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死後的第七天,可我的老婆並不知道。
我用未來所有的投胎輪回,跟閻王換取了在人間的七天時間。
死後第一天,我把和謝夢琳僅有的合照,剪碎她的頭像,放進了給自己預備的骨灰盒裏。
死後第三天,我簽下離婚協議書,成全了謝夢琳和她的白月光。
死後第五天,我和謝夢琳最後一次參加了朋友的晚宴,在人群中為她的愛情鼓掌。
死後第七天,我寫下禁止謝夢琳參加我葬禮的遺書。
“謝夢琳,你好。這是我愛你的第十年,也是我真的離開你的第一天。”
“我沒有來世了。但想到沒有來世,就沒有你。”
“未嘗不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後來,收到我的遺書的謝夢琳,發了瘋。
1.
遭遇車禍的那天,我死了。
死在了謝夢琳的麵前,隻是她沒有看到我。
重傷之下,我已經無法說話,隻能一遍遍給車禍現場的她撥通電話。
卻被一遍遍掛斷。
我愛了十年的女人,我結婚了五年的妻子,正捂著白月光霍岩的眼睛。
“車禍而已,別讓這些臟東西,臟了你的眼睛。”
然後她低頭,一臉嫌棄的繼續掛斷電話。
仿佛我的電話,和車禍現場一樣,都是惡心至極的東西。
他們揚長而去。
而我的眼睛,在血汙中,失去了最後的光彩。
後來我見到了閻王,這個掌管生死的冷麵死神,給了我最後一個選擇。
“放棄未來所有的投胎輪回,你可以回到人間七天。”
閻王告訴我,我對謝夢琳的愛太深刻,未來的每次輪回,都會愛上新的她。
回想起車禍時,每一寸骨頭的疼,和謝夢琳掛斷的電話。
我選擇了放棄所有的輪回。
下一個瞬間,我出現在了謝家的別墅裏。
身上依然滿是血汙,好在疼痛正在漸漸散去。
進了浴室洗幹淨身體,將滿是血色臟汙的衣服丟進垃圾桶後。
我躺在客廳沙發上,一動不動。
電話響了,是謝夢琳打來的。
“今天我有事,你搜魂一樣給我打這麼多電話幹嘛?”
我搖搖頭,看著垃圾桶裏觸目驚心的血汙,悶聲回她:
“沒什麼。現在沒事了。”
是啊,現在我都死了,還能有什麼事呢?
電話那頭有霍岩扮著小奶狗開玩笑的聲音。
我愣了愣神,卻沒有像以前那樣,聽到霍岩的聲音就鬧個不停。
謝夢琳搶先說話:
“你是不是又要發神經,信不信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搖搖頭,對這句威脅了我十年的話毫無感觸,隻是說道:
“沒有,你們好好玩。”
謝夢琳一頓,似乎有些不習慣我的乖順:
“我和阿岩有點工作的事情,你別多想。”
“等忙完這段時間,我陪陪你。”
我嗯了一聲,對她的陪伴沒有任何期待。
可能是這句話聽太多次了,也沒有被陪伴過。
也可能是我隻剩七天了,陪伴對我沒任何價值。
掛斷電話,我去謝家別墅的佛堂,找出了一個骨灰盒。
暗紅色,是謝夢琳以前最喜歡的顏色,也是我一直很喜歡的顏色。
讀書時,謝夢琳還愛我的時候,為了逼家裏允許她嫁給我。
謝夢琳給自己備了一個骨灰盒,以表決心。
隻是等到真的結婚了,霍岩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謝夢琳開始喜歡橙色,開始喜歡不呆在家裏。
開始喜歡別的男人。
於是,那個骨灰盒,在我心裏,成了我給自己留下的骨灰盒。
還記得第一次發現霍岩的存在,我發了瘋,刪除了和她所有的合照,撕掉了家裏所有的大頭貼。
女人卻隻冷冷的看著我,說了一句:
“瘋子。”
我想了想,從臥室拿出唯一留存的一張結婚照。
然後拿出剪刀,剪碎了她的頭像。
然後放進我的骨灰盒裏。
用剪刀在盒子上刻下七道痕跡,象征我要離開的最後七天。
我低聲告訴自己,也告訴聽不到的謝夢琳:
“很好,那這就是我徹底離開你的,第一天。”
2.
有些疲倦的睡了一晚,我在第二天早上撥通了律師的電話。
“律師,你好,我需要擬一份和謝夢琳的離婚協議。”
“沒有財產需求,隻希望離婚後,再無瓜葛。”
律師在聽到謝夢琳的名字時,明顯詫異了一下。
“先生......”
