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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集

因為害得側妃小產,我被夫君送去鄉下教養兩年。

那裏住著他年少流落民間時,收養過他的夫婦。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對夫妻已經不似當年。

女人早早就被打死,男人好賭成性,正愁包裏沒錢。

我從人間來到了地獄。

兩年後夫君派人將我接了回去,問我有沒有收了性子。

我跛著腳跪倒在地,將四肢深可見骨的勒痕藏了起來。

“賤奴再也不敢了。”

01

太陽就快要落山了。

我捶打著木桶裏的臟衣服,根本沒有察覺到一絲暖意。

反而陣陣寒涼從心底不斷發散到四肢百骸,令我止不住地顫抖。

快一點,再快一點......

“砰——”

院子的木門被拉開,一個男人剔著牙走了進來。

我渾身一抖,本就無力的雙手更是難以抓住手裏的木棒,木棒滑落在地,滾到了男人腳下。

我立即跪了下去,腦袋重重磕在泥濘的地麵,鐵鏈碰撞聲此起彼伏。

“老爺,賤奴知錯了!”

男人拽起我的頭發,朝我臉上狠狠扇了過來。

“虧你還是個京都的貴女,連洗個衣服都洗不好,你就隻有床上還能有點用處!”

我沒有說話,隻是麻木地望著他。

男人名叫陳金,是夫君裴淵曾經的養父,當年夫君流落民間,被他們夫妻短暫收養過一段時間。

兩年前他派人將我送了過來,讓他的養父母好好管教我,磨一磨我的性子。

從那開始,我便過上了噩夢般的日子。

陳金幾年前染上賭癮,花光了家裏的積蓄不說,還將勸阻他的媳婦活活打死。

裴淵的人把我丟在這裏以後,給了陳金十兩銀子就離開了。

這點錢,隻在陳金手頭留了三天。

他沒錢花了,便打起了我的注意。

何其可笑。

我一個世子妃,堂堂丹青聖手,卻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做起了鄉野妓子。

陳家村的男人,沒有一個未曾進過這間破柴房。

男人們愛我憐我,女人們恨不得把我撕碎,罵我是勾引人的狐狸精。

可我明明才是受辱的那個人,為什麼都來恨我呢?

我思緒混亂著,任由陳金將我拉扯進了破爛的柴房。

堅硬又厚重的鐵鏈拴在我的四肢,拖拽間在地麵發出沉沉的悶響。

柴房有個老舊的木床,我被迫躺在上麵,四肢的鐵鏈被他固定在木床的四個角,限製了我的一切行動。

“隔壁村的王大柱晚上過來,你可得給老子把他伺候好了。”

他曖昧地摸了摸我的臉,手在身上滑膩地遊走著,“他聽說你來自京都,足足給了雙倍的價錢,還答應了要將你推薦給其他村子的人,晚上你要是惹了王大柱生氣,壞了老子的發財路,老子就把你扒光綁在外邊,讓你再受一次苦!”

我忍著惡心,卻還是不受控製地躲閃了一下。

男人勃然大怒,伸手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

“賤人!都當婊子了還立什麼貞節牌坊!這麼久了,你莫非還當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嗎?擺好自己的位置,你就是個被丟到這裏的棄婦而已!”

是啊。

我隻不過是個棄婦罷了。

我愣愣地望著頭頂,心如死灰。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陳金!京都來人了,他們要把這女人帶回去了!”

