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一幢別墅內發現一具新鮮的男屍,報案人是每周會按時到死者家進行清掃的保潔人員。
據了解,死者係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兼某藝術學院的特邀教授。
因為住得偏遠,那一帶甚至沒有安裝監控。
而本案的第一嫌疑人,就是那個時間原本該在他那裏學畫畫,卻因病而沒有在場的我。
......
秦菲:
“今天下午你在哪裏?做什麼?”
審訊室裏,眼睛像鷹隼一樣銳利精明的警官直勾勾地盯著我。
他語氣平靜,但仍給我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我聽旁邊那個叫小劉的年輕警察喊他宋隊。
“原本我要去老師家上課,但今天我身體不太舒服,吃了感冒藥後就在家睡下了。”我咳嗽兩聲,“我還給老師打電話請假了,但是打了兩個沒打通,給他發消息也沒人回。”
“有人能給你作證嗎?”
“警察叔叔,我是一個人住的,怎麼可能會有人給我作證?”
“現場除了凶器外還有一把刻刀,刻刀上的血跡DNA與你相吻合,你怎麼解釋?”
“我在老師家學畫畫,削筆的時候總會用到刻刀,不小心割破過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確定你沒有出過門,也沒有見過方誌和?”
方誌和是老師的名字。
“沒有。”
“撒謊!”他兀地拔高音量,手掌重重地拍在我麵前的桌子上,我被嚇得下意識打了個顫。
但很快我就告訴自己這隻是他的審問技巧。
“你說我撒謊,有什麼證據嗎?”虛張聲勢而已,誰不會。
他從文件夾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小袋子丟到我麵前:“看著眼熟嗎?”
袋子裏赫然裝著一枚精致的素圈戒指,內裏還刻著兩個字母。
Q&F。
我抿著嘴一言不發。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們提取你的指紋比對過。”
“這是我的東西,但是好幾天前就丟了,原來是丟在老師家裏了。”
“你又撒謊!昨天下午你有課,我們調查了學校裏的監控,那時你手上還戴著戒指!晚上方誌和有一場藝術拍賣會,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告訴我,你的戒指究竟是什麼時候……”
“拍賣會十點就結束了。”我打斷他,“之後還有的是時間。”
“你們真的是……?”小劉眉心蹙了蹙,表情中不難看出對我的鄙夷。
我點點頭。
都要被當成殺人凶手了,我還管別人怎麼想。
更何況我和老師的關係本身也是人盡皆知的事,算不上什麼秘密。
“我是方誌和的女朋友。”
“女朋友?”
“是的。那個戒指裏麵的‘Q&F’也不是‘秦菲’,而是‘秦菲和方誌和’。”
我和方誌和是在公選課上認識的。
他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是明星教授,而我隻是個普通的學生。
第一眼看到他,我就被他吸引。
他比我大了二十來歲,但保養得很好。
歲月對他而言不是殺豬刀,倒更像是園丁手上的修枝剪。
五官深邃俊朗的男人多了去了,可隻有經過時間的沉澱和修整,藝術的潤飾和熏陶,才能有他那樣成熟迷人的魅力。
我承認,從那時起我便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但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他。
我雖然也是學畫畫的,但藝術天分實在是平庸,專業裏比我優秀的人比比皆是。
直到有一天我在畫室裏畫畫,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我原以為他會像其他老師一樣說我的畫缺乏靈氣,沒想到他卻笑著摸了摸我的頭,誇我是個有天賦的孩子,隻是沒有被人挖掘出來。
他主動問我要不要跟他學畫畫!
我天,這是我的榮幸。
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從那天起,我幾乎每天都會到他的別墅找他。
起初隻是下午,後來變成一天,再後來便是徹夜不歸。
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人住在校外的,歸不歸宿也沒人管我。
在學校裏,他是我的老師,而在家裏,他還是我的愛人。
關於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也沒有刻意掩飾,學校裏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
他們看到我給他送飯,看到我挽著他的手,看到我坐上他的車。
風言風語也是這麼傳開的。
我早知道我們的關係不會被世人接受,但我不在乎。
唯一讓我有些疑惑的是,他為什麼會喜歡上我。
藝術學院最不缺外貌優越又氣質出眾的女生,我和專業裏的佼佼者相比實在是平平無奇,毫不顯眼。
不過我在看到他前妻的照片後就醍醐灌頂。
我和照片上的女人長得實在是有些相似。
尤其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位情根深種的藝術家,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亡妻的身影。
“他把你當替身,你能接受?”宋警官聽完我的講述開口問道。
“為什麼不能呢?”我反問道,“即使是替身,也是我能留在老師身邊的理由。”
宋警官看我的眼神變得有些怪異,或許在他眼中我就是一個無藥可救的戀愛腦。
戀愛腦總比殺人犯強。
“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個DV,型號是好幾年前的,裏麵的存儲卡不見了,你知道去哪了嗎?”
我動了動手指,坦然道:“我不知道。攝影隻是老師的愛好,不是我的,老師不喜歡我插足他的事,所以我也沒有多關注。”
他觀察著我臉上的表情,片刻後站起身子打開門,和外麵的警員說了些什麼,又折回來在我麵前坐下。
“警察叔叔,我這麼愛老師,是不會殺他的。”我趕緊說,“我可以走了嗎?”
