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給作為貧困生的我告白的第二天。
我撞見他和朋友談話:
“裴哥,你這次玩真的?”
“怎麼可能?”
“許梔那樣的人根本拿不出手,帶回家還得被笑話,隻能玩玩。”
輕視的言語像尖刀紮進我的心裏,我卻選擇了忍耐。
這一忍就是半年。
裴旭媽媽知道了我們的事,趕來學校對我破口大罵:
“沒錢就去賣,別淨想走歪門邪道!”
在圍觀者鄙夷的視線中,我終於決定和他分手。
可我轉學離開後,裴旭卻瘋了。
01.
我喪失了羞恥心。
在滿座的教室,眾目睽睽之下,被裴旭媽媽揪著衣領拉到走廊。
謾罵如密集的雨點劈頭蓋臉砸向我:
“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你媽不知道用了什麼肮臟手段把你送進貴族學校,你也不安分,跟你媽一樣不檢點,隻知道勾引男人!”
講課的老師跟過來,卻礙於裴家身份不敢阻攔。
隻是站在後麵,看著他最驕傲的學生遭受最嚴重的羞辱。
我不怕她,咬唇反駁:
“我是自己考進來的特批優等生!”
和我媽媽無關。
她不會走那樣的捷徑。
裴旭媽媽輕蔑地笑了,上下掃視我道:
“用什麼考進來?身體嗎?”
“誰不知道你勾引我兒子是打的什麼算盤?”
“沒錢就去賣!別淨想走些歪門邪道!”
衣著華貴的夫人用最大的嗓音辱罵我。
甚至在發現教室內的學生探出頭,看熱鬧的眼神後,又得意的欣賞我羞愧的表情。
我為什麼會因為子虛烏有的事羞愧呢?
明明我不是這樣的人啊......
擦了擦流到臉頰的淚水,我被同學鄙夷的視線壓得不敢抬頭。
這時,幹淨的奢石地板上出現一雙漂亮的女士皮鞋。
“阿姨,您別生氣。”
我和裴旭的同班同學——陳舒婷挽上裴旭媽媽的手,乖巧地笑道:
“許梔她偷了我和裴旭的訂婚戒指,我都沒生氣呢。”
“她媽媽就是進過監獄的人,許梔跟著學壞也正常,別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
原先唯一對我投來心疼目光的老師也變了神色。
看向我的目光又是震驚,又是失望。
像是終於從我偽裝的表象中,看穿我齷齪的內心。
可我分明什麼也沒做。
我不知道陳舒婷和裴旭訂了婚,沒見過他們的訂婚戒指,更是從來沒有做過偷竊的事。
大腦一片空白時,我聽見有人小聲說了句:
“噓,裴旭來了!”
02.
透過擁擠的人群,越過嘲弄的目光。
我和陽光下的白衣少年對視,他皺著眉,視線平靜。
像個局外人般站在那。
而我是戲台上唯一的醜角。
“看什麼看?你還想裴旭為你這種下等貨色,違抗我這個親媽啊?”
“別太看得起自己!”
見我還敢看裴旭,他媽媽用力甩了我一巴掌。
由於沒摘戒指,昂貴的祖母綠戒在我臉上劃出一道醒目的血痕,觸目驚心。
像是對罪人的懲罰。
我聽見有人議論:“雖然很慘,但我看的好爽是為什麼?”
“因為這許梔就是個小三吧!”
“不止哈,她還敢直接偷正室的戒指。”
“活該,這姐是名媛班出來的吧。”
“這種窮酸貨報班的錢都得偷吧,笑不活了。”
臉像是被烈陽暴曬過般,火辣辣的疼。
不僅因為他們看笑話似的嘲諷、那帶著血腥味的巴掌,還有我隨之掉落的自尊心。
而自始至終。
知道一切原委的裴旭都無動於衷。
陳舒婷大概覺得火候到了,對著我擠出道眼淚:
“雖然你傷害了我,但隻要你給我道歉。”
“我還是可以原諒你的。”
聞言,圍觀的同學們紛紛誇她寬容善良,我卻並未領情:
“憑什麼?”
我根本就沒做錯。
然而,沒等我繼續說完。
在旁邊全程沉默的裴旭終於開口:
“我替許梔向你道歉。”
“戒指我也會替她賠償,抱歉。”
03.
我再也忍不住了。
看著身前對我看似保護,實則不信任不尊重的裴旭,流下了眼淚。
像是決堤的洪水。
要把我和他在一起受到的所有委屈都流出來。
然而“犯錯”的人連哭的權力也不能擁有——
“雨前龍井。”
“好濃的茶味,自己傷害了別人還好意思哭!”
“就是個純種裝貨,自己做錯了事還哭得跟受了委屈似的。”
“誒,你多少一次?我比裴哥舍得花錢,你家缺戒指的話,我也可以送你幾個,不用出去偷了。”
淚水朦朧了我的眼睛。
恍惚間,我想起了和裴旭的從前。
他跟我告白後的第一天,我剝光自己全部的偽裝。
小心翼翼的露出還未結痂的傷口,講述難堪的過往。
我告訴他,我出生前父親就拋棄了我。
生孩子的錢是我媽媽偷來的,她是個進過監獄的人。
裴旭望著我,說:
“那她是個偉大的母親。”
我說我晚上了兩年學,因為要跟著媽媽撿瓶子掙學費。
裴旭握緊我的手,說:
“難怪你那麼珍惜讀書的機會。”
我說我遭受過孤立霸淩。
我說我有差點被qj的經曆。
裴旭的眼眶突然紅了,擦著眼角,欲蓋彌彰道:
“是不是下雨了?”
