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府庶女,三歲識字,五歲作詩,頗具盛名。
但卻嫁給了不能人事的草包王爺做了妾室衝喜。
人人都說我是羊入虎口,自毀前程。
可這喜卻衝走了王妃,使我成了王爺續弦。
我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我爹是當朝太傅,而我不過是沈家最微不足道的庶女。
這些年我夜以繼日,通宵達旦,總算給自己博出了一個才女的稱號。
也是因著這個稱號,我爹在聽聞王府意欲找個妾室給大夫人衝喜時,就打起了我的主意。
但送女兒去做妾一事本就不是什麼光彩事,何況爹爹在文臣中又占據一席之地,自然不能主動張口。
當晚,我便去了爹爹的書房,“女兒聽聞王府有意找個妾室衝喜,不若讓女兒一試?”
爹爹麵露難色,但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那付岩州不僅是個草包王爺,更是個不能人事的,你當真願意?”
我含笑點頭,“您疼惜女兒,女兒明白,但長姐如今已許給太子,沈家成了不少名門世族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這榮王府倒也是個好歸宿。”
我的話正中父親下懷,他知道沈家出了一個太子妃,自然不能再出第二個高門正室。
聞言,爹爹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你是個好孩子,比你那個上不了台麵的娘明事理。”
我麵上掛著笑,心裏卻忍不住啐上一口,狗東西。
這幾日府上賓客絡繹不絕,卻都是一些商賈人士,我讓彩月去打探一番才知道,這些都是爹爹為我相看的親事。
自古都是商賈小姐擠破腦袋嫁進官家,還從未有官家小姐嫁給商家的先例。
說到底,爹爹也不過是貪圖這些人的銀兩卻又不願淪為同窗笑柄,才遲遲沒有下定主意,如今榮王府這門親事已經是極好的了。
爹爹幾乎沒有絲毫拖遝,翌日就與榮王定下這門婚事。
雖是個妾室,但沈家畢竟也算德高望重,付岩州也送來不少聘禮,給足了體麵。
出嫁那日,更是按照正室禮製,我坐在喜轎上突然聽到外麵一陣嘈雜。
我衝著轎外的彩月問道,“這是怎麼了?”
“小姐,榮王妃薨了。”
喜事變喪事,百姓對我的憐惜又多上幾分。
我到榮王府時,府上眾人都在為著喪事忙碌,我被安排在偏院,府上大紅色的掛飾被一應撤下,換成一片素白,就連我的嫁衣也被換成喪服。
這三日我每日都在房中待著,沒有一人來院中找我。
直到榮王妃徹底下葬後,付岩州才來到我院中,我急忙行禮,不敢抬眼去看。
畢竟我來衝喜,卻衝走了王妃,若他遷怒與我,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他卻直接坐下,淡漠道,“今日聖上喚我去禦書房談話,念及沈太傅輔政多年,特命我將你抬為正妃,婚事擇日再辦。”
還未等我應聲,他又匆匆離去,我辨不出他的喜怒,但這些也無關緊要,沒想到這次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跟付岩州的婚事定在一月以後,這些日子付岩州也不曾來我房中半步。
很快就到了大婚當日,聖上更是派人送來賀禮,以示體麵。
我知道這是為了安撫爹爹,畢竟當朝太傅將女兒嫁給他不能人事的侄子,自然要安撫些。
付岩州卻側著頭,在我耳邊低喃道,“你看,聖上還是疼我的。”
這話一出,我浮躁的心徹底定下幾分,這樣的付岩州才是我心中的樣子,愚昧無知。
我對這門親事又滿意上了幾分。
當晚,我披著蓋頭坐在榻上,等著付岩州的到來。
我的床上沒有紅棗花生一類的物件,畢竟付岩州不能人道一事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但嬤嬤們嘴上還不斷說著討好的吉祥話,我抬手讓彩月抓了一把金瓜子給她們,她們又討好般奉承了幾句才退下。
屋內隻剩下我與彩月二人,隻聽她緩緩開口,“小..王妃,王府偏院中有個姨娘,是當年和先王妃一同進府的,鮮少露麵。”
“但奴婢卻聽說...這姨娘是榮王的青梅竹馬,而榮王對這位姨娘更是不一般。”
不能人道的王爺,青梅竹馬的姨娘,這王府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些。
門外腳步聲響起,我斂了神色端坐在塌,感受著麵前之人的靠近。
蓋頭被人掀起,刺眼的燭光令我雙眸半眯,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榮王的長相。
他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些,既多了幾分文人的清秀又摻雜著些武將的俊朗,這門親事我仿佛還賺了。
我不由有些看癡,付岩州見此輕咳兩聲,我思緒回神,霎時紅了臉。
眼前人嗤笑出聲,一雙桃花眼倒映出我的影子,包含著我看不懂的情意。
他小心的替我卸下釵環,看著我額間被壓出的印記,柔聲道,“可是累著了?”