“先別急。”
他把紙杯往我麵前推了推:“你不是感冒了嗎,喝點水好得快。”
經他這麼一說,我才感到自己確實有些口幹舌燥。
我舔了舔唇角,雙手捧起紙杯啜飲。
清涼的冷水入喉緩解了我內心焦躁不安的情緒,我冷靜下來又重複一遍:“請問我可以離開了嗎?”
他岔開話題:“你很喜歡畫畫?”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這是什麼問題?”
“你家庭條件很不好,為什麼還會選擇堅持學藝術?”
“算了為了完成弟弟的遺願吧。”
“你那個因為抑鬱症跳樓自殺的弟弟?”
“嗯。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別人跑了。秦旭去世以後我爹也一蹶不振,成天抱著酒瓶,有天心臟病發作沒救過來,走之前給我留了點錢。”
“沒記錯的話,你弟弟的抑鬱症是由你父親的虐待造成的,你父親還因此被拘留了幾天。”
我點點頭:“是,我爹隻是喝醉酒了控製不住自己,沒想到秦旭會因為這個生病甚至自殺,畢竟是他的親兒子,鬱結於心也很正常。”
“你恨他害死自己的弟弟嗎?”
“有一點吧。”
“他給你留的錢多嗎?”
“隻夠付學費,生活費得靠我自己勤工儉學。”我頓了頓補充道, “在遇到老師之前,和老師在一起後我的消費幾乎都是他負責的。”
“所以警察叔叔,陪你扯了這麼多有的沒的,你應該也明白,我真的沒有任何殺老師的理由和動機,我可以走了嗎?”我再次不耐煩地催促道。
審訊室的門被人象征性叩 了兩下,響起急促而沉悶的聲響。
一個女警察手裏拿著文件走進來,附在宋警官耳邊輕語了兩句。
宋警官原本緊鎖的眉心在聽完他的話後稍稍舒展開一些,他點點頭接過文件。
“恐怕現在還不行。”等人出去後他把東西放在我麵前敲了敲,“這是你吧?”
那是一張監控截圖。
監控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三點零七分,而宋警官手指的是一個穿著米色外套,頭上還戴著棒球帽的人。
那人的身形和我很相似,隻是用手將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我們之前調取你所在小區監控的時候著重觀察出門的人,卻忽視了進門的人。”他說,“但據你剛剛所說,你去方誌和那邊一般都是夜不歸宿吧。所以我讓他們又去看了一遍監控,這次是留意從外麵進來的人。”
“不是,宋警官,身材相似的人一抓一大把,你憑什麼就認定這是我呢。”
“不承認?”
宋警官又抽出第二張紙來,那張圖放大了好幾倍,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具體的衣著打扮。
“我現在去申請搜查令,你猜我們能不能在你家找到這些東西?”
我拳頭握緊了又鬆,最終偃旗息鼓。
“好吧,我承認,我昨晚確實留宿在老師那邊,下午也是從老師那邊回來的。”我急忙解釋,“但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我擦了擦額頭沁出的細密的冷汗:“我隻是看到他殺人了。”
“他?你說的他是誰?”
“於瑾禾。”
小劉手上的筆停了停。
他驚訝地抬起頭:“這不是方誌和之前的小舅子嘛?”
宋警官目光如炬,幾乎要在我身上燒出一個洞來。
我咽了口唾沫:“對,是他。”
我昨天根本就沒有回自己租住的公寓,而是下課後直接去了老師家。
老師的拍賣會直到晚上十點才結束,我便在家裏等他。
差不多十點四十分的時候老師才到家,因為時間太晚了,他簡單洗漱後躺在床上和我聊了會兒天就睡著了。
我睡不著,玩了會兒手機,大概快一點才有困意。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換衣服一邊還覺得奇怪。
往常老師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睡到這麼晚的,因為一點開始我要準時和他學畫畫。
即使我們發展為情侶關係,但在畫畫這一方麵,他對我還是很嚴格。
我剛打開臥室門,就聽到樓下傳來摔東西和爭執的聲音。
我很快就猜到是於瑾禾又來了。
自從他回國後,三兩天就過來耍無賴,能讓老師如此失去風度的人就隻有他了。
我正準備下去拉架,卻聽到老師發出一聲慘叫。
很快,我又聽到樓下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和大門關上的聲音。
整棟別墅突然安靜下來。
我慢慢挪到樓梯邊,往下探了探頭,卻看到老師躺在血泊裏,好像已經沒了聲息。
我大腦一片空白,嚇得腿軟,死死咬住嘴唇才沒有尖叫出來。
我實在太害怕了,甚至沒想到報警,隻想著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我怕事後於瑾禾那混蛋想到什麼又折返回來,如果和他撞上,我也要喪命在別墅裏。
是,我是沒有第一時間報警,但是我當時真的顧不得想這麼多了。
如果可以的話,誰想和命案扯上關係啊。
對了,那個DV當時好像就掉在地上,是不是錄到什麼所以被於瑾禾拿走了?
我要說的就這些,人是於瑾禾殺的,和我沒有關係。
我隻是……隻是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