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將我對男友暗戀成真的經曆發到了網站的回答上。

標題是：「年少時遇見太驚豔的人，會念念不忘嗎？」

評論裏嗑成一片，直呼又相信愛情了。

我卻在同一個問題下麵，發現了男友的回答。

他說，當然會念念不忘，以至於大學談了女朋友，都是為了氣她。

後來，我終於放棄了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抽身離開。

他卻紅著眼眶，緊緊拉著我的手不放。

「思楠，我喜歡你，這次是真心的。」

我前幾天隨手回答了一個帖子，沒想到一下子爆火。

「年少時遇見太驚豔的人，會念念不忘嗎？」

看到這個問題的那一刻，我就想起我高中時，見到徐嘉佑的第一眼。

我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小作文。

從我高中偷偷暗戀徐嘉佑，到大學重逢，我們逐漸走到一起。

評論區裏的網友磕瘋了，說這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直到今天，後台裏還顯示有新的點讚和評論。

我點開那個問題，發現有一條嶄新的回答，熱度一夜之間超過了我。

我抬頭看看店裏，今天人依然不多，我索性心安理得的摸魚，好奇的點進這條新回答。

帖主是一個男生，頭像和網名都有些眼熟。

「我的青梅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生，她從小就開始拍戲，在我眼裏一直是最耀眼的那一個，當然，現在她已經是當紅小花了。」

「那時候我們形影不離，所有人都默認我們是一對，高考之後我本來也打算和她表白的。」

「結果她興奮的告訴我，說她接了一部有吻戲的電視劇。」

「我真的忍受不了她和別的男人親密，我極力反對，跟她大吵了一架，她哭著跟我吵，最後還是去拍戲了，我也沒再去聯係她。」

「但你問我會念念不忘嗎？我當然會念念不忘，她存在於我一整個青春裏，怎麼會那麼容易從我心底消失。」

「以至於我大學談了女朋友，都是為了氣她。」

「我真的很想讓她看看我現在幸福的樣子，問問她，有沒有後悔？」

看完帖子，我的心莫名揪緊，急著滑動屏幕打開了評論。

或許是因為八卦心理，這條回答的評論遠超我那條回答。

「你談戀愛是為了氣你的青梅，沒病吧你？」

「隻有我好奇他的青梅是誰嗎？關鍵詞：童星，演員，當紅小花，18歲熒幕初吻。」

「回樓上，我感覺有點像冉彤。」

看到冉彤的名字，我的指尖一寸寸變涼。

我拚命翻著其他評論，企圖找到另一個全部符合的女明星。

下一秒，評論刷新，帖主回複了猜測冉彤的這一條。

「以防萬一，請大家不要再猜是誰了。」

其他的評論一概不回，獨獨回複了這條，簡直是欲蓋彌彰。

我腦袋嗡的一下，好像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回答的人，好像……是我的男朋友徐嘉佑。