我垂眸沒有應聲,他卻將我攬入懷中,替我寬衣解帶,我羞紅一片配合著他的動作褪下衣衫,情到深處時,隻見他在我額間落下一吻,輕柔道,“今日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我微微怔愣,隨即想到他的隱疾,在他懷中安心睡下,聽著身後之人沉穩的呼吸聲,我低喃道,“日後你定要好好對我。”
“嗯。”付岩州輕輕出聲,我背對著他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錯過了他眼中的淡漠。
翌日,我來到壽安堂給婆母請安,見到了彩月口中的柳姨娘,確實是美人坯子,難怪付岩州喜歡。
我恭敬上前給婆母敬茶,婆母笑意盈盈的將我扶起,餘光卻瞥到身後柳姨娘嫉恨的神色。
我斂了神色,與婆母說了幾句體己話後才回到院中,不過片刻,傅恒之就差人送來許多首飾衣衫,我一眼便認出是八珍齋新到的流光錦,千金難求,嘴角笑意勾起。
這樣的日子仿佛也不錯,什麼姨娘王爺,都沒有這真金白銀來得實在。
比起那些積極上進的郎君,我還是更喜歡這種實打實的東西,看得見摸得著。
我小娘是大夫人身邊的陪嫁侍女,被爹爹看中後強要到身邊做了小娘。
即使當年她已有心上人,卻還是敵不過爹爹的一聲令下。
她被抬為小娘後,卻鬱鬱寡歡,淡泊無欲,起初爹爹隻是摔門離去,漸漸的爭吵,虐打。
我五歲時,小娘不知怎麼惹惱了爹爹,爹爹非要找個人牙子把她發賣,無論我如何求情都於事無補。
當晚我就看見小娘被一卷草席抬出府上,煞白的手臂垂下,與豆蔻色的指甲形成對比,讓人生寒。
她們都說我小娘是被爹爹活活打死的,但我卻知道我小娘早就不想活了。
“這就是惹惱我的下場!”爹爹淩冽的視線一一掃過,最終停留在我身上。
自此以後,我變得恭順識體,在讀書方便更是勤奮好學,有了才女之稱。
爹爹這才對我有了幾分笑模樣,隻有這樣我才能憑借沈府身份活下去。
“王妃,這些東西可要收進庫房?”
彩月聲音響起,我思緒也跟著回籠,笑道,“不必,今日陽光恰好,你陪我與後花園走走吧。”
這一路上,春風和煦,撫平著我的心弦,我的心情也變得爽朗幾分。
但這是我第一次來到王府花園,走著走著竟迷了路,就在我意欲返回時,卻聽見遠處的花叢中傳來女子的嬌羞聲。
青天白日下,府上仆人竟如此明目張膽,我怒從中來,邁著步子向裏走去,但越走越發現不對。
“嗯..岩州哥哥,你真壞。”少女婉轉動聽的聲音傳出,但那句岩州哥哥卻吐字清晰,讓人難以忽視。
男人喑啞的聲音響起,還是不是發出幾聲低喘,“雨柔喜歡麼?”
“岩州哥哥,若是王妃知道了,怕是會生氣吧。”
“哼,她隻當我不能人道,怎會在意這些,我心裏隻有你一個,除了你別的女人我都提不起興趣。”
話落,女子嬌吟的聲此起彼伏還夾雜著些男子的低吟,讓人臉紅不已。
彩月心疼的看向我,扯了扯我的衣袖,“王妃..”
我看著地上散落一片的衣衫,晦暗不明,看來上天對我不薄,竟讓我撞見這出活春宮。
我沒有貿然拆穿,而是帶著彩月回了院中,那句雨柔徹底印證了我的猜想,難怪一個不能人道的王爺還要往府上抬妾室,原來不是不能人道,而是隻能對一人人道。
我拿起梳妝台深處的錦盒打開,裏麵的丹藥泛著光澤,這枚丹藥本是大夫人留給長姐的,聽聞可以一舉得男,那日我悄悄從她院中偷出後,找到靠譜郎中仿製了一枚,但功效如何,還需一試。
當晚,我特意備下一桌酒席跟付岩州談笑風生,這酒中的藥不僅會使人情動,更會讓人產生錯覺,覺得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我感覺到他的目光逐漸迷離,笑著上前,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耳垂見輕輕吐氣道,“求夫君垂憐。”
付岩州身子一顫,打橫將我抱起扔到床榻上,帳外衣衫散落,帳內紅浪翻滾,直到天邊泛白才沉沉睡去。
翌日,付岩州醉酒後頭疼不已,想到昨夜之事,不由有些慌神,急忙抬起我的胳膊。
守宮砂赫然落在腕間,他才吐出一口濁氣,我佯裝睡醒的樣子不解道,“夫君,這是怎麼了?”
