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兒子從小就是個天才，連跳兩級，才15歲就以第一名的成績進了市重點高中。

他一直是我的驕傲。

直到我發現了他在暗網建立的網站。

以及網站上我洗澡的照片和我與丈夫同房的視頻。

1

我和丈夫丁海看著從衛生間，臥室，客廳等地方找出來的五個攝像頭相顧無言。

良久，丁海歎息一聲：“是我們沒教好他嗎？”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上來。

丁耘從來都是我們的驕傲，我死都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

“我不信，這不一定是小耘做的，也許他隻是被別人帶壞了。”

丁海不認同這個說法：“沒人能教他拍父母的那種視頻，你肯定能看得出來，他是網站的發起者，是他成立了這個網站。”

是啊，我明白，但不想麵對。

“你得麵對這些，他走錯了路，我們要幫他回到正途，薇薇，他做得不對。”

我無助地看著丁海：“是這樣嗎？”

“我們是小耘的父母，是他最重要的人，我們不能放棄他。”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啊，如果我們做父母的都沒信心能把孩子從歧途上拉回來，那他還能指望誰呢。

想到這裏，我擦了一把臉上的淚，重新振作起來：“我有個同學現在是心理學教授，現在打電話給她問問。”

2

晚上，我和丁海一左一右坐在丁耘旁邊，做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丁耘看看我，再看看他爸，乖巧地笑了：“爸媽，你們這是幹嘛？找我有事？”

我看著丁耘的笑容，他笑的時候會露出一側的小虎牙，嘴角有兩顆梨渦，卻不顯狡黠，反而越發乖巧。

就是這樣一個從小乖到大的孩子，把家裏裝滿了攝像頭，在暗網上兜售我和他爸的親密視頻。

“兒子，最近你學習和生活上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我跟你爸今天不工作，專門來做你的樹洞。”

他一愣，意外地看向我，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有點驚喜：“這麼好？”

我肯定地點頭。

不過他眼中的驚喜僅維持了幾秒鐘，幾秒鐘之後他又變回了往日乖巧聽話的模樣，好像從一個美好幻境中回歸現實，拎起書包就要回房間。

“不用了爸爸媽媽，我知道你們工作忙，我還有作業要完成，就不打擾你們了。”

丁海連忙拉住他：“小耘，其實是我跟你媽有事要求你幫忙，你先坐下。”

“什麼事？”

他大概已經發現了我倆的不對勁，並沒有坐下，反而扭頭不安地看了一眼他房間方向。

我見馬上要露餡，索性不裝了，直接將五個攝像頭拿出來擺在桌上，抱臂冷聲道：“丁耘，你告訴我們這是怎麼回事？”

丁海一個勁衝我搖頭，不讚成我現在就把話挑明，我沒理會。

丁耘臉上慣有的笑意頓時消失，冷冷地盯著攝像頭。

“你們怎麼發現的？”

見他這模樣，我頓時來了氣，大聲質問道：“如果我們不發現，你是不是還要繼續瞞著我們，在你的網站上，用你父母的視頻賺錢？”

丁耘驟然看向我，一字一句問：“你們憑什麼不經過我的允許進我房間？”

“我是你媽為什麼不能進你房間？”

“薇薇你別激動，小耘你也冷靜點，是我，進去給你關窗戶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你們先冷靜下來行不行？”

可惜這時候我和丁耘誰也冷靜不下來。

最終的結果就是他甩上門，把自己悶在房間，不管怎麼叫都不聽。

我和丁海又恢複沉默，而此時我滿心後悔。

為什麼剛剛不能冷靜冷靜，聽孩子解釋一下，說不定他有苦衷呢。

3

“現在怎麼辦？”我問丁海。

他煩躁地抓亂頭發：“實在不行我們帶他去見見你那個同學，看看是不是心理疾病。”

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

我當即跟同學約了第二天下午的時間。

可把丁耘從房間叫出來也是個難題。

從昨天我們吵完架，到現在他沒有出過房門。

我推著丁海去敲門。

“小耘，你出來一下行嗎，你媽媽做了你最喜歡的糖醋排骨，出來吃點好嗎？”

沉默。

“丁耘，出了問題我們解決問題就是了，男子漢不能總是逃避問題，你出來我們一起麵對好不好？”

依舊沉默。

“我跟你媽給你找了心理醫生，你下午必須跟我們一起去看醫生！”丁海也來了氣。

房門打開，丁耘站在門內，平靜地與我們對視。

“好，我跟你們去。”

我同學宋晗是個挺有名的心理學教授，有自己的私人診所，平時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貴。

診所裏，我們三個坐在宋晗對麵。

我和丁海一臉緊張，似乎下一秒就要從宋晗嘴裏聽到我兒子得了絕症。

丁耘對我們的緊張毫無所覺，他很放鬆，甚至我能從他身上看出來些許雀躍。

宋晗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忍俊不禁道：“我能和小耘單獨聊一會嗎？”

“好，我們出去，小耘，跟宋阿姨好好聊啊。”

一小時後，丁耘率先打開門，轉身與宋晗告別。

“薇薇，你留一下，我想跟你聊聊。”宋晗說著，示意我去她辦公室：“今天和小耘聊下來，從專業角度來講我並沒有發現他有任何心理問題，但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有沒有發現你們家的教育有問題？”

我愣住，滿心不可思議。

我的教育怎麼會有問題呢，有問題我兒子會被我養的這麼優秀嗎？

他從小到大幾乎都考第一名！沒有人否認他的優秀。

“不會的，你放心，我兒子和別人不太一樣，他太聰明，普通小孩那一套對付不了他的。”我胸有成竹保證，或許語氣中還有我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傲慢。

因為我兒子比她兒子優秀。

宋晗沉默片刻：“還有一種可能，或許他太聰明，連我也被他騙了。”

