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含冤慘死。
重生歸來,再次麵對小師妹對我勾結魔門的指控。
我:“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師門眾人:“還敢狡辯?”
拿出留影石,我不慌不忙。
“各位道友,請看VCR。”
“師姐,你別怪我把你勾結魔門的事告訴師父。你是正道弟子,怎麼能與嗜血好殺的魔族沆瀣一氣呢,你這讓師父師兄們如何自處,怕是師門也要因此蒙羞,師姐你糊塗呀。”
眼前的美人兒正拿著一方絲帕拭淚,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我見猶憐。
“穆雲起你這個毒婦,平日裏就嫉妒筱陽對她百般為難,如今竟還敢與魔族之人勾結,我流雲宗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敗類!”
說話這人是李星燦,是我的師兄。入門十幾年,我的修煉其實大半時間還是師兄指點的,說是我的半師也不為過。然而此時他對我怒目而視,那眼神活脫脫像是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對我怒目而視。
沒有任何實證,我勾結魔門的大罪似乎就這麼被定死了。
上一世也是這樣,李筱陽指控我勾結魔門,我的罪當即便被定下了。於是我被押下鎮骨獄,我因為內門小比奪魁而獲得的進入寒冰秘境的機會也被轉贈給了李曉陽。
她拿著屬於我的機會進秘境成功結了丹,卻仍不滿足。後來甚至央師父抽了我這個“罪人”的靈根,換給了她自己,從此由一個廢靈根的廢物搖身一變成了聞名大陸的“冰影仙子”。
而我卻被關在鎮骨獄百年,直至百年後宗門被魔族攻破...
三天前我卻意外發現我重生了。
看向上首端坐著的白衣仙人,他正擰眉看著我,端是萬分的痛心疾首,那是我的師尊長凝尊者。
然而我心中早已沒了上一世的委屈惶恐,心下隻餘一片冷然。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這世間箴言果然誠不欺我,沒了孺慕,原來麵對長凝的質疑厭憎,我的心竟也能如此的不起一絲波瀾。
長凝於我,曾經是很重要的。
是他將年幼的我從死人堆裏撿回來,耐心教導我的修煉。他是個脾氣很好的師尊,即使我有時調皮躲懶,他也從不會責罰我。
他隻會輕輕敲一下我的額頭,落在額頭上很輕很輕,我一點也不疼,甚至還有一點癢癢的。他搖搖頭,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後來他收了李筱陽進門,雖同為冰靈根,李筱陽的修煉資質卻遠不如我。
我的靈根純粹無一絲雜質,李筱陽雖然也是難得一見的冰靈根,但卻天生殘破,雜質頗多。
或許正因如此,不知從何時起,長凝對李筱陽的關注突然越來越多,而我與他也日漸疏遠。
他總對我說:“筱陽靈根天生殘缺,仙路艱難。你是師姐,要多讓著點兒她。”
於是從此之後,我紫竹峰的天材地寶,法寶丹藥都流水般進了她的洞府。
而我雖然背靠宗門,卻不得不如一個散修一樣外出收集資源,用拚命做任務攢下的一點靈石去購買我的修煉所需。
縱使如此,我也從未因此心生怨懟。隻因長凝說過,他會平等的對待所有弟子。
所以我上一世隻覺得他是因李筱陽的資質不好,仙路難以為繼才對她頗多關照。
直到最後長凝不顧我的哭喊和辯駁,毫不留情的親手將我壓入鎮骨獄,我才驚覺自己是個多麼大的笑話。
原來有些人說會平等對待每一個弟子,他的心卻早已偏了。
我曾經篤信的,不過謊言而已。
既然如此,我又何須和他們客氣。
“我昨夜一整夜都在洞府中修煉,並未外出。不知師妹所說我和魔族中人勾結可是真的看清楚了?可別看走眼了吧。”
李筱陽還未說話,李星燦卻先忍不住了,“這麼大的事情,筱陽怎麼會看走眼。你別看筱陽好說話,就想著嚇唬她,想顛倒黑白,那可是門兒都沒有。”
“師兄你別急啊,”我笑道:“這麼大的事兒不得問清楚了,你聽聽小師妹怎麼說唄。”
李星燦一哽,應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態度。
我卻不理他,向李筱陽道:“小師妹你說呢?你可看清楚了,真真兒看到我和魔族人在一起了?這可關係到師姐我一輩子的事兒啊,不好胡說的。”
李筱陽也一愣,沒想到我到現在還如此淡定,這似乎和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不過她仍舊假惺惺地抹了幾滴眼淚:“師姐這是什麼意思?話裏話外是在說我故意冤枉了師姐麼?若我所言不實,便叫我天打五雷轟,這下各位同門總該信我了吧!”
“筱陽你何須發下如此重誓!穆雲起她早就嫉妒你得到師門的關照,平時就對你多有為難。你卻還處處為她著想,這些我們都看在眼裏,自然信你。”李星燦一個箭步上前護住李筱陽,抬頭對著我就是一個怒目而視。
原來他也知道師門處事不公,資源不平。與其說他看到我心懷嫉妒,不如說他正是將我所受到的不公看在眼裏,才會如此篤定我會心懷嫉妒。因為受此不公,當有不平!
可是師兄啊,若幾個虛偽的誓言就能定這世間的黑白,公義又成了什麼玩意兒?
不過我要的也就是李筱陽這句話,她此刻越是信誓旦旦便越合我意。
“哦?原來師妹竟看得如此真切?那可真是奇了,我的的確確整晚都獨自在洞府中修煉啊。”
“穆雲起,你說你在洞府修煉,可有證據?”