她頓了頓,有些難以置信。
“謝總原來已經結婚了,這麼多年......外麵也沒有消息。”
我捏著右手的婚戒,沒有回答。
是啊,哪怕謝夢琳當年號稱愛我,非我不嫁。
最後我和她的婚姻也沒有對外公布。
謝夢琳說是家裏的壓力。我那時候是相信的。
但霍岩的出現,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肯公布,隻是在等待白月光的歸來。
或者,隻是我不配。
我死後的第二天,謝夢琳依然沒有回家。
我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隻是打印好了離婚協議書。
一份塞進我的骨灰盒,一份留給我和謝夢琳。
我死後第三天,謝夢琳回家了。
兩天未歸的女人身上沾滿了陌生古龍水的味道。
甚至外套上還有一個明顯的香煙燙下的痕跡。
也許是因為我已經死了,沒有了多少活人的情緒。
換做以往,這其他男人的香水味,就會化作利刃,將我的心解刨的支離破碎。
可我隻是站起身,衝這個我準備離婚的女人,展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留意到我的目光,謝夢琳有些慌張的聞了聞身上的味道,又遮住外套。
“見的客戶太多了,難免沾上點味道。”
我點點頭,輕聲道:
“都理解。”
謝夢琳臉上的表情化作驚愕。
我垂下眼瞼,繼續說道:
“家裏的院子要重新裝修了,我請了個裝修公司。”
“有一份協議需要你簽字。”
一份離婚協議就這麼被我悄無聲息的遞給了謝夢琳。
謝夢琳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小聲問道:
“你不生氣?”
我理解她的詫異,畢竟以前,這些細節,都變成我在她麵前的崩潰,然後被她冷冷對待。
現在,我隻是搖搖頭,努力說服她我是真的不生氣。
“你不是說了,見客戶而已。”
“以前是我不知輕重,現在我相信你。”
我的一句“相信你”,讓謝夢琳臉上的懷疑,化作了一片窘迫。
女人快速的簽下協議,然後遞給了我。
絲毫沒有發現,她正在簽署的,是我和她的離婚協議書。
“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謝夢琳皺了皺眉,握住了我的手。
當然冰了,畢竟我是個死人,這幅軀體隻是閻王臨時借給我的。
我輕輕抽回手,快速收拾好離婚協議書。
“可能是,這兩天感冒了。”
謝夢琳終於不再懷疑,而我的內心卻有了一絲絲的寬慰。
既然離婚協議已經簽好了,那麼......
我死後,可以不用被人叫做謝夢琳的丈夫了。
3.
可能是對我這兩天不吵不鬧的獎勵。
我死後的第四天,謝夢琳難得沒有出門,在書房裏處理著工作。
中午,餐桌上,謝夢琳突然隨口跟我提了一句:“明天萱萱回國,給她準備了個接風宴,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死了,連思維都變得遲緩。
我竟不太懂她的意思。
“我去?合適嗎?”
我靜靜地看了她良久,謝夢琳才突然意識到。
我和她認識十年,她從未帶我見過她的朋友們。
萱萱走的那一年,我們剛結婚。我曾問謝夢琳,我該送什麼禮物。
可她隻說:“她們又不認識你,送什麼禮物。”
偶爾逼急了,她才說出心裏話:“你是不是又想秀存在感,跟霍岩爭寵。”
原來,我這個正牌丈夫,在她心目中,還必須跟別的男人爭寵。
所以,多年過去,她的那些朋友們依然不認識我,我要以什麼身份去呢?
那一年,我還是她的丈夫。
可現在,我和謝夢琳已經離婚了啊。
謝夢琳張了張嘴,難掩尷尬。
良久,她才終於開口:“你也算是跟我結婚了,總該跟大家說一聲。”
我本該為此感動的。
我默默為她付出這麼多年,她此刻看過來的眼神,也像是在恭喜我終於得償所願。
可已經死掉的心臟,不會再為這施舍一般的好處而重新跳動。
我低下頭,“不用了,怪突然的,嚇到他們了怎麼辦。”
因為我脫口的拒絕,謝夢琳的眉頭皺起來,似乎對我的態度不甚滿意。
她都這麼大方地要承認我們的關係,我怎麼可以拒絕呢?
