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說自己被泥石流困在了大山,
我放下手裏的工作,不顧一切跑去找他,
他卻在民宿和朋友悠閑地打牌,
看到滿身泥濘的我還笑著和朋友調侃,
「看到了吧,我就說我女朋友一定會來,她真的超愛我。」
1
當我滿身泥濘腿上帶傷出現在遲曜麵前時,他正穿著幹淨的衣服,喝著上等的紅茶和朋友們說笑打牌。
看到我出現,他的眼裏沒有心疼和牽掛,隻有滿滿的得意。
「看到了吧,我就說我女朋友一定會來,她真的超愛我。」
遲曜猶如獲勝的鬥雞,昂首挺胸地朝我走來,笑眯眯道:「姐姐,你來啦。」
我看著完好無損的他,心裏滿是怨恨在叫囂。
「你不是說自己被泥石流困在山裏了嗎?」
「哦,我們提前走了。」
遲曜的眼裏沒有半分愧疚,反而滿是無所謂。
「那我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遲曜的眼底終於有一瞬間的尷尬,不過他很快隱藏。
「這......姐姐對不起啊,我手機在充電,沒注意。」
撒謊!
我都看到了他放在牌桌上的手機,明明就在他手邊。
他是故意的!
故意告訴我自己被困;
故意不接電話;
故意讓我擔心!
麵對滿心得意的遲曜,自己二十多個小時的殫精竭慮在這一刻突然變成笑話。
我冷眼看著自己戀愛三年的男友,滿腔憤怒達到頂峰。
直接惡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遲曜,你真讓我惡心!」
2
遲曜被打懵了。
尤其還在他的朋友麵前。
他怒火攻心朝我大吼:「蘇瑾禾你他媽的有病啊,老子沒出事你還不樂意了。非得我被泥石流困在大山裏你才滿意!」
我麵無表情地盯著他,麻木地開口:「是啊,沒出事是好事。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遲曜,我們分手吧。」
說罷,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遲曜的眼裏終於有了鬆動。
他看著滿身臟汙走路還一瘸一拐的我,似乎終於意識到什麼。
他仿佛被一種某名的情緒滿足,突然激動地拽著我:
「姐姐,你真的去青靈山找我了?」
「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姐姐,我知道你是太擔心我才會說什麼分手。這都是你的氣話,我明白的。」
「姐姐,我錯了,你這麼愛我,我們怎麼能分手呢!」
「姐姐,你受傷了,我找醫生給你看看吧。」
我奮力甩開他的糾纏,麵無表情地往外走。
我聽到身後的遲曜和自己的朋友炫耀:「看到沒有,我女朋友為了找到我隻身闖進被泥石流圍困的山村。」
「她剛才說的都是氣話,她就是太擔心我了。」
「我女朋友真的超愛我!」
3
聽著自己的行為成為遲曜炫耀的資本,我隻有無盡的疲憊和心累。
這就是我談了三年的男朋友。
這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遲曜。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遲曜的短信。
【姐姐,救我,我們被困在青靈山了!】
短短一行字,揪起了我所有的擔心。
彼時我正在辦公室加班。
這個項目已經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就等明天上午9點的彙報了。
可是遲曜的短信讓我憂心不已,連忙給他打電話。
一連打了12個電話,對方始終沒有接聽。
沒有回應使得心裏的恐懼被無限放大。
莫非是山裏信號不好?
還是手機沒有帶著身上?
或者是他已經受傷無法接聽電話?
還是說出現了更嚴重的情況!
電腦屏幕播放著青靈山的實時新聞——特大暴雨導致山體滑坡造成泥石流。
視頻裏,已經有農家被陷在泥土裏,一旁的村民無助大哭。
見狀,我的心揪成一團,又氣又急。
氣的是遲曜不聽我的話,早就和他說最近有暴雨不宜出行,他偏不聽;
急的是萬一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你撥打的用戶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我煩悶的掛斷電話第13通電話,深吸一口氣,起身找到正在茶水間休息的小林。
「什麼,明天的彙報讓我去。」
「不好意思,事出突然,我今天必須得趕過去,人命關天啊!」
小林糾結地看著我,「好吧,但是姐,這個項目是你全程經手,你是最了解的人,我彙報的話表現肯定不如你,如果......」
我明白小林的遲疑。
自己的行為一定會給團隊成員造成影響。
但是想到青靈山的暴雨,無情的洪流,生死不明的遲曜......