“哎呀這怎麼可能呢，你可是最優秀的心理學專家！”

相比我的輕鬆，宋晗倒有些凝重：“不管怎麼樣，我很喜歡小耘這個孩子，希望你和丁海平時能多關心關心他，比如說帶他出去旅旅遊，工作是做不完的，但陪孩子的時間可會越來越少。”

“行，知道了，他們還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4

車上，父子兩人不知道在談什麼，透過車窗能看到丁耘在說，丁海在聽。

丁耘見到我，招了招手。

“走吧，你宋阿姨說沒什麼問題。”我說：“但是小耘，你必須得答應媽媽，從今往後學習才是你最重要的任務，網站不能再碰了，隻要你答應，我跟你爸就當之前所有的事情沒發生。”

我本來以為還要再費些口舌，畢竟這個年紀的孩子正值青春期，叛逆屬於他們的天性。

誰知道丁耘竟一口答應下來，決定關閉網站。

回家後，他當著我們的麵把網站上的視頻全部刪除，並關停網站。

一切都太順利了。

順利到我覺得不真實。

“好了媽媽，我已經把網站關了，現在我要做作業，你們需要在旁邊看著我嗎？”丁耘臉上掛著他一貫的笑容，問道。

【也許他太過聰明，連我也被他騙了。】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這張臉時我忽然想到宋晗的話。

會不會宋晗其實是對的。

不會的！

我在心裏唾棄自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懷疑。

我摸了摸丁耘的臉頰：“不用，爸媽給你做飯去，一個小時後出來吃飯。”

他眷戀地蹭蹭我的掌心，應下來。

一切看似已經恢複樂往日的平靜，但我心裏總有點惴惴不安，總覺得事情好像還沒完。

我向來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說白了我心裏埋下了懷疑丁耘的種子，於是趁他上廁所的時間我又打開了他的電腦。

第一時間檢查他那個網站是不是又重開了。

看到結果時我終於鬆了口氣。

幸好，幸好。

想要退出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鼠標，點進一個鏈接裏。

看清楚裏麵的內容後，我剛剛的慶幸消失無蹤。

這是一個聊天軟件，界麵上隻有一個群組消息，群名稱叫“黑暗騎士”。

這竟是一個自殺小組，聊天記錄中充斥著煽動性言論，一個叫做“亡靈”的人在群裏非常活躍，數他發言最多。

我粗略看下來，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

我一個成年人都被那些煽動性的語言影響了，何況丁耘呢。

聯想到他這幾日格外的乖巧，甚至逆來順受，我頓時有了個不好的猜測。

“亡靈”說明天下午有個自殺的名額還空著，丁耘會不會報名？

5

和丁海商量之後，我們最終決定聽從宋晗的建議，帶丁耘出去旅遊散散心。

丁耘聽說後並沒有任何表示，用了半小時收拾行李就跟我們出了門。

路上我斟酌再斟酌，終於忍不住開口：“小耘，我們突然出門，會不會耽誤你的事？”

他微笑：“不會啊媽媽，你有事嗎？”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我看到他的笑容，竟然有一種打心底裏湧上來的毛骨悚然。

就好像一張麵具，在他臉上貼了十五年，不管是我還是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

“媽媽我們一會要去哪裏玩？”到酒店放下行李之後，丁耘問。

我看看製定的計劃，時間太倉促，我隻能想到什麼就定什麼。

“一會中午去個曆史博物館，午飯順便在那裏解決，下午國外教授的講座，晚上媽媽約了當地的一個合作夥伴，你就跟你爸出去玩。”

丁耘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後道：“好。”

“你不滿意嗎？沒關係跟媽媽講，你想去哪裏都行。”

“我們可以去遊樂場嗎？一會也行。”

我皺起眉：“你不是不喜歡遊樂場嗎。”

他垂下頭片刻，又恢複了原狀，溫和道：“沒關係，隻要是媽媽安排的我都喜歡！”

“乖兒子。”

回到各自的房間後，丁海突然說：“要不我們趁中午飯的時間去一趟遊樂場吧，附近就有一家。”

“為什麼？小耘從小就不喜歡遊樂場，再說了，中午我約了人跟我們一起吃飯，是一個化學天才，十三歲在化學上的造詣就不比某些教授差，咱兒子化學一直是短板，讓他跟人家多交流交流有好處。”

見我堅持，丁海也不好多說什麼，反而興致勃勃問起這個天才兒童的事，在教育兒子的問題上，我們倆向來一拍即合。

丁耘跟那位天才兒童果真一見如故，兩人聊起在學習上的問題時，眼睛似乎都冒著光。

我和丁海識趣地去了隔壁桌，自然也沒看到，在我們兩個離開後，兩個小天才看向我們的視線，猶如人類對另一種低等動物的凝視。

6

我們隻請了三天假，又是一大早的飛機，所以東西需要前一天晚上收拾好。

半夜十二點，我去丁耘房間給他送他的身份證，本來怕他睡著，準備悄悄進門。

誰知道房間了卻空無一人。

我立刻叫醒丁海，問了酒店前台。

前台說看見丁耘半小時前就出去了。

丁耘在酒店外麵的拐角處和一個人說話，那人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年紀，比丁耘大一點，但看上去還是個孩子。

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隻能斷斷續續聽到一點。

“昨天下午......計劃成功......懷疑，群裏有人報名......下一次你親自選。”

“亡靈”！

我立刻聯想到自殺群裏那個叫“亡靈”的人。

如果這人是“亡靈”，他為什麼要來找丁耘？他是怎麼找到丁耘的？

丁耘真的隻是自殺群裏的一個參與者嗎？

群裏那個名額，是不是已經有人報名了？

這一刻，我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我的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