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廢人,三年前妻子跟著有錢竹馬跑了。
結果快訂婚時,她跑到鳥不拉屎的鄉下找我。
「我們可以重新在一起嗎?」
「李琴琴,你犯賤啊!」
她的未婚夫跑來這裏百般阻撓,用他的皮鞋踢著我在空中飄蕩的空袖管羞辱我。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你和這個殘疾人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我在她可憐的眼神下逃走,希望真相被永遠埋葬。
可她還是來質問我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我看著她,那時候卻沒了脾氣:「因為真相會讓你沒了丈夫,沒了朋友。」
失蹤多年的前妻在荒僻的鄉村撞見我,一臉驚慌。
停機坪是她的私人飛機,上麵的愛心桃圈著兩個人的名字。
李琴琴和趙柯。
曾幾何時,趙柯那個地方是我的名字。
我冷笑:「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找你了。」
「你都快再婚了,還來找我這個沒錢沒勢的前夫做什麼?」
「我和他分手了。」
她一臉堅定,我卻一陣惡心。
我曾是她家的贅婿,在她家裏我委曲求全,隻為得到她家人的認可,但她家人全盤否定。
後來因為我事業不行,又和她多年沒有孩子,她轉頭就去找了趙柯。
對方是個有錢的心理谘詢師。
她父母看對方事業不錯,又和李琴琴是多年的好友,一開始就非常讚同他倆在一起。
如果當初不是她一再堅持,我也不會和她結婚。
可是我忘了,愛是會變質的。
無法變成血濃於水的親情,就會成為現在這樣形同陌路的人。
李琴琴的手機響了,讓我有點討厭的聲音竄進我的耳朵。
她的閨蜜打來電話,我聽到趙柯和李琴琴要分手的聲音。
我輕出鼻息,想著拋棄別人的她也有今天,心裏就一陣舒爽。
大概是我的眼神變了,李琴琴立刻拿手機走遠了。
「何老師,該上課了!」
聽到同事喊我,我趕緊去做我的工作。
下課後,李琴琴還在那,而她旁邊多了一個人。
那個我有點討厭,不,是恨之入骨的人,趙柯。
「琴琴,我知道那天是我說話太過分了,我和你道歉。乖,我們不鬧了,你和我回去好嗎?」
可能是我的腳步聲驚到對方,趙柯轉過頭。
他的眼神像野獸一樣警惕,舌頭盯著腮,像是在思考什麼。
「你下課了。」李琴琴無意的問候好像戳中趙柯的痛點。
趙柯把李琴琴往後一拉,對著我道:「別誤會,我們來是找你拿一樣東西。」
「你何止拿走我一樣東西。」
趙柯眼睛瞬間睜大了。
那不是吃驚,而是警告。
他伸手:「離婚協議書,拿來。」
我疑惑地看向李琴琴,卻發現她一臉無辜。
「你在玩什麼?」
李琴琴身體一顫,嘴巴微張,卻半天沒有開口。
「有什麼話你對我說,不要嚇她。」
「嚇她?她藏得比你深,是你不要被嚇到才好。」
說完話我後悔了。
我後悔自己看了李琴琴一眼。
她眼裏的震驚和受傷莫名讓我心生內疚。
可在對搶了自己女人的趙柯,我不能再卑微了。
「沒有,你想要,就找她拿,當年我都給她了。」
李琴琴搖頭:「我沒有。」
趙柯對她完全信任,絲毫沒有質疑的意思,直接懟我:「少廢話,我帶了,你趕緊把字簽了。」
他從公文包裏拿出文件要遞給我。
嘶拉。
下一秒,白紙黑字的東西被李琴琴撕成了兩半。
我聽到趙柯咬牙的聲音,但卻發現他不敢吼她。
「琴琴!」
李琴琴怒視著他:「我們分手了,分手了,你懂嗎?趙柯,我們分手了!」
以前我從未看過她歇斯底裏的樣子。