上首的長凝尊者終於開口,喚的卻不是平常喚我的“小雲”,而叫的是我連名帶姓的大名,想來是已在心中信了李筱陽的鬼話。
我撇撇嘴,她指控我就應該她舉證啊,憑啥我被她指控還要我自己自證?你這老登到底懂不懂法?
不過自證還是要自證的,不然這狗東西還得把我扔鎮骨獄裏,那鬼地方我可再也不想去了。
隻見我不慌不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發著藍光的石頭。
“這是...留影石?”說話的是掌門的大弟子,也是我們這一輩的宗門首席弟子江嶼,“留影石開啟之時會記錄周圍所發生的所有事,並且所記錄之事一定是真實的。”
江嶼笑看向我,“穆師妹這是有備而來,看來真相可以大白了。”
Bingo~少年還真是見多識廣。難得有人捧我的場,我老懷大慰。
“哪裏哪裏,我不過機緣巧合得到這塊留影石,覺得好玩便將它懸於內室。昨夜我雖是獨自修煉,但我所有行動這塊留影石應該都記錄下來了,不如我們一起看看吧。”
“師妹,你往前稍稍嘛。你眼神不好,不離近點兒指不定又把誰看成我了,再連累你發幾個天打雷劈的毒誓,師姐我可承擔不起。畢竟誓雖然可以隨便發發,但指不定老天爺什麼時候也想起來偶爾幹幹活的,真連累你這小身板被雷劈那麼幾下,師姐我的罪過可不就大了麼。”
我笑得十分和藹,李筱陽麵色鐵青。嘖嘖,小白花驚變小青花,還真是精彩。
她估計做夢也不會想到我竟然在房間裏放了留影石,畢竟這玩意兒也算十分難得。
留影石裏麵的影像當然沒有意外,清清楚楚的記錄了我一整晚都在打坐,連個廁所都沒出去上過。
這是一個多麼勤奮向上,正直努力的好青年啊,膀胱還好。
這下李筱陽的臉是徹徹底底黑下來了,好了,剛才發的誓有多毒,現在臉就有多疼。
“這...筱陽你是不是真的看錯了啊...”李星燦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問道。
然而一句話沒說完,他又立馬否認了自己的想法:“不對,筱陽肯定不會亂說,肯定是穆雲起你這個毒婦使了什麼障眼法。”
得,這顛公是一點子智慧都不允許自己擁有。
“這是留影石,可勘破世間一切迷障,留在裏麵的東西一定是絕對真實的,方師弟可要慎言啊。”江嶼說道。
“筱陽...你是不是...真的看錯了啊...”李星燦這下是真的動搖了,
李筱陽的唇抿了又抿,我很好奇她會作何反應。
“師姐,我知道你怨我。大家現在肯定都覺得我冤枉了你,可是我真的看到...罷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都是我的錯。”
說罷不待我反應,竟是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筱陽,你怎麼樣了?”上首的長凝尊者立即衝到她麵前,萬分的關切。
“筱陽體弱現在暈過去了,我要立即帶她回去醫治。”說罷也不等在場的眾人反應,一把打橫抱起李筱陽,瞬間沒了身影。
剩下大殿上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尬住了...
好好好,好一個心急師傅俏徒兒,我們都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是吧。
最後還是掌門尬咳兩聲,出麵收拾了這個爛攤子。
這一屋子人本就是李筱陽請來討伐我的,幾乎每個人都在之前義憤填膺的指責過我,如今反轉來得太猛一時間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隻得訕訕離去。
不過直到大殿都走空了,也沒有一個人來跟我說聲對不起。甚至還有好幾個人依舊憤憤不平,認為我一定是耍了什麼手段騙過了留影石,暗自發誓回去一定要揪出我的小辮子的。
掌門和江嶼是最後走的,掌門看我的眼神頗有幾分憐憫。
他安撫了我幾句,卻也並沒有提追究李筱陽誣告的事。
也是,誰不知道李筱陽如今是我師尊的心尖寵,長凝又是宗門少數幾位元嬰後期仙君之一。除了那些常年閉關,輕易絕不出世的化神期老祖,元後幾乎就是修真界的最高戰力了。
雖是同級,但為了我這麼個小弟子去和長凝那樣的元後仙君死磕,任誰都能算出是個虧本到姥姥家的買賣。
好在我也從沒有指望過掌門會為我主持公道,想讓李筱陽付出代價,還有很多步要走...
不過掌門臨走之前還是和我確認了寒冰秘境的開啟時間,還在獎勵中多加了不少有助結丹的靈藥,算是宗門給我的補償,這便足夠了。
臨去前江嶼似笑非笑對我說道:“穆師妹倒是和傳聞中的很是不一樣。”
我心一突,死過一次的人怎麼會一樣?難道他發覺了什麼?
上一世我和江嶼的接觸很少,不過他是宗門中極少的有能力卻並不圍繞在李筱陽身邊的師兄弟,我對他倒也並無惡感。
或許,是個可以爭取的人...
紫竹峰,我打開洞府的禁製,來人一身白衣,麵容俊美,竟是長凝。
我看了看天色,白天鬧了那麼一通,現在天已經全黑下來了。夤夜登門,確實稀罕,長凝已經多久沒有過了?