我長長地歎了口氣:「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會全權負責。」
4
我連夜趕去了青靈山。
高鐵轉汽車,汽車轉大巴,大巴轉摩的。
一路上憂心不已,徹夜不眠。
這裏暴雨封路,我隻能再三拜托當地的村民帶我進去。
可是大雨滂沱,有些地方車也走不了,隻能一步一腳泥濘地往前走。
我隻知道遲曜他們的大概位置,不清楚具體地點,隻能看著有人家的地方挨家挨戶地問。
暴雨早將我淋透,若不是一腔信念支撐著,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能走這麼多路。
混在泥水裏的小腿被樹枝和山石劃破,為了趕緊找到他,我仿佛感覺不到疼。
突然一個腳步打滑,我摔倒在路邊的泥水之中。
洶洶山洪朝我侵襲而來,鼻腔嘴裏都是泥土的味道。
在離死亡最近的那一刻,我想到的甚至是:好可惜,我竟然沒有找到他。
我還在擔心,他是否安好。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路過的村民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
「抓緊了,別鬆手,往上爬!」
求生的本能使得我緊緊抓著救命稻草,終於逃過一劫。
大叔看我可憐,將我帶回了家。
「傻孩子,這樣暴雨的天怎麼在外麵亂跑,你父母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我滿心酸楚,不知該如何作答。
大嬸給了我一碗熱水,附和道:「就是啊閨女,你們這些年輕人也不知道咋想的,俺們這兒窮鄉僻壤有啥好玩的。」
我捧著瓷碗滿臉苦澀,在心裏默念:我來找我男朋友,他被困在這裏了。
還沒找到遲曜,我不能再繼續耽誤下去了。
我抹了把還沾著泥汙的臉頰,打起精神問道:「大叔大嬸,您最近有見過村裏來什麼年輕人嗎?」
我拿出和遲曜的合影:「你們有沒有見過這個男孩。」
大嬸湊近一看。
「見過的,但是他們昨天下午就走了。」
5
大嬸一句話,令我這一天一夜的擔心統統變成了笑話。
「走了?!」
「是啊!」大嬸又給我添了碗熱水。
「那幾個男娃女娃長得好看還打扮得洋氣,一看就不是俺們村的。村民上去問是幹啥的,他們說是采風,不是,采什麼風?」
「俺們也不懂,就看他們拿著那麼大的炮筒,那是照相機吧,在山上拍照。」
「大家夥都覺得稀奇,俺家老頭子還湊上去看,那照片拍得真漂亮。」
遲曜是一個攝影愛好者。
聽說青靈山出現了幾乎滅絕的珍稀鳥類,便和朋友商量著和朋友一起來采風。
我比他大3歲,操心的也更多更瑣碎。
聽說了他的計劃,就忙著幫他查詢當地的酒店民宿,氣候溫度。
那個時候天氣預報就已經提醒即將有特大暴雨,可能引發泥石流,建議避開這個時段出行。
我也和他強調了很多次這個事。
但遲曜是個執拗的,決定好的事輕易不願改變。
他摟著我軟乎乎的撒嬌:「姐姐,天氣預報都是不準的,上個月不是還說有台風,結果不就是下了一場雨。」
「姐姐,這個鳥真的很珍稀,好多年難得一見,你就讓我去吧。萬一我去晚了,它就飛走了!」
「可是......」
我的可是全被遲曜堵在了嘴裏。
他向來如此,不想聽的話就直接用接吻把我堵回去。
隻要把我吻得意亂情迷,我就安靜了,他也滿意了。
如今聽到大嬸的話,我忍不住再次確認:「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昨天下午,快5點左右吧。」
大嬸慶幸地感慨:「那個點天就開始變了,烏雲密布的,我連忙叫了我家老頭子回家。」
「對了,他們走之前還問我家老頭哩,問附近有什麼吃住條件更好的地兒?」
大叔抽著葉子煙,附和道:「對對對,俺們這邊窮,旁邊的秀麗村開發得更好,還有不少大老板在那裏開民宿農家樂呢,我看他們就是朝那邊走的。」
大嬸見我這麼關心,笑道:「閨女,這是你男人啊,長得真俊。」
我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連笑的力氣都沒有。
昨天下午5點他們就走了;
遲曜卻在昨晚8點發短信告訴我自己被困在了山裏......