無論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
KTV光線昏暗,但那個女人的倩影撩動我的心弦。
等我把那幾個對她上下其手的男人揍趴下後,我聽到這麼多年,她重新喚我的一聲:「何雲啟。」
夜太黑,音樂太過躁動,而我的身體好像被什麼撩動,因此散發著該死的熱氣。
我衝出KTV後,李琴琴跟著我衝出來。
「這裏不適合你。」
我回頭,卻聽見她反問:「那這裏適合你嗎?」
她的眼神微冷,看起來像一頭倔強的小鹿。
或許在大城市,她這樣的資格對我居高臨下,但這裏是農村。
「你知不知道這裏的男人都是要從越南買老婆的?」
「那又如何?」
她的聲音細細的,帶著慵懶的氣息。
「這裏有你。」
「李琴琴,你別鬧了行不行?算我求你,給我一條安生路。」
「為什麼?我們不能複合嗎?」
她死命拽著我的左手,用近乎哀求的眼神望著我:「重新來過,不行嗎?不管我們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重新來過不行嗎?」
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我討厭這讓我不安的感覺。
甩開她的手,我指著她的鼻子:「李琴琴,你犯賤啊!」
她的身體顫動得很厲害。
我不忍看,轉身背著她,誰想她竟然慢慢抱住我的腰:「我希望你不要這麼說我,因為我也不想的。」
熟悉的氣息過來,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親吻,以及每次都沒能到最後的那一步。
低頭,我掰開她的手。
「滾,你給我滾,三年前你說分開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她淚眼婆娑:「當時是我的錯,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我搖頭正打算離開,她卻跑過來抓著我的右手。
某一個瞬間,肢體分離的感覺在我身上劃過。
我低頭一看,她手上已經拿著我的假肢。
啪嗒一聲。
假肢被她摔在了地上。
她慌亂地把它從地上撿起來,手足無措:「對......對不起。」
一個電話打來,她接起來。
那會兒我覺得自己異常悲慘。
因為手上的殘疾,我其他的能力卻變得敏感度極高,比如聽覺。
「他都已經是個殘廢了,你還追著他幹什麼?他給不了你幸福的。」
「趙柯,你怎麼知道?」
「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
我在李琴琴可憐的眼神下狼狽逃跑。
後來我才知道,趙柯買通了村裏的無賴給他通風報信。
我害怕那無賴之後會打李琴琴主意,特意想去警告他,結果發現他昨天因為酗酒在路上撞死了。
我還是覺得李琴琴在這村裏多一天,我便一天不得安生。
下了課我去找她,結果看到她已經在等我。
她朝我招手,對我笑靨如花,我越發覺得悲痛。
對她來說,痛苦好像沒有發生過。
可我永遠不會忘記,失去手臂後和她親吻的那一晚,她摸到我空蕩蕩的袖口時突然起來的尖叫。
我不會忘記她把我推開後把自己圈起來的樣子。
打那之後我就知道,她厭惡我,厭惡我這樣一個廢物。
三年過去,她沒有絲毫變化,還是一個執著的人。
讀書時執著於成績,成人後執著於一個結果。
她又來找我了,然後撞見了我和一個女孩用手語交談。
李琴琴不敢再往前走,因為我和那女孩之間的距離是她無法跨越的。
那女孩離開前朝她點了個頭,她也不敢回應。
直到那女孩消失在拐角,李琴琴才小步走過來。
她問我那個女的是誰?