將他迎進來,我遞給他一杯熱茶。
接過熱茶,長凝環顧我的洞府一周,歎道:“你這裏,還真是一點沒變。”
我嗤笑,我和長凝同住在紫竹峰,我們洞府相隔便是一個凡人走上半個時辰也就到了。可長凝一個化神仙君,進了我的洞府竟到了要感歎一番變化的地步,可見我這個徒弟,與他疏遠到了何種地步。
“小雲,今天的事,委屈你了。”
聽到這句話我有一瞬間的動容,因為這句話我等了太久太久。
有多久呢?大概一百年吧。
那被關在鎮骨獄的一百年裏,我每天都幻想著師父會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對我說:“小雲,委屈你了,師父來帶你出去。”
我盼呀盼呀,盼了一天,沒有人來;一年,也沒有人來;十年,還是沒有人來。
鎮骨獄的風真冷啊,穿過琵琶骨的鐵鏈磨得我生疼,我日日夜夜都望向入口的方向,可直到我在獄中待滿了一百年,我並沒有盼到我盼望的人。
然後我死了,鎮骨獄一百年的寒風讓我明白一個道理,在這個世道你要等別人給一個公道是等不到的。公道,隻有自己去掙。
明白了這個,這句話對我就再也沒有意義了。
所以我隻是平靜地微笑著說:“師尊言重了,師姐妹之間的事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師妹不過小孩子心性,我是師姐,讓著她便是。”
閉著眼睛也知道這老登接下來又會說我是師姐得讓著點師妹,誒,我搶先一步說,走他的路,讓他無路可走。
不知道是不是我搶了他的台詞,長凝哽了一下,半晌才道:“你能這麼想當然好,筱陽她...確實也不是故意的。”
“當然不是故意的啊,如果是故意的,那不成了仙門敗類了麼。師妹怎麼會是那種故意陷害同門,汙人清白的賤人呢?師父你放心,我絕對相信師妹。”我胸口拍得震天響。
長凝:“...”
“不管怎麼說,還是讓你受委屈了。”長凝拿出一套朱紅色的繡金二十四破裙,“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小雲你拿去防身正好。”
我定睛一瞧,好家夥竟是一件極品法寶,還是罕見的防禦法寶,這老登這是下了血本了。
我忙不迭接過來道:“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師父你就是太客氣了。”
“筱陽今天受了刺激,還在昏迷。小雲你知道的,你師妹天生靈根不全,身子又孱弱,我用了很多辦法,卻始終無法喚醒她...”
我心下一凜,知道正題這是要來了。我就說要小心平時不走動,突然給你送貴重禮物的人,多半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我思來想去,隻有寒冰秘境裏麵最適合筱陽修養。不過寒冰秘境是宗門給你小比奪魁的獎賞,但筱陽是冰靈根,適合她的秘境目前也隻有這一處了,小雲你是師姐,總不能記恨師妹對她見死不救吧。”
嗬,她李筱陽是冰靈根,我穆雲起還是冰靈根呢。沒了寒冰秘境,我又上哪兒去找一個適合我結丹的秘境呢?
長凝這個偏心偏到嗓子眼兒的老東西,我本以為他送我極品法寶是彌補我白天受的委屈,沒想到他送一件東西竟想辦兩件事兒,真是摳門扣到姥姥家了。
不過長凝畢竟占著我師尊的名頭,他可以不要臉,我卻很被動。
一個應對不好我很可能背上忤逆師尊的名頭,名聲我不在乎,不過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但凡有了瑕疵,無異於給了那些“道德君子”攻訐我的名頭。
到時候他們就會肆意搶奪我的機緣,還會給自己貼上“正義使者”的金麵皮。
所以我要拒絕長凝,卻不能給人留下話柄。
我暗自打量長凝,他緊盯著我,我相信一旦出口拒絕他,他後麵定有千百句等著我,道德的高山絕對一座一座的壓下來。
既然如此,我就不說了。
我哭,我哭死他。
隻見我雙眸蓄滿淚水,不發一言,卻已淚流滿麵。
長凝明顯慌了:“小雲,你怎麼了別哭啊。”
我仍是不說話,似是傷心欲絕,緊緊咬住下唇,已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雲你那麼強,冰係秘境你以後一定還會有機會的。可筱陽不一樣,錯過這次她就在仙路上落後一大截了。你放心,隻要你主動給掌門說自願放棄這次機會,為師一定加倍補償你。”
嗬,我臉埋於掌間,勾出了一抹隱晦的極冷的笑容。
“長凝師弟你這是做什麼?”一個略帶威嚴的聲音從內室傳來。
長凝一驚,洞府中有隔絕神識的禁製,雖然我的禁製不可能攔住長凝,但是進別人洞府外放神識是極失禮數的行為,他萬萬沒想到我的洞府中除了我和他竟還有人。
隻見內室轉出兩人,正是掌門和江嶼,情況頓時微妙起來。
長凝是半夜偷偷來我洞府,希望我能“自願”把去秘境的名額讓給李筱陽。如果他成功了,我去找掌門讓出名額,掌門就算知道這背後有貓膩,他也絕不會管。
但現在不一樣,他是直接撞見了長凝威逼我將小比奪魁拿到的名額讓給李筱陽。就好比有的老師可以對有背景的學生作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小抄扔到老師的臉上了若是還不管,那他以後在書院也就無法立足了。
若是門派內所有的獎勵都可以被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強行換走,那流雲宗還辦不辦了?掌門不得不管。
“抱歉,掌門和江嶼師兄白日裏幫了我,我請他們二人過來是表示感謝的。我沒想到師父會突然過來,更沒想到是為了這件事,嗚嗚...”我伸手抹了抹眼淚。
看我哭得梨花帶雨,掌門皺了皺眉頭。在他看來,長凝做得確實過了頭。
“長凝,門派小比獎勵,何等嚴肅,怎可私下交換。何況穆師侄並不願意,你可真是糊塗了。”
長凝麵上閃過一絲難堪,他自詡霽月清風,又是少年天才,有多久沒被這麼訓斥了?
