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過半百之際,我竟被汙蔑抄襲。
順著網上貼子,我發現半輩子獲得的榮譽證書都是假的。
真正的榮譽竟然是丈夫和另一個女人聯合署名。
隨著調查的深入,我發現自己竟被全家合夥蒙騙了四十多年。
士可忍孰不可忍,我決定反擊。
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1
一大早接到老友沈青的電話,她在電話裏語氣焦急。
「老許啊,你快上網!有人在你的貼子下說你涉嫌抄襲,學術假造,對方要追究你的法律責任。」
我整個人都驚呆了,怎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抄襲?不可能,那可是我潛心研究二十餘載的心血。」
放下電話,我慌忙戴上老花鏡去看那個貼子。
竟然一夜之間在下麵出現了上萬條跟貼,而且清一水的全是漫罵的聲音。
「學術界是該好好整頓一下這些蛀蟲了,沒想到餘博士的最新研究成果也會被抄襲,簡直太無恥了。」
「人肉出來此人就是個普通高中學曆的老家夥,真是世風日下,壞人變老了。」
有人在我的貼子下麵粘貼了那個所謂餘博士的論文部分截圖。
讓我驚訝的是,那裏麵提出的概念和理論,竟然和我的研究成果出奇的相似,連我習慣標注使用的符號也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巧合。
那些數據,那些理論全部都是我這些年依托我們祖傳的許家藥典,潛心研究的成果。
火速在網上搜到了餘博士那篇論文稿的全文,我一字一句進行比對。
比對完的結果讓我心驚肉跳。
這麼高度重合,那就不是巧合那麼簡單的事了。
我的目光掃到了桌子上的全家福,陷入沉思。
丈夫又出國講學了。
每年他都會應邀抽時間出國講學,一般三到六個月。
這些年,上了年紀我也勸過他不用這麼拚,但他不聽。
幸好現在有兒子和女兒輪流陪同他,做他的助理,我還能放心一點。
畢竟一把年紀了,一個人出去我還真不放心。
不知不覺,陷入沉思中,直到女兒打來電話。
「媽,你怎麼還沒去接欣欣?你明知道我陪同我爸出國有多忙多累,怎麼一點也不體諒我們的辛苦?」
「怎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爸可是著名醫學大佬,你一家庭婦女幫不上忙,還總拖我們後腿添亂,真是服了。」
我趕忙飛奔出去接外孫,結果走得太急,不小心摔在樓梯間,膝蓋磕破,鮮血瞬間染紅了褲子。
2
「什麼?磕破了腿沒辦法接孫子和外孫女?怎麼搞得,就不讓人省點心。我們那麼忙,您還總是添亂。媽,您能不能堅持克服一下?我這邊請假是要扣錢的。」
兒子兒媳的反應,倒也讓我不那麼意料之外。
無奈之下,我隻好瘸著條腿艱難挪回家包紮,換了條褲子再去接孩子。
接完外孫,我又拖著傷腿忙著做飯。
兒子和媳婦平常也把孩子扔給我,他們夫妻隻有周末才把孩子接走,平時我的日常就是照看孫子和外孫。
監督完孫子和外孫做完作業後,又伺候他們上床洗澡,直到他們都睡著後,我才錘著老腰揉著傷腿得以休息。
我再一次給丈夫劉景遠打去電話。
這次過了好久,他才接起來。
「都跟你說了我現在很忙,有什麼事不能等我回國後再說嗎?」
我獨自給傷口塗碘酒,痛得吸氣。
怕他擔心,我盡量用平緩的語氣開口。
「老劉你先聽我說完,我那個遺傳學研究方向的數據和資料,是你未經我同意擅自發表出去的嗎?」
「那篇數據還不完整,數據鏈沒有得到完善,目前雖然取得了階段性的進展和突破,但是......」
劉景遠聽我這樣說,不由加重了語氣直接打斷。
「老許,你都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說起話來還是這麼沒譜?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我蹙眉,不是他?
那又是誰呢?