他訕訕一笑,含情脈脈的看向我,“無事,你再睡會吧。”
我點點頭,看著他離開,嘴角輕勾,隨即差人送了一碗補湯到柳姨娘院中。
付岩州為了不被外人發現自己不能人道一事,定會給柳雨柔送服避子湯,而這補藥與避子湯相碰卻會產生假孕的征兆,到時要麼柳雨柔紅杏出牆,要麼付岩州自掘墳墓,無論哪樣都是場大戲。
草包就要有草包的樣子,他願意做不舉的王爺,我便成全他。
從前在沈府上,爹爹月例微薄,大夫人自己還掏了許多體己錢補貼家用,家中子女更是一再節儉。
如今嫁進榮王府,家大業大再加上婆母管家,我每日都要給自己添上幾件新物件。
流水一樣的花銷從我院中走出,再加上付岩州每日在外麵花天酒地,婆母看到我們兩個的賬本總是一個頭兩個大。
那日,我前去壽安堂請安時,婆母有些不耐的開口道,“你嫁進王府也有些時日,也該管家了。”
我笑而不語,而是衝著外麵喊道,“進來吧。”
府醫恭敬上前行禮問安,“婆母,近日我總覺得寢食難安,便叫來府醫請脈,恰好您與姨娘都在,不若一同請了吧。”
婆母隻當我是不願管家在岔開話題,冷哼一聲,我卻不以為意,府醫一一把脈後,唯獨到了柳雨柔麵前,麵露難色。
她神色緊繃,擔憂道,“我的身子,可有何不妥?”
半晌,府醫衝著婆母行了個大禮,戰戰兢兢道,“柳姨娘有了身孕,隻是月份尚淺,不足月餘。”
在別家懷了身孕是天大的喜事,在這王府卻恰恰相反。
婆母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碎片四濺,徑直昏了過去。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臉上滿是震驚,就連柳雨柔也不例外。
“這賤婦竟敢偷人!來人,把她給我關進柴房!”我一聲令下,兩個嬤嬤上前將柳雨柔拖出房中,她嘴裏還在不斷求饒,“我沒有!冤枉啊!”
但沒有人會相信她的話,畢竟付岩州對外宣稱自己是個不舉的。
等到付岩州匆匆趕回府上時,婆母已經轉醒,見到他來,老淚縱橫哭道,“我的兒,那個賤婦竟敢背著你偷人,還有了身子,你怎麼那麼苦啊!”
“兒媳已經讓人將她關進柴房,等明日就將她沉塘,整肅家風。”我振振有詞道。
付岩州迫切道,“不可!”
婆母不解的看向他,隻見他猶豫半晌,才開口道,“那孩子,是兒子的。”
“兒子的病,已經好了..”他說完目光閃躲。
婆母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開口道,“你莫不是為了那個賤人哄騙母親的吧!”
付岩州咬牙道,“母親不信找來府醫一驗便知。”
當年他病後,婆母也為了他遍尋名醫,卻都被趕了出去,而付岩州更是每日將自己鎖在房門中,不肯相見,婆母怕他尋了短見,徹底斷了醫治的念頭,這些年也不曾再請郎中看過。
現在想想,付岩州為了這個青梅竹馬還真是做戲做全套啊。
府醫趕到後,為付岩州請脈,大喜道,“恭喜老王妃,殿下身子已然康健啊!”
婆母喜出望外,抱著付岩州痛哭流涕,不停感激著菩薩,唯有我眼尾泛紅,躡泣道。
“夫君既然身子痊愈,為何那日還...”
付岩州自然明白我說的是大婚之日,他目光躲閃,欲言又止,但我怎麼會給他狡辯的機會,絕望道。
“既然夫君不喜我,我也不願在你麵前礙眼,今日起我就搬回沈家。”
說完,我不等付岩州反應,哭著跑出房門。
彩月早就替我收拾好行囊在正門等候,我不顧身後的呼喊聲,徑直跑上馬車回了沈府。
剛到府外,我便哭喊著求求父親做主,惹來不少人聚在門外一探究竟。
“爹爹,榮王病愈後不僅厭棄女兒,就連那妾室都有了一月身孕,您可要為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