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第1集

八歲那年,我爸為了一萬塊錢把我賣給了我姑。

二十年後,我爸打電話求我借錢。

“沒錢。”剛給我姑買了幢別墅的我毫不猶豫地說。

能讓他隨意使喚的是李招娣,但他忘了,我早就不是李招娣了。

01

「二十年前,姑姑給我買鐲子,二十年後,我給姑姑買房子。」

我又檢查了一遍圖片和文案,點擊右上角的“發表”,把這條朋友圈發了出去,沒有屏蔽任何人。

此時此刻,我的心裏充滿了痛快和舒暢,像是大仇得報一般。

從我記事起,生活中就充滿了謾罵和鄙夷,而這些,大多來自我的親生父母。

我爸從前是個礦工,後來礦井關了,他就成了農民,賺的錢沒幾個,脾氣倒是大得很。

我媽就每天在那間破舊的平房打轉,打理屋外那片小菜地。

家裏的收入全部來自家裏那幾塊田,按我爸的話來說,他就是家裏的頂梁柱,所以我和我媽就得聽他的話。

我的弟弟比我小兩歲,我爸給他取名“天賜”,我的名字叫“招娣”。

然後就是很俗套的、關於重男輕女的故事。

我三歲時,弟弟會走路了,而我也能做些簡單的家務。

所以我就這麼被迫承包了清洗弟弟的尿布的任務,就算是零下幾度的寒冬,我也要用冷水洗幹淨那些散發著騷味的棉布。

如果不想洗,或是沒洗幹淨,我爸的巴掌就會招呼上來。

我媽也會用最難聽的話來罵我,什麼“賠錢貨”、“賤種”,都算是比較好聽的了。

四歲時,這種情況就更甚了,除了洗衣服,我還要做飯、洗碗。

那個時候,我的手上布滿了各種傷口,什麼凍瘡、燙傷、刀割的口子都有,指甲裏還嵌著黑色的泥巴,難看極了。

但我也知道他們不會讓我歇著,更不會給我買藥,所以我也不說,不鬧。

李天賜三歲生日那天,他們買了個兩層的大蛋糕。

在這個家裏,肉是隻有兩個男的能吃的,我和我媽肯定是沒份兒的。

所以當我看到那個蛋糕時,可真是饞壞了。

我殷勤地刷碗,給我爸捶腿,給我媽按肩,還擦幹淨油膩膩的木桌,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擺在中間,期待著他們能讓我嘗上一口這個大蛋糕胚。

我爸讓我去拿火柴給李天賜點蠟燭,我順從地去了。

當我劃亮火柴時,李天賜卻大喊一聲:“我不要她點,她這麼難看,手臟死了!”

我愣住了,手裏的火柴就這麼燒著,一直到滅掉。

他在我媽懷裏用力地蹬著腿,尖叫著:“讓她走!把她趕出去!”

我爸媽急忙哄著:“好好好,讓她出去啊,天賜不哭,不哭。”

他揮手間,把桌上用來裝蛋糕的瓷碗打到了地上,瞬間碎成了好多個小片。

我媽瞪我一眼,說我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還不趕緊弄幹淨滾出去。

我委屈極了,忍不住抽了兩下鼻子。

我爸卻炸了:“你還敢哭?!個晦氣的東西!你弟弟過生日,這麼好的日子,你在這裏擺什麼臭臉?!”

他一腳把我踹翻在地,我狠狠地摔進那堆碎瓷片裏。

我的手按在地上,流出了一灘血。

腿上似乎也紮了碎瓷片,很疼。

我爸跟沒看見一樣,一邊罵我晦氣、惡心,一邊拎著我的衣領把我扔到院子裏。

那是個冬天,氣溫應該有零度以下了吧,我記不清了,隻記得冷得很。

我的手很疼,腿也疼,心也疼。

血還一直流著,我怕自己死掉,隻能用袖子按著傷口,祈求老天爺讓我活下去。

一門之隔的地方,裏麵的一家三口唱起了生日歌,似乎還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蛋糕來。

我不敢哭,我怕吵到他們,我爸會直接出來把我打死。

後來我可能是失血過多暈過去了,也可能是凍暈了,我不知道。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屋子裏的地上,那攤碎碗就在我身邊。

可能是怕我真的凍死了,所以把我拖進來了吧。

我媽坐在板凳上給李天賜打毛衣,看見我坐起來,“嘖”了一聲,說:“沒死就起來,裝什麼柔弱呢?趕緊把地掃了。”

我拿起比我高了很多的掃把,上麵的木刺正好紮進我手心的傷口裏,疼得我想要尖叫。

但我隻能順從地把地板掃了,在心裏暗暗發誓,我一定要跑。

至於跑到哪裏去,五歲的我並不知道。

02

姑姑看到了我發的朋友圈,給我點了個讚。

過了十幾分鐘,她給我發了條消息:

「哎喲乖乖,你這可真是把你爹媽和老太婆氣死咯,給我打電話罵了我好久咧。」

他們估計是不敢找我,所以就把槍口對準了“罪魁禍首”——我的姑姑,李輕舟。

這是她自己改的名字,她原來的名字和我一樣,也叫李招娣。

我第一次知道她,是我奶奶——就是姑姑說的老太婆——和我爸商量著,給她配個陰婚。

那是我四歲的時候,他們都以為我姑姑已經死了。

畢竟一個十三歲的丫頭,自己跑到深山裏去,誰會覺得她能活下來呢?

