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我仍然想教化那個頑劣不堪的小侄子。
結果發現他用一塊錢紙幣擦屁股,
再仔細折好,投進了公交車錢箱。
我趕緊住腦,走好不送。
1
四肢被緊緊綁住,被迫大張的嘴使我臉頰下方的筋一抽一抽的疼。我的眼睛幾乎泣出血來,不敢相信親手養大的侄子竟如此對我。
「錢呢?我說了,你不給我錢我真的會殺了你。」侄子在我麵前蹲下,帶著笑的模樣在我眼中比惡鬼還可怕。家裏已經被他翻遍了,哪裏還有剩餘的錢了,我流著淚拚命搖頭。
「姑姑啊~」他輕輕的歎息,緩慢又決絕的拿起枕頭蓋住了我的臉。稀薄的空氣帶來扼住心口的絕望,我開始掙紮,力氣大到細繩都嵌進了血肉之中,不住的嗚咽聲沒能喚醒侄子的仁慈,反而讓他閉上眼睛挑起嘴角。
「姑姑。」「姑姑!」
夢中的絕望感仿佛傳遞到現實中來,我睜開眼看到侄子的那一刻,激的一瞬間差點嘔出來。
「姑姑你是做噩夢了嗎?」一個小腦袋瓜湊到我麵前,赫然是十三歲的易峰。心跳持續猛烈,我滿頭冷汗,根本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一巴掌就揮了過去。
他好像被打懵了,頓了頓就吼開了。「啊!!!你敢打我!我讓我爸打死你!」
客廳腳步聲漸進,是我媽。「怎麼還鬧上了,快起床了。媽和你商量一下以後易峰由你撫養的事。」
2
我回到了上輩子的噩夢開端。
媽在努力地勸說我撫養剛剛喪母的小侄子,可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眼神呆愣愣的就滑向一旁仍然怒視著我的小侄子,他正將手裏的奧特曼代入成我的角色,狂扇大嘴巴呢。
我低下頭默默的揉手腕。見我半天不吱聲,媽推了把小侄子,讓他和我說說話。
「給姑姑講講你一塊錢的事,讓姑姑看看咱們多聰明。」
可惜事與願違,我被惡心到了。
易峰今天去公廁,結果沒帶紙。急中生智用一塊錢紙幣解決了難題。聽到這我雖然不太讚同但也還算能理解,但後麵的操作我可真麻了。他覺得一塊錢扔掉了太浪費了,回家處理不好別再被人當成假幣了。索性好好疊疊,投進了公交車的錢箱裏。
看著媽笑得合不攏嘴連連誇讚的樣子,我覺得他們都有病。
這是十三歲孩子做出來的事嗎?有一點公德心嗎?
這孩子不能養,拉倒拉倒快帶走。
但易峰太記仇了,我得講究一下方法,不能直說。
「媽,小峰跟著我生活的話,生活費是我哥出嗎?」
我直擊軟肋,上輩子家裏對小峰完全是放養,托付給我後,哥和媽就此不聞不問了,錢更是一分都沒給過。
我瞥了一眼已經蹙起眉頭的易峰,繼續說,「我的工資隻有三千多點,不知道以後小峰跟著姑姑吃糠咽菜習不習慣啊。」
媽尷尬的笑了笑,「你個女孩子能花多少錢,三千塊錢養易峰足夠了,你給他吃好點,自己吃差點不就行了。」
「不願意!我不願意!我一周的零花錢都一千塊了!」沒等媽說完,易峰已經開始抗拒了。甚至快速背起了包,幾秒鐘功夫連鞋都穿好了,好像再晚一點我的窮就要傳染到他了一樣。
媽還在猶豫,想再勸勸我。
我又拿了一千塊錢塞給易峰。「姑姑給你個大紅包,這個月工資剩下還有兩千塊,姑姑和你苦一點也夠花!」
易峰緊緊攥著錢,嚇得一扭頭直接跑沒影了。
3
我不舍的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伸手關上門,然後迅速轉變成死人臉。
上輩子聖母菌入體,才傻了吧唧想著要拯救可憐小男娃,現在清醒一看,這一老一小一失蹤的三個人各懷鬼胎,還真就覺得我像莎士比亞沒有士一樣。
小包一甩,老娘上班去嘍。
上輩子為了有更多時間陪伴易峰,我把這個前景大好的工作辭掉了,每每想起都悔不當初,這次,我要好好的做我的旅遊策劃,開心!