“門派獎勵不得交換,此時以後不得再提。”掌門一錘定音。
長凝失魂落魄的走了,我冷笑,若不找個人給他提提醒,他恐怕還做著自己霽月清風公平公正的美夢。
“師尊,”望著長凝的背影我開口道。
前方清絕的背影頓了頓。
“我已經長大了,叫小雲已經不合適了,今後請都稱呼我的大名吧。”
前方的身影踉踉蹌蹌的離開了。
“多謝掌門為我主持公道。”我誠心誠意道。
“哎,”掌門歎了一口氣道:“你也不容易。”
我笑道:“也多謝江師兄。”
與江嶼眼神一撞,我和他心照不宣。
白日裏隻剩我和江嶼時,我便言想單獨向他和掌門道謝,邀請他們晚上務必來我洞府一敘。
而我的師尊也果然沒有令我失望,真是一場好戲,不是麼?
然而第二日我就聽說長凝帶著李筱陽出了宗門,說是治傷去了。
看來是知道在我這兒終是討不到便宜,便帶著她去外麵尋找機緣了。隻是不知道沒有了寒冰秘境,李筱陽還有沒有上一世的好運了?
不過長凝如今不在紫竹峰,倒是方便我行事。
來到李筱陽的洞府,她這洞府門口的禁製幾乎跟紙糊似的,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混了進去。似乎安逸太久,李筱陽對這些並不上心。
我看向她府中,裝飾的異常華美,不像是修仙之人的居所,反倒像是個凡間的富貴小姐的閨房。不過法寶丹藥這些東西倒是不在裏麵,她應該帶在了身上。洞府中隻有一些書冊玉簡。
很快其中一卷書冊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卷冊子看上去極為普通,灰撲撲的也並不起眼,上麵寫著“流雲劍法”,乃是宗門最基礎的一套劍法。
之所以會注意到它是因為它太舊了。
李筱陽對修煉之事並不上心,這屋內的書冊幾乎都是全新的,與其說是平日翻看的不如說是裝飾。可這本書和其他所有書都不一樣,有著明顯使用過的痕跡,一看便知常常被人翻看。
我翻開這本書,果然,這並非流雲劍法。
這是一本魔族的術法,記載的是一種奪取他人靈根修補自己的靈根的邪法。條件便是雙方的靈根必須是同係。
怪不得她事事與我過不去,若我不臭,她如何能拿我的靈根去修補她那個殘缺的廢靈根呢?
嗬,原來這就是她兩世都非要誣陷我的原因。
我冰清玉潔的小師妹啊,你口口聲聲的說我勾結魔族,可你這本魔族的術法又從何而來?看來宗門勾結魔族的實在是另有其人啊。
拿著這卷書冊我思慮良久,最終卻還是放了回去。
我還不能拿著這本書去告發李筱陽,我說不清是如何進到她洞府的,貿然告發她極有可能會反咬我一口。如今之計隻有先不打草驚蛇,另尋時機了。
不過如今李筱陽並未誣陷我成功,我不可能像前世那樣被打入鎮骨獄任她施展邪術剝去靈根。我相信依她的心性,必定很快就會再次出手,我不會等太久的。
如今我的當務之急還是結丹,我早已築基大圓滿,所缺的不過是一個結丹的機緣罷了。如今準備準備,我就可以進秘境了。
兩月之後,長凝攜李筱陽歸來。甫一進山門長凝便被掌門叫去議事了,隻餘李筱陽一人,還未待她回到紫竹峰,便有一眾師兄弟圍了上來。
“天啊師妹,兩月不見你竟已經結丹了。”人群中有人驚呼道。
“師妹聽說你天生體弱,沒想到你的修煉速度還這麼快,將我等都遠遠甩在身後了,以後見麵就得叫小師叔了。”
“小妹哪有如此厲害,各位師兄莫要再取笑人家了,再取笑人家,筱陽可就生氣了呢。”
李筱陽臉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紅,扭著身子跺著腳,看上去正是十分羞惱。不過仔細看便能發現她眼中卻是滿滿的自得。
“還是師妹厲害,哪像那個穆雲起,進了秘境兩個月,一點兒響動沒有,簡直就是浪費名額。這麼廢物,當初就該有點兒自知之明把名額讓給師妹的,真是一點兒眼力見兒都沒有。”
“哦?師姐已經進了秘境了?”李筱陽眼中閃過一抹記恨。
“是啊,進去兩個月了,要能結早就結了,一點兒信兒沒有,我看她是沒戲,”李星燦一臉不屑。
“各位師兄別這麼說,許是結丹時遇著些難處,就算多費些時日,相信師姐還是能克服的。”
“她那麼害你筱陽你還這麼說,你就是太善良了。”李星燦說。
此時恰逢我從旁邊路過,猛地聽到我的名字,於是停下來打了個招呼:“各位,是在說我麼?”
眾人一愣,“穆雲起,你什麼時候出來的?”
“就剛剛啊,”我答道:“在秘境呆了整整兩個月啊,結丹真是太不容易了,累死我了,還弄得我這一身醃臢。”
李筱陽見我一身弟子的青袍,腰間掛著一枚藍符,此刻衣服更是皺皺巴巴破破爛爛,好一個狼狽了得,不由得勾唇一笑。
嘴上卻道:“師姐你怎麼弄成這樣,不過你不要灰心啊,結丹失敗也是常有的,以後總還會有機緣的。”
我苦笑,“這結丹的機緣又怎是常有的?世間又有幾個人結丹是像師妹這樣順利的。”
李筱陽驕傲的一揚頭,嬌笑道:“也並非筱陽有多大本事,不過師父抬愛助我良多。師姐與我同為師尊弟子,師姐好好求求師父,師父定是願意幫助師姐的。”
“嗬,她這種心思歹毒之人,在長凝尊者眼中又怎能和筱陽你比?隻怕就算她磕破了頭,長凝尊者也不會幫她。要說這結丹與否還得看命,我看她便沒這個命。”李星燦冷冷道。
“李師兄,你說什麼呢?”李筱陽嬌嗔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啊,”我略顯局促的搓搓手。
“二位是不是誤會了為什麼呀,誰說我沒有結丹成功呀?”我笑得一臉樸實。
“什麼?你結丹成功了?”李筱陽臉色驟變。
她這才細細打量我,發現確實無法看穿我的修為,這說明我的修為要高於她。
“可你分明還穿著築基弟子的青袍,掛著藍符啊?”