6
心力交瘁的一天一夜,我真的疲憊不堪,直接在民宿定了一間空房。
遲曜一直跟著我,絮絮叨叨地道歉。
但是知道,他的道歉也就嘴上說說,若有下次,他還會再犯。
他總是這樣,一次次地試探我,用這種讓我著急令我擔心的方式去證明——我愛他。
可這一次,我真的累了。
「遲曜,我好累,讓我休息一下吧。」
我麵無表情地把他關在門外。
看著鏡子裏滿身泥汙的自己,覺得可悲又可笑。
將自己置於溫暖的清水中,我才終於有點活過來的錯覺。
細細回想這一天一夜。
從擔驚受怕到生死一線;
從有幸被救到隻是玩笑;
甚至到自己第一次主動提分手......
其實遲曜之前也經常提分手,不過都是他情緒上頭的氣話。
我太缺愛了,太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
以至於他每次說出「分手」這樣的話,我總會輕易妥協,甚至不由自主地反思——也許真的是我做錯了?
加之遲曜的年紀比我小,我也總願意包容他。
我卑微又細致的寵愛,反而一再給他任性妄為的底氣。
可經曆了這一遭,終於讓我看清這個男人的卑劣。
連不認識的村民都願意對我伸出援手,可相戀三年的男友卻無視我的擔心,甚至以此為樂。
我坐在浴缸裏靜靜地流淚。
畢竟我們相處了三年;
畢竟我們也曾有美好時光;
畢竟我真的愛過他......
但是如今提出分手,我有難過,卻沒有後悔。
難過這段感情終究到此為止;
不後悔自己錯過一個不好的人。
缺愛的人最應該做的,是先愛自己。
7
我出來的匆忙,連換洗衣服都沒帶,隻能裹著民宿的浴巾。
當我從浴室出來,卻看到遲曜大大咧咧地躺在我的床上。
「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是什麼很難的事嗎?」
遲曜一臉得意:「我給前台小姐姐看了我和姐姐的合影,說我女朋友生氣了要和我分房住,我必須得把她哄好,小姐姐就把你房間的備用房卡給我了。」
我看著滿眼笑意的遲曜,這笑容我很熟悉,可如今隻覺得惡劣。
遲曜天生一副好皮相,尤其一雙明亮的桃花眼,笑吟吟地望向你時仿佛眼裏心裏全是你。
因為愛好攝影,所以他一直保持健身的習慣。身形修長,容貌俊朗,是很容易讓女孩子著迷的存在。
一如曾經的自己。
遲曜年紀小,每次做錯了什麼事就眨巴著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我,被感情一葉障目的我隻覺得他那是蠢萌得可愛,如今看來,這些不過是他給自己不想長大的偽裝。
因為隻要這樣,就會有人心甘情願地幫他收拾爛攤子,為他負重前行。
我頹廢地坐在離他最遠的椅子上:「遲曜,我說和你分手是認真的,我沒開玩笑。」
「這是我第一次提分手,也是唯一一次。」
「我不聽我不聽!姐姐,你就是還在生氣說的氣話,這些都不是真的!」
遲曜撲過來抱著我撒嬌,若是以往,我或許會妥協;
可是現在,我隻覺得疲憊。
我又餓又累,這一天多就啃了兩塊餅幹。
男孩不會關注到我真實的需求,他隻需要確認自己被愛。
眼下我被遲曜纏的心煩,我奮力推開他,腿卻撞到了電視櫃的邊角;
「嘶......」
「姐姐,你怎麼呢!」
遲曜向下看,這才注意到我滿是傷痕的小腿。
小腿上細密的劃傷,膝蓋和腳踝處都有大塊的淤青,腿肚子上的傷口甚至翻出了嫩肉。
遲曜不可置信地再次詢問:「姐姐你的腿,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著他滿眼心疼,心裏卻隻有冷漠。
所有的傷痛、擔心和意外,我本可以不用經受。
我直勾勾地盯著遲曜,平靜的陳述了從昨晚八點收到他的短信到現在經曆的種種。
我告訴他自己求老鄉騎摩托車帶我進村;
我告訴他自己如何一步一步在泥濘裏挨家挨戶地找他;
我告訴他自己摔倒險些喪命......
遲曜從不可置信到後悔莫及,甚至眼角還掛上了幾滴淚珠。
可後悔又怎麼樣,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在做之前沒有想過我會經曆什麼;
他隻會想道:我可以用這種方式證明——我的女朋友超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