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我的質問,程瀟無言以對。
她看向我縫合包紮的截肢創口,有些不忍。
“我說過我會讓你活著,但是,我沒有想到你的腿會保不住。”
我自嘲一笑,“你沒想到,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
如果當時不是你再三阻攔,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我的腿,不會有事。”
程瀟抱著我,聲音顫抖。
“趙恒,這次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我將程瀟推開,眼底隻剩下一片死寂。
“我們,沒有以後了。”
程瀟見我態度堅決,她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趙恒!我知道我做錯了,可是你知道的,鐘鳴他隻有我了。
我不能丟下他不管,你理智一點,從今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我會是你的主治醫師,之後我會給你裝上假肢,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露出譏諷的笑,“陪著我?剛截肢後,患者會經曆三個時期。
傷口疼,神經痛,幻肢痛,這些你都知道!
這半個月內,我不斷地承受著心理和身體的雙重痛苦。
在無數次瀕死中活過來,反複經曆折磨,你明明就在這個醫院。
可你沒來探望過我一次。
那這半個月,你去哪兒了?”
程瀟身體猛地一震,麵對我的逼問,她無法辯解。
我的眼神太過絕望,程瀟心虛得偏過頭,眼神閃躲。
她不說,我也知道。
因為鐘鳴來過我的病房,他坐在我的床邊,欣賞我的慘狀。
“嘖,趙恒你怎麼混得這麼可憐啊?像條狗一樣。
程瀟每次工作都會路過你的病房,可她從來沒想過探望你。
因為她都在照顧我,我想吃什麼,她就去做。
我要什麼她給什麼,而你呢,不過就是我的血包。
你活著就是為了給我獻血,程瀟根本就不愛你。
就連你們的孩子,不也是我一句話,程瀟就心甘情願打掉嗎?”
我身體因為憤怒不斷發抖,可是因為打了麻藥,我無法動彈。
隻能艱難開口:“鐘鳴,再說一句,我弄死你!”
鐘鳴無所謂聳肩。
他說的對,我和程瀟原本有過孩子,就在前不久。
剛查出懷孕的那一刻,我滿心都是初為人父的喜悅之情。
可沒過多久,程瀟就說要打掉這個孩子。
她說孩子有畸形,不能生下來。
我哪怕痛苦萬分,也沒有拒絕。
可後來我才知道,僅僅是因為鐘鳴說的一句話。
“瀟瀟,如果你有孩子了,是不是就不會照顧我了?”
就因為這一句,程瀟立馬打掉孩子,還用謊言欺騙我。
如果不是程瀟的手機忘了熄屏,我恐怕一輩子都會蒙在鼓裏。
我因此和程瀟吵了一架,甚至動了離婚的念頭。
可後來,程瀟不斷懇求我,向我道歉。
她哭得泣不成聲,剛做完人流,臉色還很蒼白。
我痛苦掙紮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了原諒。
現在想來,我那個時候就應該徹底和她離婚。
可我卻還是妄想著她能為我改變,妄想用真心捂熱寒冰。
我真想狠狠給自己幾巴掌。
我想掙紮,卻失去了所有力氣。
鐘鳴說得對,在程瀟眼裏,我不過就是她養著給鐘鳴隨叫隨到的血包。
一個血包,程瀟又怎麼會真的在乎我的感受?
連我的孩子,都隻是程瀟討好鐘鳴的工具。
我胸腔就像是被重重的石塊狠狠壓著,心底的傷疤再次撕裂。
眼睜睜看著鐘鳴嘲笑我後,就大搖大擺離開,我卻始終無能為力。
隻能怔怔望著天花板。
痛恨自己從前的愚蠢和可笑。
程瀟拉了拉我的手,我才從絕望的深淵中清醒。
我低頭看向程瀟的手,上麵有很多燙傷的燎泡和切痕。
和鐘鳴說的一樣,程瀟為他親自下廚。
程瀟婚後從來沒有進過廚房,我認為程瀟的手很重要。
她的手隻能用來拿手術刀救死扶傷。
所以結婚以來,都是我下廚包攬家務。
可在我眼裏被視作珍寶的她,卻甘心為了鐘鳴去傷害自己操刀的雙手。
也是,為了鐘鳴,她什麼都可以舍棄。
孩子,操刀的雙手,還有不重要的我,隨時都可以拋棄。
程瀟見我神情恍惚,還想說什麼。
門外卻傳來護士通報,“程醫生,17床的患者找您。”
剛才還緊緊抓著我手的程瀟立馬鬆開,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看著我,眼神晦暗不明。
“趙恒,等我。”
我置若未聞,我不會再相信程瀟的謊言,傻傻在原地等待。
感覺到身前的陰影,我以為是程瀟,沒有抬頭。
結果熟悉的聲音響起,“趙恒,你怎麼聽不懂人話啊?
讓你離程瀟遠點,你還要死纏著不放。
你怎麼這麼下賤啊?”
我抬起頭,冷漠地盯著鐘鳴。
“與你沒有關係。”
鐘鳴拿出兩包血袋,一臉幸災樂禍。
“嘖嘖,你辛苦為我獻血,可我根本不需要那麼多。
沒用的,就直接扔掉吧。”
鐘鳴當著我的麵將血包扔進垃圾桶,我氣得渾身發抖。
鐘鳴卻俯身貼近我,“趙恒,你以為程瀟是因為愛你才和你結婚的嗎?
你忘了,就在你們確認關係前,你做過一次體檢。
當時程瀟讓你測一下血型,你還記得嗎?
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們確認關係的時候,我就已經告訴了程瀟我的病情。”
我腦子裏緊繃的弦轟一下斷了,感覺渾身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