“師妹你說這個啊?”我捋了捋身上皺巴巴的青袍,又摸了摸腰間的藍符:“剛才不是說了嘛,剛剛出關的啦,正要去雜物堂登記領新衣服呢。這不巧了麼,在這兒碰上師妹了。”
李筱陽臉色幾經變幻,眼看便要維持不住那一臉的溫婉和善。
“嗬,結個丹而已,得瑟什麼?”李星燦臉色黑如鍋底,冷哼一聲:“筱陽天生靈根有缺,還比你晚進師門,如今更是先你一步結丹,也沒見像你這樣炫耀。”
“方師弟說得對啊,”我摸摸頭,“師妹天生是資質又弱,靈根又破,能夠修到這個份兒上,結出一顆七品丹那可是太不容易了啊,比我優秀太多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七品丹?”
自古丹分九品,九品最次,品級越高威力越大,潛力也更大。不過大部分人都是六品丹到九品丹,李筱陽的七品丹倒算是中規中矩。
不過丹藏於體內,若不外放,旁人是不知品級的,隻有成丹品質更高的人能看出低品丹的品階。
李筱陽這話,可真是明知故問啊。
“你是幾品丹?”李筱陽的臉色仿佛能滴出水來。
“我麼?”我撓撓頭,勾唇一笑,“慚愧得很,結了個一品丹啊。”
“一品丹?穆師侄你真結成了一品丹?”
衣袍一閃,一個威嚴的中年人出現在了眼前,正是掌門,長凝也跟在他身後。
“不敢有瞞掌門。”我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掌門將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知他是在探查我成丹的品質。
“哈哈哈哈...”片刻之後掌門大笑起來,“好好好,天佑我流雲宗。”這就是證實了我的確結成了一品丹,在場眾人皆是震驚。
“真的假的?竟真是傳說中的一品丹麼?”
“掌門親口所言,那還有假?”
“我自出生起,還沒聽過有誰有一品丹呢?”
“豈止是你,據說修真界已有近五百年沒出現過結成一品丹的人了。就是如今宗門中資質最好的長凝尊者,據說當年也隻是修成了二品丹啊。”
周圍議論紛紛,李筱陽的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看來她本以為在長凝的幫助下結丹成功,回來必能壓我一頭。沒想到我竟然結成了一品丹,這下所有的關注都到了我身上。
更重要的是,我結成了一品丹,這幾乎意味著我必定可以修成元嬰,一個“準元嬰”宗門必不會任由她像從前那般隨意構陷了。
她想用我完成她的邪術,難度可不止上升了一點點呢。
“結丹而已,便如此沾沾自喜,此等心性,今後如何更進一步。”長凝冷肅的聲音傳來,好一副道貌岸然的賢師派頭。
我挺直脊梁,唇邊掛著一絲弧度完美的淡笑,稽首拜道:“師尊說得是。”
端得一副清風朗月的淡然模樣。
轉而向其他人道:“師尊教導的是,結丹而已,諸位還是莫要太過興奮了。”
此言一出,長凝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周圍詭異的安靜了一瞬。
也是,周圍不論是掌門的欣喜,其他人的不可置信,還是李筱陽嫉妒得扭曲的臉,都比我這副清風朗月的淡然模樣看起來興奮多了。長凝這話一出,等於同時打了在場所有人的臉,場麵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
長凝緊盯著我。
我半垂下眼眸,無波無瀾。
長凝再度開口:“你師妹這次千辛萬苦才結了七品丹,一回來卻見你在此炫耀一品丹,你叫她如何想。”
“哦?”我佯作驚訝,“師妹嫉妒我結成了一品丹?”
李筱陽嫉妒的臉在一瞬間繃住,強笑道:“怎會,我替師姐高興還來不及。”
“想來也是,師妹一向大度善良,我告訴師妹也是想與師妹一道分享喜悅,知道師妹一定會為我高興。”
我大受感動,回頭不讚同地盯著長凝道:“師父,你真是小看了師妹的心性。”
目光雖淡,卻飽含責備。
長凝噎住,“小雲,你很好,好得很。”拂袖而去。
周圍的議論聲沒有停,多半不是什麼好話。
可這些,新晉的一品金丹真人,不會在乎。
我連夜從紫竹峰搬了出來,開玩笑,在長凝臉上狠狠打了兩巴掌,我可不敢再在他眼皮底下呆著。
金丹真人已可以單獨開府,隻是一般師承尚在的金丹真人仍會選擇居住在師門一脈的的主峰上,就像李筱陽。
像我這樣連夜都沒有過就從師父的山頭搬出來的,實屬罕見。
因此自然少不了不少門內弟子議論我白眼狼,不識好歹的。
可這些議論傳得多了久了,漸漸卻有些旁的聲音生了出來。我這般著急忙慌得搬出來,除了我是個不尊師重道的逆徒之外,似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若不是我不尊“老”,那邊隻能是長凝不愛“幼”了。
結合上次李筱陽當庭指控我與魔門勾結,卻沒受任何懲處來看,這個猜測似乎也不是空穴來風。
謠言嘛,自是說什麼的都有。可到底是令紫竹峰那從來都風清月朗的天空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而我那個小師妹,注定不會忍耐太久。
“穆師侄,來大殿一趟。”掌門飛鶴傳音,聲音威嚴。
自我結丹之後,掌門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樣的聲音跟我說話了。
我輕笑一聲,沒有猶豫,當即召來飛劍,駕流光而去。
甫一踏入大殿,便覺氣氛肅穆,所有人都死死盯著我,個個都猶如那陰司的黑麵羅刹鬼。
有了這個聯想,我竟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師姐,你怎還笑得出來。”李筱陽聲音淒厲。
我掀了半邊眼皮看去,隻見李筱陽一身素衣,淚流滿麵。她身前的地上擺著一副擔架,上麵蒙著一層白布。
我笑容一凝,擰眉道:“出什麼事了。”
“出什麼事了不正是要問師姐麼!”