因為冉彤，確實和他青梅竹馬。

我心不在焉地收拾打烊，不小心摔碎一個盤子。

我慌張地跟老板娘道歉，擔心她覺得我笨手笨腳，讓我明天別來了。

這家炸雞店就在學校門口，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離學校最近的兼職。

好在老板娘沒說什麼，隻說要在我工資裏扣下盤子錢。

剛換下工服，徐嘉佑剛巧推門而入。

他好像是跑著來的，還微微喘著粗氣，看我還沒穿上外套，鬆了口氣似的揚唇一笑。

「我在寢室不小心睡著了，差點來晚了。」

我穿上外套向他走過去，小聲說：「你不用來接我的。」

「那不行，這都多晚了，你一個女生不安全。」

徐嘉佑不容拒絕地牽過我的手，順勢塞到他的衣服口袋裏。

回寢室的一路上，我都低著頭沒說話。

我內心一直在掙紮，要不要問他關於那條帖子的事。

徐嘉佑看出我不在狀態，溫聲問我：「怎麼了，思楠？」

「你……」我斟酌著字句，最後挑了一個旁敲側擊的問法。

「你玩知乎嗎？」

徐嘉佑沒想到我突如其來的問題，明顯頓了一下，然後隨意的回答。

「我不玩啊，怎麼突然問這個？」

得到他否定的回答，我突然鬆了口氣。

其實我問完之後就後悔了，我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回答。

如果他承認，那也意味著我們兩個之間就此結束了。

我對他長年累月的暗戀，在我短暫擁有過後，可能就這樣突然沒有了結果。

還好，他否認了，我相信他。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好長，我雀躍地跳過去，踩他的影子。

我還是一心一意的愛他，他還是我珍而重之的那個少年。

晚上洗漱完，高中的微信群彈出無數條消息。

他們在討論冉彤爆火的新劇，討論下周的同學聚會，討論徐嘉佑和我在一起的八卦。

徐嘉佑在群裏回：「謝謝大家祝福，很想你們，一定都得來啊。」

徐嘉佑執意要去同學聚會，我不願掃了他的興，隻能跟著。

他牽著我的手和相熟的同學打招呼，緊挨著我身邊落座，耐心地為我剝蝦，替我擋酒。

有同學喝了幾瓶酒，開始起哄。

「班長，深藏不漏啊！沒想到徐嘉佑最後被你拿下了，連冉彤都得靠邊站。」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隻有我知道，整頓飯局，徐嘉佑都心不在焉，頻頻望向門口。

喝了幾杯酒，他起身離開包間。

隔了許久都沒回來，我擔心地找了出去。

走廊的盡頭，徐嘉佑手掐著根煙，在跟相熟的同學講話。

我朝著他們的方向越走越近，模糊聽見那人在問：

「你真的假的啊，佑哥，不要冉彤，要薑思楠？」

徐嘉佑吸了一口煙又吐出，在一片煙霧繚繞中幽幽開口。

「冉彤和薑思楠高中就是死對頭，你覺得，冉彤看到我和她在一起，會什麼反應？」

「高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人恍然大悟。

濃重的煙味入鼻，我捂住嘴巴，趕在咳嗽之前閃身走進一旁的洗手間。

再抬頭，鏡子裏的自己不住地流下淚水。

我對煙味厭惡至極，還跟朋友說過，絕對不會找抽煙的男朋友。

我也一直以為，徐嘉佑不會抽煙。

嗆鼻的煙霧裏他吐出刻薄的話語，讓我一瞬間晃了神，覺得他有些陌生。

洗手間的門發出聲響，我連忙撒幹眼淚，裝作無事發生。

有女同學剛從裏麵出來，拉著我一同回到了包間裏。

徐嘉佑也剛回來，身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煙味，還是那樣溫柔的對我笑。

我提著一顆心，直到飯局過半，冉彤都沒出現。

也是，她現在是大明星，不該出現在這樣公眾的場合。

徐嘉佑跟大家天南海北的聊，好像真的隻是一場普通的同學聚會。

我壓抑著內心的情緒，終於等來了聚會散場。

那次之後一切如常，徐嘉佑經常會等在我教室門口，等我一起去吃飯。

他每次出現，都有女生上前要他的聯係方式，他總是禮貌拒絕。

舍友經常讚歎：「哇，思楠！你男朋友又帥又專一，我太羨慕你了！」

我虛榮的享受著讚歎，內心的刺深深紮入了血肉，不再尖銳的刺痛。

我從繁忙的兼職裏抽出時間，加入了學校的話劇社。

我固執的想，冉彤就喜歡演戲，如果我也演的好，徐嘉佑是不是就能喜歡上我？

他對我也不是一點沒有感情的，起碼他還願意騙一騙我，願意扮演著深愛我的角色，不是嗎？

我第一次去參加社團活動的那天，他們正在討論一個虐戀情深的劇本。

我強迫自己積極的參與討論，在劇本中的配角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代入了進去，哭得不能自己。

