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書平日與賀廷舟討論官職買賣,從不避我。
但藏有罪證和賬目的密室,卻隻有他與賀廷舟得以進出,且書房內外十二個時辰皆有侍衛把手。
看來,在重男輕女這一點上,農家女與閨閣小姐並沒有什麼不同。
然我雖是小戶出身,卻也見慣鄰舍紛爭,懂得其中利害關係。
既如今拿不到證據,便隻能想辦法破壞賀廷舟與程尚書之間的關係,讓二者自相殘殺。
待來日東窗事發,他二人亂了陣腳,我就有機會接近證據了。
而想要挑撥兩者關係,“我”這尚書千金的身份,便是一個極好的導火索。
思及此,一個計劃逐漸湧上我心頭。
賀廷舟吃不得辣,但程尚書和程靈雪卻是巴蜀人。
往常程靈雪照顧賀廷舟,與他約見時備的飯菜,從沒沾過半點油辣子。
可惜如今掌握這具身體的人是我,故而是夜晚膳,我特意囑咐廚娘做了滿桌巴蜀菜色。
程尚書與他的愛妾望著滿桌辛辣,食指大動。
而一旁的賀廷舟卻臉色極為難看。
程尚書見狀,眉頭微微挑起:“怎麼,閑婿不滿意這桌菜?”
今日我偶然賀廷舟與程尚書在書房起了掙紮,想來這會兒程尚書還未消氣,所以才在此刻主動挑起話端。
我於是在旁煽風道:“爹您誤會了,賀郎不是不滿意,隻是......吃不慣罷了。”
賀廷舟未察覺異樣,跟著討好賠笑。
哪知看見他笑,程尚書啪一聲摔了碗筷。
“既入了我程家,自然要守我程家的規矩!若是吃不慣......哼,我看你今晚就不用吃了。”
程尚書話落,一旁伺候的丫鬟立馬上前收走賀廷舟碗筷。
周遭侍候的見狀,紛紛抿起嘴巴憋笑。
賀廷舟麵色由白轉紅,忙朝我使起眼色。
我見狀聳肩,跟著轉身看向程尚書。
“爹......”
“你少為他求情!”程尚書瞪著我:“若是不想吃,便和你那靠女人的軟蛋玩意兒一起滾!”
我聞言低頭拿起湯匙,舀了一勺牛肉羹吃。
賀廷舟見我不動,立在原地左右為難,倒是一旁的小妾柳氏,為他說了幾句緩和場麵的話。
我敏銳捕捉到二人眉目間傳遞的情誼。
且看這二人的眼神交流,想來熟識已久,恐怕賀廷舟先前是腳踏三條船。
想到這兒我目光冷沉。
阿娘誠不欺我,男人變心果真隻有零次與無數次。
可惜賀廷舟求援錯了對象,她柳氏不過是個仰仗程尚書鼻息的附屬品。
而在叫了我幾聲都未得到回應後,賀廷舟隻能縮起腦袋,黯然離場。
阿爹曾說,人與人之間的矛盾一旦種下種子,便很難再被拔除。
而今我雖讓二者起了摩擦,但賀廷舟與程尚書乃利益集體,兩人之間聯盟堅固,並不會因今日這一出徹底翻臉。
所以,我還需要進一步分裂二者的關係。
故而回房後,我又在賀廷舟麵前添了一把火。
“我阿爹畢竟是禮部尚書,平日被奉承慣了,聽不得別人有忤逆的想法,何況我們為人子女,自當孝順長輩才是。”
“夫人多慮了,為夫怎會生嶽丈大人的氣呢。”
賀廷舟望著我,逐漸蹙起了眉頭:“倒是夫人你......怎的近日喜愛說話時勾著發尾了?這習慣倒像是......”
這話叫我呼吸一滯,忙鬆開手為自己倒了壺茶,跟著轉移話題道:
“既然夫君沒生氣,還有件事......我便直接同你言明了吧。”
“方才你不在,阿爹將你起草的宴飲籌備文書......批評的一無是處,哎呀,夫君你好歹也是新科狀元,我爹怎麼能如此貶低你呢,實在是太過分了。”
賀廷舟聞言下頜肌肉緊繃,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麵上卻仍在保持微笑。
“嶽丈大人這麼說......定然是還在氣頭上,為夫不想你父女二人因我生嫌隙,夫人,你切莫為我抱不平。”
“我怎麼可能會與我阿爹生嫌隙呢,畢竟論起親疏,夫君你才是外人呐。”
“......”
“而且你這新科狀元的頭銜,多多少少是摻了水分的,所以我阿爹也許並未拿你出氣,而隻是在就事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