我莫名其妙:“與我何幹。”
“事到如今,師姐你還執迷不悟想推得一幹二淨麼!”李筱陽字字泣血。
此時我感覺到洞府禁製被毀,頓時大驚失色:“掌門...”
掌門卻一抬手就將我後麵的話堵住,“是我派去的人,穆師侄稍安勿躁。”
便是掌門也無權隨意闖入金丹真人的洞府,看著李筱陽麵上一閃而過的得意,我心中隱隱升起了不安。
“掌門,找到了。”這時殿外步入一人,我認得是門內的元嬰長老。他手中捧著一個用黑布蓋住的物件,快步走了進來。
這絕非我洞府內的東西!怎麼會在我洞中!
我猛地回頭望向李筱陽,她眼中的得意幾乎快溢出來了。
掌門揭開黑布,黑布下是一把黑黝黝的匕首,引人注的是上麵正翻騰著滾滾黑霧,這竟是一把魔器!
“這絕非我洞府中的東西。”我急忙辯解道。
“就是這個!就是這把匕首殺了李師兄!”
我猛然怔住,不可置信的看去,隻見李筱陽一把掀開了白布,底下的赫然就是李星燦那張慘白的臉!
他胸前一個黝黑的大洞,傷口處還不停有黑霧湧出,看形狀正是那把從我洞府中搜到的魔器無疑。
巨大的信息量把我砸得頭昏腦漲,我不知是該驚駭於李星燦的慘死,還是該辯駁那莫名其妙出現在我洞府中的魔器,一時竟楞在了那裏。
好一個一環套一環的連環計,讓我無從辯駁,不及反應,我還真是小看了李筱陽。
一聲清冽的瓷器碰撞聲響徹在大殿,高高在上的仙尊終於擱下了手中的茶碗,垂下他高貴的頭顱俯瞰下人間,“既是人贓並獲,那便處置了吧。”
清冷的仙尊吐出冰冷的話語。
彼時我被一左一右兩個長老壓得跪在地上,我努力抬頭望向高位的仙尊:“師尊打算如何處置。”
“抽出靈根,廢除修為,押入鎮骨獄永世不得出。”緩了緩,長凝長年如寒冰碎玉的臉上露出一瞬間從未見過的極度掙紮,仿佛真的為我這個“逆徒”心痛得無以複加。
“小雲,不要怪為師。”我仿佛從中聽到了一絲哽咽,又仿佛隻是我的錯覺。
“你走錯了路,就得付出代價。為師不會將你逐出師門,沒有教導好你,是為師的錯。為師日後會好好補救,將你拉回正途。即使沒有了靈根和修為,你也永遠是為師的弟子。”
“是麼?”我喃喃道,“可我已經不稀罕做師父的弟子了呢。”
長凝一愣,眼中似乎氳起稀薄的霧氣。
我卻神色一變,猛一抽雙手,左右兩位元嬰長老便覺一股大力傳來,頓時飛了出去。
盯著長凝,我緩緩起身。隨著我站起身,長凝便不能再居高臨下的俯視我。
相對而站,我第一次給了長凝一個毫不掩飾的挑釁的眼神。
“師妹的證據說完了,便也讓諸位看看我這個‘罪人’的證據吧。”
我手心光芒一閃,頓時出現了一塊黑色的小石。
“不可能,你怎麼還有!”一見這塊石頭,李筱陽便控製不住的大叫起來。
“看來師妹對留影石已經很是熟悉了啊,那我也不用過多介紹了。”
上次大殿對峙之後我便將留影石獻給了掌門,留影石難得,誰又會想到我的手中還有第二快呢。
我抬手一揮,麵前便出現了我洞府中的情形。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潛入進來,看氣息明顯是個魔族。
他將一個黑布包裹的東西偷偷放入了我的洞府,又抬手結了一個咒將其掩蓋。整個過程清清楚楚。
“這...看來我們確實是錯怪穆師侄了呀。”掌門立馬出來打圓場,蒼天可鑒,他可是最不希望宗門的好苗子出事的。若是因此廢掉了宗門這一輩最優秀的弟子,那絕對會令他痛心疾首。
因此事情一出現轉機,掌門便立即站了出來想要將此揭過。
“慢著!”
掌門額角一抽,心下暗罵道這李筱陽真是幹啥啥不行,搞事第一名。這個時候又要出來搞什麼幺蛾子。
“即使有留影石也不能證明李師兄不是你殺的。”
“哦?師妹又要質疑我留影石的真假麼?”
