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陸這話倒不是作假。

原主的手白皙如玉，纖細的食指上還有一個淺粉色的蝴蝶胎記，看上去倒像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停立在手指上似的。

商陸的目光在她的手上轉了一圈，葉空青敏銳的察覺到說要砍掉自己的手，並不是在說笑！

一股子滲人的寒意從背脊一路傳到了心口。

葉空青幹笑著收回了手：“您可真愛開玩笑......”

她無意間往後瞥了一眼，發現原本追著自己的人都不見了蹤影，立刻心中一動。

“其實我是上錯了馬車，真抱歉，我......”

葉空青艱難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商陸壓根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勾了勾唇，眼裏透出幾分涼薄：“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從我的馬車上下去。”

敢情這是出了狼窩，又跳進了虎穴？！

葉空青喉頭一陣腥甜，朝著商陸的方向吐出一口黑血。

當然，沒敢往他臉上噴，偏了點方向悉數噴在了他的腳邊。

這不得惡心得把她趕下去？！

卻見商陸的眉頭蹙了蹙，眸光冰涼的掃了一眼葉空青，恰好撞見了她眼底那一抹沒來得及藏住的狡黠。

“斷腸散。”

商陸嫌惡的脫下靴子，扔到地上，光著腳踩在地毯上。

葉空青才發現，他的地毯竟是一張完整的白虎皮。

旁人千金難求的東西，在他這隻配當做踏腳的地毯，這人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對，我身中斷腸散，已經活不了幾日了......”

葉空青垂下眼眸，露出幾分處處可憐的姿態。

商陸嘲諷：“不是醫術了得？”

葉空青身形僵了一瞬，幹笑道：“那不是，醫者不自醫嗎？”

商陸冷笑一聲，出手快如閃電的掐住了葉空青的脖子，邪氣四溢的淡聲道：“我生平最恨兩件事，弄臟我的衣服和......”

葉空青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騙我。”

商陸這兩個字一出，手上的力道驟然加大，葉空青隻覺脖子上傳來一陣劇痛，眼前陣陣發黑，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

就在瀕死的那一瞬，商陸才甩開她，好巧不巧的讓她的臉砸在了她吐出來的那攤血上。

他娘的，報複心未免太重了點。

趴在地上的葉空青暗罵一聲，要不是自己的小命還在人家手中拿捏著，她一定跳起來給他兩個耳光！

“咳咳......”

葉空青撫上火辣辣的脖子，劇烈咳嗽著。

商陸不知從什麼地方取出一隻玉瓶，放在了葉空青的麵前。

葉空青驚疑不定的看向他，這是良心發現讓自己上藥？

“我曾聽聞服下斷腸散者，最多活不過三日。”

商陸隨意的靠回坐墊上，單手支著自己的腦袋，饒有興致的看著葉空青，

“而服下鶴頂紅者，連一日都活不過。我很好奇，如果一個人同時服下斷腸散和鶴頂紅，到底能活多久？”

葉空青猛地抬頭看向商陸，滿眼的不可置信。

這人長得像個仙君，做的事倒是比活閻王更活閻王啊！

她臉上的震驚毫無意外的取悅了商陸，商陸輕笑一聲，修長的手中把玩著一把嵌滿寶石的匕首：“你不是醫術了得？隻要你能救得了自己，我就相信你。”

“然後呢？”

葉空青勉力支撐著坐了起來，心知自己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很顯然，如果她拒絕，男人手中的那把匕首會毫不猶豫的刺穿自己的心臟。

既然如此，倒不如再賭一把。

“然後？”

商陸挑眉的反問，沒想到葉空青不僅沒有被嚇哭，竟然還有膽子和自己談條件。

“從來沒有人敢跟我談條件。”

商陸淡淡勾唇，玩味的看向葉空青，語氣卻是冰冷至極。

“你又憑什麼？”

葉空青挺直了脊背，滿是血汙的手握上那隻玉瓶，眼裏閃過一抹決絕：“隻要我能解了這劇毒，您就幫我休了成王，成為您的隨行大夫，如何？”

商陸凝視著葉空青的眼睛，身體坐直，漆黑的眼眸裏翻湧著無盡的殺意：“你是故意找上我的？”

葉空青老老實實的搖頭，目光不閃不避：“不，我上車之後才知道，原來車裏坐的是您——太子殿下。”

剛上車的時候葉空青對商陸隻是有些眼熟，可當他戳破自己身份的時候，葉空青也終於從原主的記憶裏翻找出了商陸的身份。

大秦國不可說的存在，太子商陸。

準確的說，已經是廢太子了。

一年前，太子商陸不知做了什麼觸怒璟帝，突然被廢，從宮裏趕了出來。

按照常理，太子莫名被廢，必定自此從雲端落入泥地，落井下石之人無數。

但眼前這位，不僅沒人敢對他有半分不敬，反而各個恭敬有加，處處避讓，比之前更甚。

全都因為他手裏有著整個大秦國最頂級的情報機構——燕雀樓。

好不誇張的說，隻要燕雀樓想，就連你今晚吃飯最先夾的是哪道菜他都能查得清清楚楚。

朝中大臣無數，誰敢拍著胸脯說自己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問題？

就算你沒有，你的父母兄弟侄子侄女呢？

麵對掌握著你命脈的存在，誰敢有半點不恭敬？

“是廢太子。”

商陸盯著葉空青看了一會，又懶懶的靠了回去，鴉青的發絲順著坐墊滑下，多了幾分不羈的瀟灑。

見他沒有立刻讓人把自己拖下去，葉空青繼續加碼道：“隻要您能幫我解決成王的事，我願意盡心盡力的為您效勞十年，絕無二心。”

從小生活在宮中，商陸見過形形色色無數的人。

卻從未見過任何一個女子能像葉空青一樣，明明臉色慘白，下一刻就要沒了性命，卻還能有條不紊的利用自己最後的底牌和別人談條件的。

看過了太多的人性黑暗麵，再看眼前的女人，商陸忽而生出了幾分有趣。

他握著匕首在下巴處輕輕敲了敲，勾唇：“解決成王或跟在我身邊，我隻會幫你一件事。”

他倒想看看，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葉空青垂眸，她就知道事情沒這麼容易。

她深吸一口氣，認真的凝視著商陸的眼睛：“我選擇成為您的隨行大夫。”

商陸挑眉，他原本以為她會選擇先解決了成王。

葉空青手指微微蜷起，胸口像是悶著什麼東西，喘息都變得有些艱難。

成王不喜自己，和離應是不難。

但前成王妃這個身份太過尷尬，她對原身父母的記憶也很模糊，不知道若真的和離，自己要麵對的將會是什麼情況。

若是這樣，倒不如先給自己找個靠山。

“可。”

商陸隨手將匕首扔到一旁，頗有興趣的點了點頭。

葉空青微微鬆了口氣，向商陸借了紙筆寫下一張藥方後遞給了車夫：“煩請你為我抓這副藥來。”

車夫接過藥方，遲疑的看了一眼商陸。

見商陸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後，他才跳下馬車往藥鋪奔去。

商陸頗有興趣的問葉空青：“那是解藥？”

葉空青白著臉搖搖頭，苦笑道：“劇毒之物哪有那麼容易解？那不過是讓我死得慢一點的拖延之法而已。”

說完，她便毫不猶豫的捏起玉瓶，將瓶內的鶴頂紅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