02

時隔兩年,我終於穿上了像樣的衣裳。

我原先帶去陳家村的衣裳已經被陳金賣掉了,如今還是他難得花錢找村長夫人買下來的。

有些偏大,並不合身。

卻能遮擋住我不堪的身子,連手腕腳腕上被鐵鏈勒出的傷痕都無法被人看見。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居然能有回去的一天,給我解開鐵鏈時的臉色尤其難看。

“嘴巴給老子管好了!可別忘了你在我們陳家村是個什麼東西,裴世子若是知道了,你就等著再被退回來吧。”

我渾身一顫,點了點頭。

兩年前裴淵說我是個惡毒的妒婦,連側妃肚子裏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於是不問緣由,不尋罪證,直接將我送來陳家村。

這兩年裏,我日日夜夜都盼著夫君能夠派人來接我,帶我脫離苦海,逃離這個如同阿鼻地獄一般的地方。

可我等啊等,從日升等到日落,從開春等到寒冬,出入柴房門口的,永遠是村子裏那些惡心的男人。

希望一點點落空,最後成了無邊的絕望。

那時我就已經明白了,裴淵不可能會來救我。

裴淵,早就不是我愛的那個裴淵了。

03

馬車搖搖晃晃,五天後到了世子府,將我從側門抬了進去。

裴淵和側妃李雲豔坐在高位,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宋芷卿,在鄉下待了兩年,性子收了嗎?”

我呼吸一滯,蹣跚著往前走了幾步,直直跪了下去,寬大的衣袖將四肢深可見骨的勒痕藏得更深。

“賤奴再也不敢了!”

裴淵皺起眉頭,正想要說什麼什麼。

李雲豔扶著明顯有了弧度的肚子,咬唇說道:

“姐姐這是在怨妾身嗎?”

我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麵,一言不發。

李雲豔繼續說道:

“夫君說過,陳家村的那對夫妻為人和善寬厚,姐姐去了定不會太過辛苦,平日也就是幹一些微不足道的農活,或是洗衣燒飯,這些婦人慣常會做的事情,姐姐故意把自己弄出一副淒慘的模樣,想來還是責怪妾身......”

“也是,若不是妾身當年身子弱,孩子也不會這麼輕易就掉了,姐姐也能繼續待在世子妃......”

裴淵臉色一沉,重重地擱下手裏的茶杯。

“她哪是怨你,分明是在恨我!裝得一瘸一拐,看起來像是在陳家村受了苦的模樣,若非我先前派了人去查看,就真要被你給哄騙了過去!”

他冷哼,“宋芷卿,你當年犯下大錯還死不悔改,我體諒你,把你送去鄉野反省,讓陳氏夫婦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裴淵的態度,仿佛他將我丟去陳家村,對我而言是個莫大的榮幸。

好吃?好喝?

在那兩年裏,我吃的全是陳金吃剩下的飯菜,渴了也隻能喝院子裏的水井。

那水井之中生了很多青苔浮萍,陳金又整天隻知道出去賭錢,根本不理會我。

剛開始我嫌臟不肯喝,可是時間久了,我也認命了。

那股泥土的腥氣似乎還殘留在喉間,我忍著翻湧的反胃感,深深磕頭:“賤奴不敢恨世子殿下,賤奴沒有什麼不滿意,世子殿下息怒,都是賤奴的錯!”

裴淵猛地砸碎了杯子。

“宋芷卿!你堂堂世子妃,擺出一副卑躬屈膝的下賤樣成何體統!”

我被那聲音嚇得發抖,茫然地抬起頭,仰視著高高在上的裴淵。

可當初分明是他嫌我太有傲骨,過於鋒芒,才將我送去陳家村打磨性子的。

如今這樣,為何他還是不高興呢?

04

我顫顫巍巍,膝行爬到裴淵的腳邊,將臉貼在了他的腿上。

這代表了乖巧,代表了服從,在我的記憶裏,男人們都很喜歡我做這個動作。

“世子殿下,您別生氣了......”

然而裴淵卻似乎怒氣更甚,一腳將我踹了出去。

“宋芷卿,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

我胸口被踢得生疼,卻半點也不敢哼出聲,急忙重新跪了下去,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我又急又慌,心底的惶恐不斷滋生,幾乎要將我整個人淹沒。

好不容易從陳家村跑了出去,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離陳家村遠遠的。

但是裴淵比村子裏的男人還要陰晴不定,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討好他了。

李雲豔瞥了我一眼,輕蔑地笑了一聲。

“夫君,姐姐可能是剛回府,還不太適應罷了,你也別太急,姐姐總會一天會想通,理解夫君的用心良苦。”

裴淵拍了拍李雲豔的手,轉頭狠狠瞪了我一眼。

“阿雲都給你說情了,你還不快趕緊站起來!”