“留影石隻會紀錄影像!師姐你完全可以在殺害李師兄之後,再將與你勾結的魔族叫來,讓他在留影石的記錄下把匕首放到你的洞府中,故意證明你的清白。”
我詫異的抬頭看了李筱陽一眼,“誠如師妹所言,我既已把那魔族叫來,為什麼不讓那魔族將這勞什子燙手山芋帶走,還要這般畫蛇添足的演一遭呢。”
李筱陽一噎,剎時臉憋的通紅。
嘖嘖,真怕她一口氣上不來,憋死了。
“誰知道你怎麼想的!不過光憑留影石不足以證明你與此事無關。為表公平,還請掌門將師姐禁足,直到此時查清為止!”
公平?我嗤笑一聲,真是豬八戒耍把式——倒打一耙。
“此事重大,掌門需慎重處置,私以為小陽所說最為妥當,我們紫竹峰一脈對此絕無怨言。”長凝卻在此時適時插話道。
紫竹峰一脈?嗬,我自然也屬於這紫竹峰一脈,師父可真是一個好身份,這就將我一塊兒代表了?可偏偏一個師道尊嚴壓下,我對此毫無反駁之力。
可惜...
“師尊莫急,徒兒的證據還未呈完呢,或許不必師門這般耗時耗力。”
這話一出,隻見長凝周遭的氣氛頓時僵硬起來,清風朗月的仙人之姿似乎已然不再。
“哦?穆師侄還有何證據,快快呈來。”與之相反,掌門卻是樂見其成。
隻見我手心一閃,又是一顆黑色石子出現,在李筱陽震驚的目光中,一幅畫麵緩緩展開:正是李筱陽與潛入我房中的那名魔族在一起。
李筱陽臉色慘白,“不,這不是我。”
我微笑,“師妹忘了?留影石勘破世間虛妄,有真,無假。”
這時一個平時與李筱陽頗為親密的師兄再也看不下去,衝了出來,“這又能說明什麼?留影石無聲,距離又遠,根本看不出他們有何交流。說不定是那魔族偶然遇到了師妹,師妹正與他周旋呢?”
“對!就是陳師兄說的這樣。”李筱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泫然欲泣:“那日我偶然撞見那魔族,那魔族威脅於我,讓我誣告師姐,他拿我凡間父母威脅於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當然我絕對不會真的讓師姐出事的,今日也不過是想先順著那魔族,暫時蒙蔽他,事後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師姐的!”
撲通一聲,我眼前跪撲下一個人,“師姐,師姐你原諒我吧,雖然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但讓你誤會,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罰我都好,我都認了。”
跪在地上,李筱陽拚命想去抓我衣角,可明明近在咫尺,她卻怎麼也抓不到。
就算同為金丹,修為也是雲泥之別。法寶丹藥堆砌出來的,能是什麼好貨色呢?
她哭得實在可憐,那些平日裏與她交好的師兄師弟們再也忍耐不住,“穆師姐,筱陽已經知道錯了,又何必這麼小肚雞腸,死死抓住不放呢?”
一時間,大殿上滿是對我的責備。
我和顏悅色,“諸位,首先你們並非我紫竹峰一脈,從前我未結丹時你們依禮稱我一聲師姐,沒有問題。可如今我已結丹,依禮,你們該稱我一聲真人。這聲穆師姐,叫得實在僭越。”
一眾弟子臉色一變,還想說什麼。忽然一股平淡卻絕不容忽視的威壓朝他們壓來,所有人頓時雙腿打顫,額冒冷汗,恐懼毫無例外的爬上了在場每一位弟子心頭。
這絕非他們所能抗衡之力!
“剛剛沒聽清,諸位叫我什麼來著?”女子此時已經收起了和煦的笑意,唇角含譏,橫眉冷對。
滿場寂靜。
“說話!”女子的厲喝聲如春雷乍響般落在每一個弟子耳邊。
所有弟子齊刷刷打了個激靈,“真人!”
放眼望去,滿場竟無一顆抬起的頭顱。
我滿意的點點頭,這才重新和顏悅色下來,“不錯。”
在場沒有一位長老真人對此提出異議,就連長凝也沒說什麼。隻因這就是修真界的鐵律:下位服從上位,弱者匍匐強者。
他們壞了規矩,就會有人來教他們規矩。
“就、就算你是真人,你也不能恃強淩弱,如此刻薄同門師妹...”這時人群中仍有一個男弟子,咬牙怒瞪著我,口中的話卻有些磕磕巴巴。
我撫掌大笑,真是好有骨氣。
隻見我雙手一揮,場中頓時憑空出現上百枚留影石。每一顆留影石都播放著一段影像 ,有魔族如何李筱陽的弟子牌潛入紫竹峰的,有李筱陽偷偷摸摸離開洞府的,還有他們二人在一起時的。
角度更近,能清晰的看到他們交談時,李筱陽平素溫柔繾綣的臉上浮現出的惡毒的笑意。
甚至還有李星燦突然闖入,撞破了他們二人的秘密,被那魔族一擊殺死的畫麵。死前李筱陽大睜著雙眼,充滿震驚和哀求的朝李筱陽嘶吼著什麼。
而平素總對他溫柔淺笑的小師妹,此時仍一如既往的微笑著看著他。直到他胸前的血流幹,再也不動彈。
這些畫麵完整的記錄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情節完整,完全沒有留給當事人一絲一毫狡辯的空隙。
“不,這不是真的!”李筱陽失控的大喊。
她的喊叫聲喚醒了同在震驚中的眾弟子,“對,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會有這麼多留影石,這些留影石和影像一定都是偽造的!”
“不錯,留影石極其難得。真人你拿出這麼多,難不成是挖了個留影石礦脈不成。你想誣陷師妹,也要動些腦子才成。”
“這位師侄你真是聰明絕頂,你怎麼知道本真人挖到了一個留影石礦脈呢?”我笑眯眯的問道。
隻見那被我問道的弟子嘴巴張得老大,半天也合不上,囁嚅道“這、這怎麼可能...”
