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東彥特意將他的訂婚宴訂在了我出國讀書的那天。
他對未婚妻說:“西瑤嬌蠻,讓她出國後就留在國外,不讓她回來,免得讓你心煩。”
朋友知道後都瞞著我,怕我連夜回國,耽誤秦東彥與真愛修成正果。
但他們不知,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回去。
我在出國前,就已經答應了別人的求婚。
一月後,我就是別人的新娘。
婚禮前,我將十五年來秦東彥送的禮物盡數退回。
徹底與他劃清了界限。
秦東彥,我們,明日東西各奔走,你向江湖我入林。
我最後一次向秦東彥表白時,
他不僅拒絕了我,還給足了我難堪。
他的朋友都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卻無一人替我說話。
時間在沉默時總是顯得格外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江柔才站起身來,她語調軟糯:
“好了,阿彥,西瑤不懂事,你別與她計較。”
“都大學畢業的人了,還不懂事?”
秦東彥的語氣很是嚴厲:
“你第一次表白的時候,我就拒絕了你。”
“怎麼?長這麼大,聽不懂人話?”
我從未被秦東彥如此凶過,當下就落了淚。
他看到我的淚水,沒有往日的心疼,隻有無盡的厭煩。
“22歲的人,總想著用哭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除了哭和鬧,你還會什麼?”
我站在原地,執拗地問道:
“那你這些年對我的好,算什麼?”
在我情竇初開的年紀,秦東彥說以後找男朋友就要找他這樣的;
我十六歲那年,他包下整個遊樂園隻為讓我玩得盡興;
我十八歲那年,他為我放了滿城煙花,在我額頭上落下虔誠一吻;
我二十歲那年,他用無人機擺放我的名字替我慶生……
他做了那麼多令我遐想的事,卻從來不接受我的表白。
他總是說我還小。
可明明他也隻大我五歲。
就是這樣的理由,給了我堅持的勇氣。
我總想,等我長大,等我成年,等我畢業,就好了。
我抱著這樣的幻想跟在他身後,卻換來他此時的滿目厭惡:
“如果不是你喜好奢侈,不達目的便哭鬧不休。”
“我會去做那些丟人現眼的事?”
原來在他眼裏,這些都是……丟人現眼麼?
我不肯罷休,固執地問道:
“那為什麼我每次向你表白,你不直接拒絕?”
“為什麼每次,都要給我幻想?”
秦東彥揚眉譏諷道:
“沈西瑤,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幻想?”
“我從未給過你許諾,也從未答應過你,是你一直糾纏著我不放,毫無女孩的矜持。”
“我從未喜歡過你,我真正喜歡的人隻有江柔。”
“我會與她訂婚、結婚,所以,沈西瑤,別再自作多情,明白?”
“若你再糾纏我,執迷不悟,我不會像今天這樣這麼客氣!”
他邊說著,邊將江柔拉進他的懷裏。
江柔輕輕拉他的衣袖,撒嬌道:“阿彥……”
秦東彥看向她的時候,戾氣全無。
江柔在他側臉落下一個吻:“你別生氣。”
秦東彥當即無視旁人深吻了回去。
他們吻得動情、忘我,仿佛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我終是狼狽地逃離。
秦東彥在刻意躲著我。
他連秦家都不回了,帶著江柔住到了秦家的另一處房子裏。
隻留下一句他要與江柔訂婚。
這一次,我沒有去公司找他,也沒有去他住的地方堵他。
秦東彥的話說得那般直白,我又何必送上門給人家羞辱?
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我的畢業答辯裏。
月底的時候,答辯順利過關,我和同小組的人便打算一起請導師吃個飯。
我從來不知道京市的飯店這麼少。
我隨機定的一家飯店,卻能這麼輕易地遇見江柔。
她笑著向我打招呼:“西瑤。”
我點頭示意,抬腳打算離開。
可下一秒,江柔委屈的嗓音傳來:
“西瑤,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也一直讓著你。”
“你為什麼就是不放過我,要一直為難我呢?”
她變得太快,我根本就沒時間反應。
“你在胡說些什麼?”
江柔伸手就要來拉我,我條件反射性的想將她甩開。
可我還沒碰到她。
她就先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秦東彥憤怒的聲音響起:
“沈西瑤,你在幹什麼?!”
他將站著的我狠狠推開,一臉心疼地將江柔扶起。
倒下時,我用右手撐了一下地。
本能的自我保護舉動,卻因秦東彥推我的力氣太大,我清楚地感受到一股鑽心的痛意從我的手腕傳遞到我的大腦。
我疼得直接白了臉。
我的夢想是當鋼琴家,平日裏最怕的就是手受傷。
如以前一樣,我害怕的第一時間就向秦東彥求救:
“秦東彥,我的手好疼……”
秦東彥卻無視我慘白的臉色,不耐地道:
“你又沒摔多重,在這裝給誰看?”