我縮了縮脖子,踉蹌地爬起,垂著頭靜靜地站著。

裴淵看著我的樣子,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三日後是陛下壽辰,他最喜你的畫作,這段時間也念叨著你,你且回房準備準備,屆時你當場作一副賀壽圖,別再想今天這樣,丟了世子府的顏麵!”

我眸光閃動,露出一抹苦笑。

我想著自己早已對裴淵徹底失望,可現在才發現,我竟還有那麼一絲的期待。

我居然以為,裴淵時隔兩年將我接了回去,是因為記掛著我,可沒想到居然隻是因為......陛下的原因。

他要我去討陛下的喜歡,要我給他世子府充麵子。

我喉頭哽著,疼到幾乎要無法呼吸。

可是夫君,我再也作不了畫了啊......

05

夜裏洗了澡,換上麵料輕柔的衣衫,我卻極其地不適應。

這料子太輕太薄了,不似鄉野的衣裳粗糙厚重,總讓我有種未著寸縷的錯覺。

在陳金的院子裏,每到夜晚,我是不配穿上衣服的。

隻有那些粗布衣裳,磨著我的皮膚,磨著我滿身的傷痕時,這樣的鈍痛才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

我攏起袖口,遮住手腕上的傷,將整個人埋在了溫暖的被窩裏。

一旁的丫鬟要熄滅燭台,我忙顫聲阻止了她:“別......別滅了它。”

黑暗於我來說是比阿鼻地獄還要恐怖的刑法,我根本不敢在夜色中入睡。

丫鬟愣了愣,並沒有說什麼,退了出去。

我蜷縮在雕花檀木大床的一角,望著裝潢華麗的房梁發呆。

我真的逃出來了嗎......

直到今日,我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我總怕我一閉眼,醒來後仍舊躺在那個破舊又肮臟的柴房,一回頭,就會又看見麵色狠辣的陳金。

這兩年裏我做過太多類似的夢了。

夢見裴淵將我接回家,結果睜眼一眼,依然陷在泥沼裏。

有時候,希望,是比任何一種折磨都更加痛苦的東西。

它會讓人提心吊膽,會讓人生不如死。

身後忽然響起開門的聲音,我瞪大眼睛,驚懼地轉過頭。

是裴淵。

他披著長衫,慵懶地在床邊坐下。

“一路舟車勞頓,怎麼還沒睡?”

我心下惶恐,隻是將自己往角落裏縮得更深了些。

裴淵輕聲一笑,在我麵前顯示出久違的溫柔來。

“我知道你怨恨我把你送走,可當年那情況你也看見了,你害死了阿雲肚子裏的孩子,於情於理,我都得給她一個交代。”

我攥緊了胸前的被子,麵無表情地閉上了眼。

給李雲豔一個交代,可誰又能給我一個交代呢?

都說是我宋芷卿惡毒,故意推下李雲豔致她小產。

但隻有我自己知道,李雲豔為了給我下套設局,不惜用自己的親骨肉來陷害我。

“一個母親再怎麼有心計,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還誣陷她人。”

世人堅信著這一點,所以不管我怎麼解釋,都沒有人願意相信我。

“芷卿......”

裴淵的聲音忽然湊近,灼熱的吐息噴灑在我耳邊,“夜色已深,我們......”

溫熱的手輕柔地撫在我的肩上,我卻猛地一聲尖叫,將他的手拍開。

“別過來!”

我瞪大了眼睛,渾身抖如糠篩,眼淚止不住地往下砸,“求你,別過來,饒了我吧,求求你了......”

眼前閃過一個個麵容模糊的男人,我呼吸困難,恨不得一頭撞死。

我分明已經逃出來了,為什麼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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