“哈哈哈哈,的確如此呀,”卻見掌門撫須笑道:“前段時間穆師侄找到我,說發現了一個留影石礦脈,還要獻給宗門。宗門已經派人驗過,貨真價實呀。”
留影石、礦脈???
這幾個字組在一起咋這麼玄幻呢?在場眾人無一不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這不是真的吧。”有弟子喃喃道。
掌門卻立即正色:“慎言!據我所知,留影石礦脈在我們天元大陸可是頭一遭現實。它所能創造的財富,遠非靈石可以估量。這些開采出來的留影石以後都是要向各大宗門世家兜售的,要是讓我知道有誰在背後詆毀我們流雲宗留影石的質量,毀了宗門的財路,小心我剝他一層皮!”
“不錯,宗門寬裕了,大家的修煉資源自然可以再上一個台階。毀了宗門的財路,大家可都沒好處。”掌門身邊的江師兄適時補充道。
大殿剎時一靜,那些師兄弟的義憤填膺凝固在臉上。雖是還梗著脖子,眼眶中的珠子卻已經滴溜溜的轉了起來。
李筱陽心一沉,第一次這麼清晰的認識到——她完了。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十足的把握,那些師兄弟們都會力保她。而師門也不得不考慮這麼多人的意見,不至於讓她有性命之憂。
那在這一刻巨大的利益衝刷下,李筱陽無比清晰的看到了他們每一個人眼中的動搖。
該死,這些男人平時誰不對她百般討好,如今幾塊破石頭就讓他們退縮了,這些廢物!
為今之計,隻有...
李筱陽的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白衣飄飄的仙尊。而我,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那裏。
長凝的眸色依舊寧靜。
“師父,師父你救救小陽吧,小陽真的沒有做過。所有人都不相信小陽,小陽隻有師父了,求師父相信小陽吧。”
“抽出靈根,廢除修為,押入鎮骨獄永世不得出...你走錯了路,就得付出代價...”
聲音來自場上最後一塊留影石,它播放著片刻前長凝斥責我的場景,這是我特意留下的。
我笑眯眯的注視著長凝。
“抽出靈根,廢除修為,押入鎮骨獄永世不得出...你走錯了路,就得付出代價...”
影像很快播完,又開始從頭再播。
大殿上靜可聞針,空曠的殿上回蕩著留影石嚴厲的判詞。
掌門和眾長老注視著長凝。
“抽出靈根,廢除修為,押入鎮骨獄永世不得出...你走錯了路,就得付出代價...”
留影石無休無止的循環。
所有弟子都注視著長凝。
長凝終於緩緩將目光移向涕泗橫流的李筱陽。
“小陽,你太令我失望了。”他溫柔的說。
李筱陽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依師父隻見,該如何處置師妹呢?”
“小雲放心,為師定會秉公處置,一視同仁。”
“那還請師父親自動手吧,畢竟是師妹,我們其他人動手,多少有些不忍心。”我痛心疾首道。
“理應如此。”長凝頷首。
“師父不!師父不要!”李筱陽驚懼地後退。
可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她有怎麼會有反抗的餘地呢?
隻見她被一股巨大的仙力攛住身體,眼見著她的身體由紅變青,由青變紫,又由紫轉白。隨著臉色的變幻,她體內的靈根被活生生從身體中剝離出來,她發出非人的慘叫。
是真的很痛啊。
我完全理解她此時的感受,這就是我前世的親身經曆。
痛麼?這是應該的。好好感受吧,作惡的人都應該好好享受自己創下的惡果。
隨著最後一點靈根從李筱陽體內抽出,她的丹田處發出一聲悶響,隨即便吐了一大口鮮血,我知道那是金丹破碎的聲音。這意味著從此她在仙途上再無了一絲可能。
費盡心機,終究是一場空。
長凝手上動作不停。
隻見他袍袖中飛出六顆釘子,我長眉一挑,認出這是跗骨釘。
李筱陽靈根被廢,金丹碎裂,已不能操縱靈氣。可仙人之軀尚在,經脈強健,也遠非常人可比,這跗骨釘正是用來廢除修行者體內經脈的東西,沒想到長凝竟能做得如此徹底。我前世可沒用到這個東西,不然怎能在鎮骨獄捱過百年之久。
隻是李筱陽這個西貝貨的金丹境界,隻怕受不住六顆跗骨釘...
果不其然,跗骨釘甫一入肉,李筱陽便發出一聲慘叫,接著全身便不受控製的抽搐起來。
不過片刻功夫,就見她抽搐的幅度漸漸減小,七孔都流出紫黑的血液。
我心念一動,察覺到她已然沒了氣息,這就令我著實有些意外了。
千般嬌寵,萬般愛護,到頭來竟是揮袖就奪了她的性命。總是身份對立,也著實令人膽寒。
不過她李筱陽落得這個下場,倒也正合我意。
“她包藏禍心,汙蔑同門,理應罪加一等。”
“長凝所言有理。”長老們無一反對。
“看來今天是個天理昭彰的好日子,”我笑道:“既然弟子的嫌疑已經洗清,那弟子就先告辭了。”
“慢著。”
我一頓,“師尊還有何事吩咐?”
“留影石既然錄到了李星燦遇害的全過程,你當晚應該就知道他遇險了吧。”
“師弟這是哪裏的話,穆師侄雖然有留影石,可也不能隨時查看吧。”掌門趕緊出來打圓場。如今他把我看成香餑餑,可不願意讓我有麻煩。
我卻笑道:“不,我當晚確實就已經知道了。”
“為何不救?”
“心盲眼瞎之人,該死!不救!”
四目相對,火花飛濺,我明白我與長凝必有一戰了。