我知道她害怕聽什麼,所以我專門說給她聽。
「林麗,她是村長的女兒,聾啞學校的老師,也是我的預備女友。」
李琴琴一臉震驚:「預備女友?」
「嗯,我們相親認識,她對我有好感,我也覺得她挺不錯的。」
「可是何雲啟,我們都還沒有離婚。」
她吼出了聲,我慶幸旁邊沒人。
我要她冷靜,她的身體卻顫得不行,連聲音都是抖的。
我試圖說慢一些,穩定她的情緒:「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未來了,你看到了嗎?我和她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兩個殘疾人才能互相理解彼此。」
我安慰她的時候,一邊覺得自己不爭氣。
明明當初是她拋棄的我,現在卻要我安慰她。
但想到自己強硬讓她離開,她辦不到,我想自己軟一點也無妨,隻要她能離開。
「何雲啟!你不要和我說這些,你不是聾啞人,你和我能溝通的。」
好言好語也沒用,我怒了:「李琴琴!可我也不是正常人,我隻是一個被你嫌棄醜陋殘廢的人,你能和我一起生活嗎?能喂我吃飯嗎?能和我一起睡覺嗎?」
她頓時紅了眼眶,然後抱著頭蹲在地上。
我不明白她在哭什麼,但我怕待會有人以為我在欺負她。
她是富家小姐,沒有工作可以活,但我隻有這一份工作。
想到這,我快步離開。
一個陌生電話在課間響起,我以為是詐騙電話摁掉了許多次。
第三次響起後,我接起來準備罵對方。
一個熟悉到令我作嘔的聲音傳過來,是她閨蜜林美琪的聲音。
「你是不是打錯了?」
「沒錯,何雲啟,我找的就是你,琴琴晚些找你如果情緒失控,還請你包涵一些。」
「你憑什麼對我們的事,指指點點?」
她停頓了下,字字戳在我心上:「因為你們的事,是我插了一腳。」
林美琪說她把我斷臂的真相告訴李琴琴的時候,我頭疼欲裂。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不起,琴琴要拯救她的愛情,我也救我自己的。」
電話被對方無情掛斷,與此同時,我看到李琴琴已經站在我辦公室門口掉眼淚。
我不要她看著我的殘臂露出悲哀的表情,那樣比殺了我還難受。
可現在已經是這樣了。
「為什麼騙我說是車禍?」
她抹著眼淚看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我看著她,那時候卻沒了脾氣:「因為真相會讓你沒了丈夫,沒了朋友。」
我和李琴琴、趙柯還有她閨蜜林美琪,讀書時是一個學校的。
那時候我隻和李琴琴熟一些,偶爾會聽到她提起這兩個人。
一個是她閨蜜,一個是她比較好的男性朋友。
大學剛好都上了一個學校,他們倆見證了我和李琴琴大四的婚禮。
畢業後李琴琴提議說一起去旅行。
我們四個人一起去了巴厘島,但李琴琴因為身體不舒服被私人飛機先接了回去。
我當時打算和她一起回,她百般勸我不要因為她壞了大家興致。
我常常回想要是自己當初再堅持,是不是我們就不會出海?
不出海,之後就不會在孤島上回不來,也就不會被人綁架差點沒了命。
被人綁架的那一天,我的眼睛差點被迷瞎。
所幸最終我、趙柯,還有林美琪都逃出來了,可是還是落到了另一個孤島。
因為藥量太大,在孤島上待了兩天兩夜的我完全看不見。
時間對我來說實在漫長,他們也不和我說話。
後來因為孤島實在是沒有什麼吃的,趙柯提出一個非人的想法。
他說救援隊過來還需要一些時日,必須在他們趕來前先努力活下來。
當時我和林美琪都不知道怎麼辦。
趙柯說剪刀石頭布,先輸的那個人先砍掉自己的一隻手讓大家先活下去。
本來是想著至少要三天時間,在死亡麵前,每個人都丟一隻手還算公平。
我是第一個被推出去的。
結果第二天,救援隊就來了。
我們獲救了,可我卻徹底地失去自己的手。
回來之後我自閉了許久,李琴琴的家裏人對我冷嘲熱諷,說我沒有資格娶他們的女兒。
這讓我更加自卑。
這段時間李琴琴也沒來找我。
我細想自己和她的相愛,不過就是年輕的衝動。
我沒錢沒勢,但我有骨氣。
我是設計出身,想著自己以後做好了設計,接了大單,有一天也能揚眉吐氣。
我也能靠自己給李琴琴美好的生活。
可設計師一旦沒了吃飯的手,便什麼都幹不成了。
我再也沒有給她幸福的能力。
「我們結束吧。」
她突然抱住我。
「為什麼?就隻是因為你的手嗎?」
「隻是因為?」
我不想再讓痛苦繼續下去,於是我讓她看清了真相。
那天我強行和她親熱,而她推開了我後尖叫。
她冷靜後,對我說,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
但我知道暫時分開並不能解決問題。
一切明了,我把早已簽好的離婚協議書擺在她麵前,然後離開。
我把選擇的權利留給她。
如果她還要我,還需要我,我會回過頭立刻去擁抱她。
但她沒有。
她在這三年裏都沒有找過我,等我再聽到她的消息,還是從新聞上看到的。
她有了新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