但我姑姑就做到了,她不僅活了下來,還念了書、學了手藝、開了美發店。

我給姑姑回消息:

「難不成你還罵不過他們?」

我姑姑在外打拚這麼多年,見過的人多了,罵人的本領也是厲害得很。

果然,她給我發了個捂嘴笑的表情,說:

「我可不敢說我罵得過他們,反正隻聽見你爹砸了碗,老太婆喊著心口疼咧。」

姑姑開心得很,我也開心。

第一次知道我姑姑那年,就是我爺爺死的那年。

我奶奶沒人陪著了,不樂意,鬧著要和兒子一起住。

但我爸可不想多養她一個,我小叔也不想,兩兄弟又打又吵了好幾個月,才定下來——老太婆在兩家輪流住,一年換一次。

哦,對了,我爸排行老大,然後是我姑,我小叔是最小的。

反正就是這麼個事兒,老太婆來了我家之後,一會兒說我媽虐待她,一會兒又說孫子和她不親近,肯定是我媽在背後講她壞話,又一會兒惡狠狠地盯著我看,仿佛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後來我明白了,是我讓她想起了我姑,把我當成我姑來撒氣呢。

不過她倒是不敢打我,因為我爸媽把我看作是他們的所有物,打我就是在打他們的臉——畢竟打狗也要看主人。

我爸媽那幾年經常躲著她說話,說這老太婆怎麼還不死。

他們知道我不敢說出去,就算我說出去了也無所謂,所以也從不避著我。

不過偶爾他們和我奶奶還是能聊到一起去的。

我六歲時,在屋外給菜地施肥,隔著拿報紙糊起來的窗戶,聽到他們三個在商量怎麼“解決”我。

我奶奶說:“明年就要上小學了,花錢多啊,什麼買書買筆,哪裏有這麼多錢?”

我爸似乎也心煩得很,他語氣暴躁:“那你們說怎麼辦?錢都是我一個人賺,你們都像螞蝗一樣吸我的血!”

我媽聲音不大,但我聽到了:“不讓她上學行不行啊?”

“切,”奶奶語氣不屑,“還以為你有什麼好辦法,現在不讓小孩子上學,村裏就天天來找你,煩都要煩死你。”

他們商量了好幾種“方案”,一種帶我上山然後不把我帶下來,一種是讓我從路邊“不小心”跌下陡坡,還有一種是“踩空”掉進屋後的池塘。

不過都被他們自己否決了——這計劃不夠嚴密,要是被人發現了,他們可就糟了。

我手裏拿著臟兮兮的塑料勺子,聞著惡臭的農家肥的味道,心臟一陣一陣地絞痛著,身上起了好幾層雞皮疙瘩。

六歲的我,偶爾走路還會摔跤,卻要麵對一場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謀殺”。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除了躲起來偷偷哭一場,我毫無辦法。

去和村幹部求救?不行的,隻會被他們說成是小孩子鬧脾氣。

去親戚家裏?我唯一認識的親戚就是小叔一家,他連自己親媽都不想認,怎麼可能會幫我?

現在就跑掉?在那時的我眼裏,十三歲的姑姑都在深山裏死無全屍,更何況六歲的我?死在外麵和死在這裏,沒有任何區別。

而最後,他們最終實施的辦法是把我的年齡改小一歲,這樣我就可以晚一年上學。

那時候我連戶口都沒上,哪年哪月出生的,也不過全憑父母一張嘴罷了。

從六歲到八歲,我就這麼活在恐懼之中。

我常常幻想著,有沒有一個天使一樣的人,能來拯救我。

有時候也會想,等我長大了,等我變厲害了,我一定要把他們對我的不好全部都還回去,特別是李天賜。

我還記得,他有一次偷了我爸的五塊錢去村頭的小賣部買吃的,被發現後,他就指著我說他看到是我偷的。

我爸媽才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他們最乖巧最聽話的好兒子才不會騙人呢,一切都是我這個“賠錢貨”的錯。

我八歲那年的春天,他們經常唉聲歎氣地想著怎樣才能讓我不去上學,不多花他們一分錢。

他們在屋裏說,我就在屋外的菜地裏坐著。

我的天使什麼時候才能來拯救我呢?我每天都在想這件事。

我的天使,是在李天賜五歲生日那天來的。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