那時,我也僥幸般想——
他也許真的愛我。
於是我問:
“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裴旭憋不住了,用力把我擁進懷裏,滾燙的淚水打濕我的肩頭:
“梔梔,你受了好多委屈。”
“以後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
裴旭,你食言了。
04.
那次夜聊就像裴旭的免死金牌。
此後每一次受到委屈,我都因此原諒他。
可是裴旭......
這一次你的免死金牌失效了。
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等再次回過神來,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媽媽提著我的書包,佝僂著背走在我的前麵。
我小跑幾步跟上,從她手中奪回了我書包的統治權。
媽媽仰頭看我,沉默好久才開口:
“班主任說你被停學了。”
“梔梔,你是不是在學校吃不飽飯?是不是受欺負了?”
我意外地看向媽媽。
她總和我說讀書重要,讀書改變命運。
怎麼我被停學。
她卻隻關心我這個?
“......沒。”
不過不管她為什麼這樣問,我都不能讓她擔心。
“小孩子不能撒謊。”
“真的沒。”
“那你的臉怎麼回事?”
我這才後知後覺想起那巴掌,這一想把疼也想起來了。
“嘶......”
媽媽心疼地踮腳看我的傷口,聲音焦急:
“出了好多血,快回家擦藥!”
“那學怎麼辦?”
“你別擔心,萬事媽媽都有辦法。”
05.
媽媽能有什麼辦法呢?
她也不過是個裁縫廠的普通工人,每日從早做到晚也就三千工資。
因為有過案底,還偶爾會被克扣。
她今天跟工廠請假,一大早就出了門。
黃昏也沒回來。
在我最焦急的時候,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照片。
照片裏我的媽媽穿著為自己過年準備的衣裳,打扮的幹淨整潔,卻極盡卑微的跪在地上。
跪在得意的陳舒婷麵前。
陳舒婷:【知道你的罪犯媽媽為什麼下跪嗎?】
【因為你!為了讓你這個小偷女兒繼續上學!】
她又在潑我臟水。
但我沒時間為此羞恥憤怒了。
我的心神全部維係在那張簡單的照片上。
我的媽媽......
因為我要給別人下跪。
這一瞬間我的腦中閃過許多想法。
最極端的就是直接去死。
但很快被我否決。
再次拿起手機時,被淚水覆蓋的屏幕出現新消息。
陌生號碼:
【現在來學校邊的咖啡館。】
冥冥之中,有人催促我快去。
到達後,我卻見到了那個讓我痛恨的貴婦——裴旭媽媽。
“你來了?那我也開門見山直接說。”
“50萬,離開這裏。”
06.
為什麼她給我造成那麼大的傷害後,又可以施恩般出現在我麵前,氣定神閑的像什麼也不曾發生?
我多想把她身前那杯熱咖啡不管不顧地澆在她頭上。
可理智將我勸住了。
我定定地看了她好久,終於輕輕點頭:
“好。”
其實這沒什麼好猶豫的。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接過裴旭媽媽給的卡,我走出咖啡館。
門外,裴旭失望地看著我。
我笑著望向他:
“怎麼?希望我像小說女主一樣,一邊拒絕應得的金錢,一邊高喊真愛無價嗎?”
他似乎是想搖頭,可嘴卻抑製不住道:
“是。”
“我以為我們的愛比金錢重要。”
“我們的愛嗎?”
我抑製不住地笑出聲:
“你愛我嗎?”
我在他開口之前質問道:
“愛我為什麼會覺得我拿不出手?”
“愛我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覺得我會偷你們的戒指?”
“愛我為什麼看著我被打、被侮辱?”
裴旭無從辯解。
隻是像從前我們的每次爭吵一樣,紅了眼眶。
我卻沒有再像從前那樣原諒他:
“裴旭,我們結束了。”
07.
我轉學了。
新學校的一切都很美好。
和藹的老師,友善的同學。
還有總和我爭奪年級第一的男同學。
月考成績公布時,我如願看見了年級第一旁我閃亮的名字。
可愛的同桌湊到我身邊:
“許梔,你也太牛了,竟然能和我們霸榜年一的顧譽白打的有來有回誒。”
我很少被誇,聞言紅了臉。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看向門口時卻突然用力拍我。
我隻能停下做題的手,順著望過去。
是顧譽白,他倚靠在門上,頂著那張嚴肅到不行的冷臉看我。
見我沒反應,才無奈的朝我勾手,示意我過去。
我覺得他的動作像逗貓,沒理。
顧譽白無奈地歎口氣,拎起我的書包就往裏麵裝書。
我抬眼:“幹什麼?”
他看向我:“替你請了假,回家。”
大概是出於信任,我沒問為什麼,跟著收拾書包,順便吐槽道:
“顧譽白,你還真是惜字如金。”
“沒有。”
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機久違的收到消息。
但發消息的人我不太待見。
是裴旭的兄弟。
當年隻顧著拉黑裴旭,竟然忘記拉黑他了。
罪過啊!
李明:【裴哥去找你了。】
說時遲那時快。
路燈下突兀的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