我分不清是為角色哭，還是為自己哭。

空曠的教室裏放著悠揚的音樂，是社長為了調動情緒特意挑選的。

歌裏在唱，愛你越久我越被動。

我被動的接受徐嘉佑給我安排的愛情童話，沉溺在其中不願醒來。

書裏的童話是有甜蜜結局的，可我的童話不會有，也不能有。

當冉彤再次出現的那一天，我虛假的童話被打碎了。

那天是端午節，徐嘉佑知道我家裏的狀況，說要帶我去他家過節。

我心中無比雀躍，他帶我回家見父母，是要和我打算將來了嗎？

我買了平時舍不得吃的水果，穿上了我最貴的一身衣裳，盡量顯得自己莊重得體。

直到站在徐嘉佑家的別墅門前，我才猛然想起，我們之間一直橫亙著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

大門拉開，徐媽媽笑著迎上來，親切體貼地拉我進門。

我客氣地微笑，剛邁進門，客廳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剛拍完戲回來，還說沒趕上你們同學聚會呢。」

冉彤踩著拖鞋從客廳走過來，她比以前更漂亮了，卻還和以前一樣沒什麼架子。

「恭喜啊，徐嘉佑。班長這麼漂亮，看上你什麼了？」

冉彤在我們身前站定，爽朗的一笑。

我早就知道的，對上她，我毫無勝算。

她什麼都不需要做，隻要她站在那，徐嘉佑的目光就會追隨著她，好像看了這麼多年，永遠也看不夠似的。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徐嘉佑不是想帶我回家，而是冉彤拍完戲回來了，他需要我這個工具人來刺激她。

看到冉彤絲毫不吃醋的反應，徐嘉佑眼神黯了黯，強硬地拉著她上了別墅二樓。

徐媽媽不知道怎麼回事，體貼地在身後推我：

「思楠，飯還沒好呢，你跟他們上樓玩。」

我在徐媽媽親切的目光下磨磨蹭蹭地上樓，有一間房門被關上了，裏麵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音。

我站在門口猶豫要不要敲門。

徐嘉佑的聲音隔著門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如果你當初不去拍那場戲，如今站在我身邊的人會是你。」

「冉彤，你後不後悔？」

「隻要你說後悔，我可以放下一切，跟薑思楠分手。」

徐嘉佑的聲音隱忍克製，他或許是愛慘了冉彤，才想出這麼混蛋的招數。

我將指甲掐進肉裏，努力抑製住自己的眼淚。

我曾經以為是我無比幸運。

徐嘉佑是我心裏的一輪圓月，從我高中初見他的那一刻，這輪圓月就高懸於我的心頭。

我靜靜注視著他的陰晴圓缺，悲歡離合。

月亮嘛，他屬於天空，屬於夜晚，唯獨不應該獨屬於我。

他有眾多的暗戀者，我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直到大學再度重逢，我也從沒奢求過什麼。

我將喜歡他這件事寫在日記裏，藏在我看他的眼神裏。

但或許我藏得不太好，在與他頻頻的接觸中，被他發現了。

那次我們相約在圖書館，我在書架找書，沒注意到他的手恰好也伸向這本書。

兩個人的手一觸即分，我的心控製不住的砰砰直跳。

徐嘉佑站在光裏，戳破了我的心思：「喜歡我啊？」

他緩緩走過來，抬手抵住書架，隻給我留了一條狹窄的縫隙。

「可以親你嗎？」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循循誘導我掉進他精心編製的陷阱。

鬼使神差的，我點了頭。

我幸福的昏了頭，我的月亮走向了我。

可現在才想起，他對我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喜歡」，我自以為的幸運、幸福，是從別人那裏偷來的。

我不敢再聽冉彤的回答，跌跌撞撞地跑下樓。

用我最後的理智找了個借口，在徐媽媽的挽留聲中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