我直接去永安出差了七天。去查閱當地的縣誌、文化曆史,拜訪檔案館,實地走訪當地的寺廟、祠堂,我沉迷於這個地方的曆史發展,感慨此處的人文變遷,更喜歡這個名字,家國永安。
這種愉快的情緒直到我躺在了自己家裏的大床上時還在持續。
可惜,被一個電話毀了。
4
晚上十點,一個陌生的電話,是易峰的老師,語氣著急。
「您是易峰的家長是嗎?易峰偷了同學的錢,他父親聯係不上,你能過來一下嗎?」
我一聽就急了,騰的一下就從床上翻起來,光著腳,扯了件風衣就往外跑。匆匆忙忙站在門口換鞋的時候,不經意和門口相框裏的易峰對視上,我僵住了。
這個相框裏裝著一張全家福照片,上輩子也放在門口鞋櫃上。
後來,是易峰親手摔碎的。他用枕頭捂死我後,又怕我死的不夠透。摔碎了門口的合照,用相框的碎片劃斷了我的喉嚨。
熟悉的麻意爬上後背,冰冷的過去提醒著我,不能插手這件事了。我將腳又從鞋子裏拔了出來,和手機裏的老師回話。
「不好意思老師,我太著急了,一時間忘記自己在外麵出差了。我這邊也繼續聯係他爸爸,一定讓他快點給您回話。」
老師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有些慌亂。「可是對方家長嚷著要去報案,你們家長一個都不來,我快攔不住了啊。」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相框裏的易峰,
「明白,我會繼續聯係我哥盡快趕過去的。如果對方家長要報案,您也別攔著,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別起衝突傷到了您。也麻煩幫我和易峰說一下,姑姑這就從外地趕過去,就算爸爸不到,姑姑也會到的,讓他放輕鬆。」
掛掉電話,我想了想,摳出電話卡。
關燈,睡覺!
5
等我第二天趕到警察局時,事情基本已經處置的差不多了。
侄子偷了同學五萬塊,金額巨大,又沒有家長在場第一時間主張和解,隻能被動的任由對方報警處理了。好在易峰還沒有滿16周歲,能夠從輕處罰,隻需要償還錢款再進行矯正教育就可以了。
折騰了一夜,大家眼裏都布滿血絲。我拉著小侄子的手點頭哈腰態度良好的送走了對方,嘴裏不住聲的給人家賠禮道歉。回頭瞥了一眼橫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他爸,我摸著易峰的頭詢問。
「是爸爸給的錢不夠嗎?姑姑再給你拿一點,姑姑苦一點不要緊,咱們小峰不能再受罪了。」我狀似心疼的撫過他臉上被他爸打出來的傷,「以後也別偷錢了,你爸爸賺那麼多錢以後都是你的,幹嘛出去偷呢。」
「姑姑,隻有你一個人沒有罵我打我,隻有你對我好。」我拍拍他的頭,想著小孩子就是好哄,有奶便是娘。
上輩子他偷錢的時候,我求爺爺告奶奶的讓對方家長和解,賠了一筆錢才沒讓他留下案底。可惜他並不領情,甚至沒覺得自己偷錢是錯的。我苦口婆心的教育他,改正他的金錢觀,嚴格控製他的金錢花銷,換來的卻是他變本加厲的吼叫和反抗。
兩廂對比也太強烈了,真是現在才發現,當我不再想著去改變別人的時候,我們倆的關係竟然如此和睦。
我拿著紅包塞給易峰時,他爸正好醒來看見了,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無所謂的狀態,甚至還無恥的和易峰說,「正好,以後沒錢就管你姑要。」
「憑什麼管我姑要!她才賺幾個錢!」我鬆了一口氣,沒錯,就保持這樣的認知就對了。
一大一小鬥著嘴,誰都沒有分心想一想,易峰即將要去的矯治教育,有多可怕。
6
有案底的孩子要轉到專門學校接受矯治教育,也就是工讀學校,一個半軍事化管理的地方。
那裏文化教育科目沒有那麼重要,更多的是偏向德行方麵的約束,會有嚴厲的教官采用必要的管製手段來保證學生的行為規範。但其實效果並不是很好,正是叛逆的年紀,又接觸了更多不良少年,這樣的環境對於現在剛剛變壞的易峰來說,無異於放虎歸山。
不過,又關我什麼事呢?
刷過易峰的好感度後,我就又投身我愛的工作中去了。大致摸清楚景點的底蘊後,我開始去找有經驗的驢友采訪、取經,簡直將所有熱情都投入到這個景點的開發中去了。
等到母親打來電話時,已經是半年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