:「去青山公園秋遊野餐!我們一起拍全家福,我很會拍照哦,保證能把媽媽拍得漂漂亮亮的。」
我愣在原地。
我很確定,譚睿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
可我現在明明在門外,他在客廳喊誰媽媽?
怔忡間,我又聽到兒子揚聲喊:「爸爸,你好了沒有?我和媽媽都在等你呢!」
「馬上,老婆你和兒子等我一會兒,我先給蘇惠打個電話,免得她今天下班找人。」老公譚澤的聲音剛響起,我包裏的手機便震動起來。
蘇惠是我,那他口中的老婆又是誰?
我往後退了一步,掏出手機,按掉沒接。
「沒接,算了不管她。晚上我們回來的時候再跟她解釋。」
譚睿不以為然:「解釋什麼呀,她一天到晚忙工作,又胖成那個豬樣,看了倒胃口。」
「今天我生日我最大,我想幹嘛就幹嘛,死肥婆管不著。」
「快走快走,已經中午了。再不出門天都黑了。」
我本能地躲到了樓梯間,站到門後,看著譚澤牽起譚睿,跟一名我沒見過的陌生女人有說有笑一起地走進電梯。
三人穿著親子裝。
男的高大帥氣,女的苗條漂亮,小的活潑可愛。
看著就很賞心悅目。
譚澤和譚睿臉上露出的,更是我這幾年從未見過的溫柔和笑意。
直到他們離開很久,我才回過神,慢慢踱步進了家門,站在玄關處,竟有一瞬不敢看著鏡中的自己。
現在的我,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六十五斤的體重,圓得像隻水桶。
身上的肉能堆起好幾層。
且因為常年忙於工作和家務,許久未捯飭過的臉上呈現出的是一種油膩疲態。
不怪老公和兒子厭惡我,跟我分房睡,分桌吃飯,甚至連沙發都不和我坐同一張。
也不怪他們瞞著我,齊齊背叛我,一個喊別人老婆,一個喊別人媽。
我自己都厭惡我這副死肥豬的模樣。
2
這天晚上,譚澤和譚睿玩到晚上九點才回家。
家裏黑漆漆的。
譚睿站在玄關處,邊換鞋邊咕噥:「都九點了,死肥婆是不是又加班沒有回來。」
「幸好我們今天跟媽媽一起出門了,也吃了晚飯才回來。不然等死肥婆下班到家,我們都要餓死了。」
等父子倆進了客廳,開燈,才發現我正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
「你幹嘛在家也不開燈?」譚澤嚇了一跳,不悅地指責我。
譚睿臉上則閃過一絲心虛,衝我大聲喊了一句:「你嚇死我了!」就噔噔跑進房間。
換作以往,我一定會追上去,溫柔地哄他開心為止。
可那一聲「死肥婆」蕩在耳邊,讓我失去了站起來和說話的力量。
譚澤見我沉默,不知是心虛還是愧疚,竟難得肯靠近我,軟下語氣問:「蘇惠,你怎麼了?」
「今天我帶兒子去電影院看電影了。」
「他剛剛說的話是電影裏台詞,不是說你。」
人在心虛的時候,才會做多餘解釋,以換取心安理得。
我扭頭看著譚澤,看著這個我愛了十二年,陪著我從校園走到婚紗的男人,用盡所有力氣才擠出一個笑容。
「就是加班太累了,剛剛走了下神。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去給你們做飯。」
我搖搖晃晃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譚澤鬆了一口氣,忙說:「我們已經吃過了,不用給我們煮了,你做自己的那份就好。」
「好。」
我比以往話少。
譚澤是個對情緒很敏銳的性格,肯定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但他沒有來關心我,而是借口:「明天還要去醫院輸血,我去哄小睿睡覺。」也走進了房間。
隻留了一個背影給我。
我枯坐一下午的痛苦,忽然在此刻,平靜下來。
3
這一晚,我一夜沒睡。
次日天亮,我拿冰塊敷眼消完腫,才叫譚澤和譚睿起床去醫院。
四年前,這父子倆同時檢查出了一種血液病——慢性再生障礙性貧血。
這種病,需要病人去醫院定期輸血。
醫院血源緊張,患者輸血,得家屬去獻血。
以血換血。
醫生說我太瘦了,讓我增肥,方便以後定期獻血。
為了讓他們得到妥善的治療,我開始拚命吃我不喜歡的動物血、肝臟、雞鴨蛋。
隻要能補血的,我都吃。
連飯,也要逼著自己每頓吃三大碗。
四年時間,我從九十五斤胖到了一百六十五斤。
從人人羨慕的漂亮少女媽,胖成了老公和兒子口中的「死肥婆」。
到了醫院,我去采血站獻血,譚澤和兒子去輸血。
獻完血後,我去找他們,路上碰到了主治醫生。
醫生一臉笑容地告訴我:「恭喜,你老公和兒子恢複得很不錯,這次輸完血,一個月後以後再來複查。沒有什麼問題的話,基本就是痊愈了。」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砸得我暈頭轉向,好幾秒才回神,連聲對醫生說謝謝。
老公和兒子病好了,我也就不用再維持現在的體重去獻血,可以瘦下來,當一個漂亮的妻子和漂亮的媽媽。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公和兒子,小跑到輸血室,卻聽到兒子的說話聲響起:「爸爸,我們的病好了,就不需要那個死肥婆了。你可以跟她離婚,早點和媽媽結婚嗎?」
譚澤一如既往地溫柔說:「再忍一個月,要等醫生確定我們真的痊愈。」
兒子長長歎了一口氣:「還要再忍一個月啊?我現在看著死肥婆那張臉都覺得倒胃口。」
「爸爸,我們能不能搬去另一套房子,不跟那個死肥婆一起住啊?就說我們要靜養,她的工作作息會影響到我們。」
譚澤應了一聲好。
興許是剛輸血的緣故,我雙腳發軟,竟站不住。
幸虧有個路過的護士扶了我一下。
「你沒事吧?」
我衝她搖頭道謝:「我沒事。」
穩住重心後,我走進輸血室,看著譚澤和譚睿這父子倆生得十分相似的臉,用盡所有力氣問出一句。
「譚澤你要跟我離婚,是嗎?」
4
輸血室裏一陣沉默。
譚睿到底年紀小,扛不住事。
被我一揭破,他立刻撇開臉,不敢說話了。
譚澤淡淡地開口:「既然你都聽到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等會回家,就拿上證件去民政局辦離婚吧。」
好奇怪,我明明應該難過的。
十二年的感情,他說斷就斷,不留一點餘地。
可我卻異常平靜,隻在腦中過了一遍我和譚澤初見的場景。
我和譚澤在大一新生軍訓時認識的。
因為軍訓太累,我姨媽提前來,在訓練時,染得一屁股都是紅色。
同學們都笑話我。
那時候,我社死到恨不能當場跳樓。
唯有譚澤從容脫下外套,往我腰上一係,遮住了那一片姨媽紅。
見我紅著眼眶含淚,還安慰了我一句:「多大點事,犯不著哭。」
那股從容淡然的模樣,好像天塌下來,他都能解決。
我一瞬間就愛上了他。
十二年過去,他還是這樣波瀾不驚,好像離婚在他一眼,也不過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我忽然很不甘:「譚澤,病好了就想一腳把我踹開嗎?這四年,我為你付出了多少,你一句不多說什麼就想離婚,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