“我是不是說過讓你別欺負阿柔?”
“道歉,快!”
鑽心的疼。
不知道是手。
還是心。
我試圖辯解:“我沒有推她。”
秦東彥眼底有厭惡和憤怒升起:
“你沒推難道是她自己摔的嗎?”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天天玩這些陷害人的把戲?”
眼前的人,明明是熟悉的眉眼。
看上去卻那麼陌生。
十五年的情分,他卻連信我都不肯。
我的心裏升起一股悲涼,突然什麼都不想說了,也不再為自己辯解。
疼,自己忍者。
委屈,自己受著。
辯解隻是徒勞功。
秦東彥不會信我,他滿眼隻有江柔。
我隻想趕緊把事情結束,然後去醫院。
我頭一回這麼順從:“對不起。”
我順秦東彥的意道了歉,但他卻不滿意。
“就這樣?你道歉的誠意呢?”
我咬著牙,站起身來,對他們鞠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躬。
“對不起。”
江柔這才裝模作樣地阻止秦東彥:
“阿彥好了,西瑤肯定不是故意的,別為難她了。”
有了江柔的發話,秦東彥這才放我離開。
隻是在末了,他還留下了警告。
“如果再有下次,我不會放過你。”
“你休想再讓我看你一眼。”
我匆匆趕到醫院。
索性來得及時,再晚一點,我的手就會有不可逆的損傷。
再嚴重一點,我就再也彈不了鋼琴。
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我失聲痛哭。
秦東彥今日,不僅擊碎了我的尊嚴。
還徹底掐滅了我對他的愛意。
回到家,我看見了江柔的朋友圈。
她偎在秦東彥懷裏,眉眼彎彎。
秦東彥低眼看她,神情溫柔。
配文是:
“愛是常覺虧欠,即使你沒受傷,他也會責怪自己沒保護好你讓你摔倒。”
下麵的評論裏,有人直呼甜蜜,也有人問江柔為什麼會摔倒。
江柔回:“大家都不要怪西瑤,是我自己沒站穩。”
秦東彥秒接:“阿柔真是溫柔善良,西瑤連你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
江柔的評論區頓時一片恭維聲和對我的討伐聲。
甚至有人怕我沒看到,特意截圖私發給我。
我知道他們想看我笑話。
這麼多年我追在秦東彥身後,鬧出的笑話何止一件。
但這次,我不想再當他們口裏的笑資了。
我退出微信,撥出了一通電話。
電話的主人林嶼辭很早就向我表過白。
可惜我當時一心撲在秦東彥身上,沒有答應。
兩年過去,林嶼辭依舊沒有放棄。
我想,林嶼辭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
他家世優渥,一表人才,溫和有禮,最重要的是愛我。
如果沒有秦東彥。
我或許早就愛上了他。
隻是之前拒絕過他,現在卻讓他與我結婚。
我的心裏驀地升起一股愧疚感。
電話很快接通。
林嶼辭溫潤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喂?”
不知為何,我竟有點緊張。
我捏了捏自己的裙角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認真地喊他的名字:“林嶼辭,結婚嗎?”
突然的安靜。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良久後,他問:“認真的?”
“嗯。”
手機那頭響起他低低的笑聲:
“大小姐,我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不過我現在不能答應你。”
“求婚的事,得我來。”
我的心因他的一句話墜入穀底。
又因他的一句話如沐春風。
一時之間,我竟有些哽咽:
“好,我等你來。”
掛了電話的我,抱著膝蓋為我自己哭泣。
不是因為決定與林嶼辭結婚而後悔。
而是因為我發現放下秦東彥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難。
十五年的朝夕相處,六年的默默喜歡。
原來徹底放下,隻需要一通電話的時間。
林嶼辭本想放下公司事宜,立刻回國。
他想給我一個盛大的求婚儀式。
卻被我拒絕了。
我不想留在國內生活。
也不想在國內留下任何珍貴的回憶。
但在我出國那天,林嶼辭還是回來了。
我瞞著秦東彥更改了航班時間,但我沒瞞林嶼辭。
幸虧秦東彥讓人提前打包了我所有行李先一步運到了英國,否則我不可能這麼輕便地獨自達到機場。
淩晨三點的機場,人寥寥無幾。
林嶼辭很快就找到了我。
我有些驚喜:“你怎麼回來了?”