明明這些資料從未公諸與世,更不可能有外人接觸到。
3
網上的抄襲風波還在持續發酵。
老友沈青還在不遺餘力地替我澄清,卻遭到越來越多人質疑,連累老友也一同被罵。
我趕緊將這些年斷斷續續收到的那些榮譽證書拍照上傳,想以此來自證自己不是沽名釣譽之輩。
老友看到我的圖,開心打來電話。
「早該如此,這下子那些網絡噴子該閉上那些臭嘴了吧。」
「之前我就勸你高調一點,不要活成你丈夫背後的隱形人。」
我知道她是一心為我好,笑笑不置可否。
果然,自從我將那些和丈夫劉景遠聯合署名的科研成果和榮譽證書一一展示出來後,網絡上不和諧的聲音一下子減少了許多。
「原來許女士還真的出自醫藥世家,一生獲得這麼多的榮譽。」
「竟然是令人可敬的醫學大佬,可能之前抄襲事件有誤會。」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發出照片,聲稱我的證書是假造。
這個貼子,猶如一塊巨石再次攪動起風波。
那些照片上麵的學術成果名稱居然和我的這些一模一樣,而且丈夫劉景遠的名字也在上麵。
但是和劉景遠聯合署名的,並不是我這個原配妻子許洋,竟然是一個叫餘媛媛的女人。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我用顫抖著的手打開網友發來的學術網驗證,一張張查驗了我手上的那一大疊榮譽證書的編號真偽。
一顆心逐漸沉入穀底。
檢驗到最後,我發現我手上的這些證書居然全部都是假的。
學術網上登記的名字,赫然就是那個餘媛媛。
半生榮耀都造假!
而這些證書,全部都是由我丈夫親自拿回來,親手交在我這裏。
怎麼可能是假的!
我從未質疑過它的真偽,甚至在我腦中,根本就沒有這一概念。
我全心全意輔佐我的丈夫劉景遠做科研,不惜用許家百年藥典傳承輔助他。
所有的研發成果,我都願意讓丈夫署名,交由他去申請專利。
劉景遠告訴我,他獲得一次次榮譽後,在醫學界會一次次被提拔,遠比我這個家庭婦女更有意義,還會惠及兒女。
如今,我簡直不敢去看網上的那些言語。
鋪天蓋地的全是對我的批判聲,而我還沒辦法反駁。
我隻好暫時出麵進行道歉。
「在這裏,我和我的丈夫華大教授劉景遠向公眾至歉,因為我們的事情,占用了大量公共資源,造成不好的社會輿論和導向。我們夫妻在這裏承諾大家會盡快聯係相關部門,調查榮譽證書造假事件始末,給公眾一個滿意的答複......」
我始終相信我丈夫劉景遠是不知情的。
覺得他也是像我一樣,被蒙在鼓裏。
我把我的推測說給老友沈青聽。
她也覺得劉景遠一輩子表現的高風亮節,教授風範,不可能知情更不可能做下這麼齷齪的事情。
我倆猜了好久,猜可能是業內某些有權的高層,利用我們的證書去偽造,剝奪了我的名譽。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要開始著手收集證據。
4
這時,網上又掀起了另一波風暴。
「天啊,都被人查出老底了,這位許女士還往自己臉上貼金呢。還無恥地聲稱自己是劉教授的妻子,真是太猖狂了。」
「建議有關部門嚴查這個叫許洋的女人,太明目張膽了,居然敢汙蔑醫學界大拿,還攀附說自己是劉太太,真是太惡心了吧。」
「怕不是個情婦吧,我在網上查到了劉教授人家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有這姓許的什麼事?」
下麵還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劉景遠和一個女人幸福地靠在一起,舉著榮譽證書,一左一右站在旁邊的居然是我那兩對兒女。
而那女人,我越看越熟悉。
找來放大鏡仔細去看,把我自己驚住了。
居然是我爸那個學生,我曾經的師妹。
三十年前因為違規操作出人命,遠遁去了國外避難的餘薇。
原來就是她現在改名叫作餘媛媛。
看到劉景遠和餘媛媛在鏡頭裏親熱的這個姿式,我心中一陣的恍惚。
再看到兩側,自己辛苦生養拉扯大的一雙兒女,笑逐顏開地依靠在他們身邊,心裏那股強烈的不安和荒誕感再也壓抑不住。
明明自己才是劉景遠的妻子,是這雙兒女的親生母親。
這會卻像個小醜一般,躲在屏幕後麵偷窺著別人的幸福。
照片中我最愛的那三個人,就那樣貼著餘媛媛燦爛地笑著,赫然就是一家人的模樣。
那我算什麼?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再也止不住了。
我都不記得我有多少年沒落淚了。
顫抖著取下眼鏡,卻怎麼也擦拭不完我的淚。
這一刹那連光線都黯淡了許多。
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付出大半生的熱愛,無怨無悔地服侍丈夫養大兒女。
我好好的一個家,怎麼就變成別人的了。
我嘔心瀝血的研究成果,也變成別人唾手可得的榮譽與光榮。
昏暗的房間讓我窒息。
我一分鐘也坐不下去了。
直接打車去找老友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