我笑了笑,趁她發作之前,開口:“身份的事情不急,但接風宴你想我去,我就去。”
謝夢琳當我隻是因突然砸下來的喜悅而有些害羞,便滿意的點點頭,“你說的也對,那就這麼定了。”
我還沒來得及點頭,她就接了個電話忙去了。
沒一會兒,便回來跟我說:“公司有點事兒,我今晚不回來了。明天下午,我接你過去。”
我平靜地說:“好。”
謝夢琳沒停就走了。
公司的確很忙,隻不過,忙的霍岩的事情。
半夜兩點,霍岩還陪在她的總裁辦公室裏發朋友圈。
【為了我的事情動用公司人脈忙到深夜的姐姐太棒啦!】
無論我出什麼事情,謝夢琳從來都不會幫我,更不要說動用公司的力量。
她說,公私分明,是她的底線。
可在霍岩的麵前,她沒有底線。
我死後的第五天晚上,謝夢琳如約接我去參加萱萱的接風宴。
謝夢琳答應我的事情,能做到的寥寥無幾。
我原本以為,她說來接我不過是一句客套話,卻沒想到是真的。
我們到的時候,已經聚滿了人。
謝夢琳才一推門進去,就被人一把拉進了房間裏。
霍岩站在正中間,在眾人的起哄下給謝夢琳送上一大捧玫瑰。
他紅著臉,向謝夢琳告白。
“答應他吧謝總!男未婚女未嫁,正合適!”
人群的起哄聲讓我聽不見他到底說了什麼,也聽不見謝夢琳的回答。
甚至根本沒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隻是靜靜地站在門口,順著眾人的掌聲,為謝夢琳和霍岩的愛情送上祝福。
原來今天終於得償所願的人,不是我,而是謝夢琳。
她終於等到了她臻藏多年的愛人,被激動的霍岩抱在懷裏。
猝不及防地,謝夢琳和我的目光對上對上。
看著我真情實意祝福的眼神,她的眼底劃過一絲慌亂。
可她依然沒有推開霍岩的懷抱。
我緩緩地放下雙手,轉身離開。
謝夢琳,你如願了。
我也該如願地離開你了。
4.
剛走到院門口,突然聽見謝夢琳叫我的聲音。
別墅裏還熱鬧著,她站在樓梯上,外套都沒穿好。
緊張地看著我,“你去哪兒?”
我淡淡地答道:“我隻是有點累了,想回家睡覺。”
我已經死了五天了,勉強撐著這副身體動起來,一舉一動都是僵硬。
他們玩的那麼開心,可我實在是沒有陪他們興奮起來的動力。
可謝夢琳卻隻是看著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肯把目光從我的身上挪走。
屋裏傳來了萱萱叫她的聲音,“夢琳!你幹嘛去了,快來切蛋糕啊!”
謝夢琳回頭應了一聲,再看向我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猶豫。
我笑著對她揮了揮手,“快回去吧,這麼好的日子,別讓他們掃興。”
不知怎的,她突然過來抱了抱我。
我冰冷的體溫讓她一陣慌亂,“阿越......等我。”
“等我回來,後天我請了假,整天都在家陪你。”
我沒點頭,也沒答應,畢竟後天隻是退出她的懷抱。
她看了我半晌,終於回到了別墅裏。
可是謝夢琳,後天就是我死後的第七天了。
魂歸七日,終將別離。
如果她知道,這一次分別,就是永別。
她會因此而後悔嗎?
但我並不想知道這個答案。
我回家睡了一夜,醒來的時候,家裏隻有我一個死人。
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
他們昨天鬧到很晚,謝夢琳自然不會回來。
我聯係了火葬場的人幫我辦一場葬禮。
他們問我,死者和委托人的名字,好登記。
我說:“都是我。”
火葬場那頭愣了愣,我怕他們報警,便解釋道:“我活不了兩天了。”
他們便以為我是得了絕症,惋惜地安慰了我兩句。
我讓他們幫我請了很多人,都是曾經的舊友,親戚,還有我為數不多同時認識我和謝夢琳的大學同學。
唯獨沒有邀請謝夢琳。
“如果謝夢琳來了,請不要讓她進來打擾我的葬禮。”
“走的這一天,我不想見到她。”
死後的第七天,也就是我葬禮當天,我躺進了棺材裏,靜候著我的死亡。
我的靈魂在人間滯留的時間已經到了極限,我的意識開始模糊。
模糊間,我好像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
夢裏是我和謝夢琳的初遇。
她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在湖岸邊,夕陽、水波、鳥語。
那是無數個輪回裏如夢如幻的初遇。
謝夢琳,我終於,再也不會因為愛你而感到痛苦了。
我合上了眼睛。
謝夢琳鬼使神差的來到了火葬場外,看到來來往往的人都是她認識的。
突然,她的心像是被刺痛了一下,連忙抓住了大學時候的班長,問:
“這是......誰的葬禮?”
班長疑惑,“程越的啊。可惜,他那麼好的一個人,居然死的這麼早......當年他喜歡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還以為你們已經......”
謝夢琳猛地握緊了班長的手腕,:“你說......是誰?”
“程越啊,你不知道嗎......”
謝夢琳不敢置信地搖頭,她雙眸發紅,猛地衝向了葬禮門口,卻被保安攔在了門外。
“抱歉,謝小姐。”
“程先生說,他的葬禮,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