他往我的手上戴上一個素圈戒指:
“不把你套牢,我不放心。”
“時間倉促先用這個,等結婚的時候再換更好的。”
“飛機旅程那麼長,我陪著你。”
我一把抱住他:“傻子。”
他處理公司事務已經很辛苦了。
現在還要為了我,在京市和英國之間不間斷地來回奔波。
我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
下飛機時已是國內下午一點。
我剛將手機開機,就看見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
微信也滿是紅色的99+。
大多都來自秦父秦母和秦東彥。
想必是發現了我離開的事。
坐上來接我與林嶼辭的車,我給秦母回過去電話。
秦母很是擔憂:“阿瑤,怎麼提早離開了?阿彥的訂婚宴不參加了嗎?”
“伯母,我參加東彥哥的訂婚宴,不合適。”
“我已經安全到英國這邊了,您別擔心。”
我對她的前一個問題避之不談。
等我說完,秦母才反應過來她這兩個問題問得有多怪異。
她囑咐了幾句注意安全,有事聯係。
我一一應下,隨後掛斷了電話。
我剛準備摁熄屏幕,電話卻先一步響了起來。
是秦東彥。
我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接通。
秦東彥冷淡的聲音中摻雜著一些責怪的意味:“怎麼提前走了?”
“早到這邊早安定下來。”
秦東彥不信:“你不準備參加今天的訂婚宴了?”
我轉述原本的事實:“你不也沒給我參加的機會嗎?”
秦家是京市名流,秦東彥的訂婚宴邀請了大半個上流圈。
訂婚宴開始的時間是晚上七點。
而秦東彥原本給我訂的機票,是晚上六點。
他本來,就沒給我參加的機會。
而現在,他居然來問我這種問題,真是可笑。
“你想好了,我與江柔訂了婚,你就再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這不就是秦東彥想要的嗎?
我以為他是要我的保證:“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去打擾你們。”
秦東彥突然掛斷了電話。
像是在發泄什麼。
我摸不準他的心思,但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曾經,把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送給了秦東彥。
曾經,我以為他是我的良人。
所以在錯認為他對我有意的時候,將我們沈家的同心鎖送給了他。
同心鎖,鎖一人,結同心,生生世世不分離。
秦東彥在知道了同心鎖的含義後,收下了它。
並發誓會好好保存。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生生在他身後追了這麼多年。
我看了一眼坐在我身邊的林嶼辭。
我馬上就會有屬於我的家庭,我的老公。
同心鎖留在秦東彥那,不合適。
秦東彥在掛完電話後,隻覺得有一股無名火在胸膛之間亂竄。
經過上次飯店的事後,她倒是聰明了不少。
不僅不會像以前那樣驕縱大鬧。
還玩起了小心機。
竟學會了玩消失這一套。
淩晨三點離開,不就是為了讓他們這些人擔心嗎?
誰知道她是在英國還是躲在了哪個地方?
秦東彥一點都不相信我剛剛說的話。
他覺得這是我為了不上飛機耍的小把戲。
秦東彥喊來宴會場地的保安,讓他們加強巡邏,不給任何人任何鬧事的機會。
他篤定用不著六點,我就會出現。
秦東彥這般想著,心裏竟泛起淡淡的期待。
他手裏的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
是我發來的消息。
果然如他所料。
小姑娘追在他身後這麼多年,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放棄?
嘴上口口聲聲說不打擾他,但這才多久,就發了信息過來。
不就是在變相地刷存在感?
他得意的表情隨著消息內容的展現逐漸變得僵硬。
消息內容——
“東彥哥,麻煩你歸還同心鎖。我可以給你郵寄地址,也可以委托人去拿。”
剛壓下去的無名火又冒了出來。
他幾乎是咬著牙發出消息——
“做人要有始有終。沈西瑤,誰給我的,誰來拿。否則,免談。”
秦東彥剛準備抽支煙緩解心裏燥意,身後卻響起江柔溫柔的聲音。
“阿彥,我好擔心。”
秦東彥轉身看去,江柔已經做好了發型。
還未化妝的臉上滿是擔憂,看上去我見猶憐。
秦東彥瞬間有些心疼:“擔心什麼?”
“西瑤一直不喜歡我,她會不會來破壞我們的訂婚宴?”
秦東彥十分篤定:“不會。”
他摟住江柔:“西瑤嬌蠻,讓她出國後就留在國外,不讓她回來,免得讓你心煩。”
江柔安靜地靠在他懷裏,不再做聲。
秦東彥看著懷裏的江柔,再次覺得送沈西瑤出國是正確的決定。
她不在尚且把江柔嚇成這樣,惴惴不安。
她若留在京市,還不知會惹出多少禍端。
他本意是要磨煉她的性子。
若是有一天她不再像現在這般驕縱蠻橫,肯與阿柔和睦相處。
他也不是不能讓她回來。
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有著十五年的情分在。
他怎麼可能忍心讓她流落異國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